“桃花寺偶遇, 酒後試探……這些不都是元錦讓你做的?”
花香香閉上雙眼冰冷的淚珠順着精緻的下巴滑落下來:“不是,這些都是三殿下的吩咐。”拿帕子擦了下花香香繼續說的悽切,“桃花寺那次是三殿下擔心太師的安危讓我跟去保護太師的, 那次太師喝醉酒我問太師最希望誰坐上那個位置也是三殿下讓我問的……”
“桃花寺那次是因爲鮮卑公主中意我所以三殿下擔心會有人對我不利所以讓花姑娘去保護我這個可以理解, 可醉酒後的那一次三殿下爲何要讓你問我那個問題?”
花香香聽罷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涌了出來是那斷了線的豆子:“三殿下說了, 他想知道你的想法。”
知道那日我定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我那日……說了什麼?”
“你說你覺得二殿下坐上那個位置比較好。”
驀地鬆了口氣, 好在, 好在沒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
花香香淚水直流止也止不住直接成了奔涌的江河:“本來三殿下是想爭一爭那個位置的,得知了你的想法他大醉一場再也沒了去做那個位置的想法,殿下覺得若不是你所願就是成功了又有什麼意思?”
元郢原來對我已經看重成了這般?
想安慰花香香幾句她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你可知三殿下其實不用去鮮卑的, 陛下點名是讓二殿下去的,可是不知爲什麼那次三殿下的態度特別堅決皇后娘娘都勸不住。”
“我還在忖思三殿下爲何如此堅決,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 原來三殿下不知從哪裡聽說了太師可能在鮮卑的傳言這鐵了心要去鮮卑。如果不去鮮卑……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說到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儼然成了個淚人。
臉頰有東西滑落, 擡手擦了擦,那……是自己的眼淚, 原來不知何時我早已淚流滿面。
爲他的英年早逝,爲他的奮不顧身,更爲他的綣綣情義……
元郢,你是何其的傻,爲了一個心裡沒有你的人丟了性命, 值得麼?值得麼……
原來, 你一直讓人默默關注着我, 保護着我, 而這一切的一切我居然半點也不知道。
君爲佳人故, 佳話傳古今,你是那個君子可惜我卻從來都不是你的佳人……
回了府上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藉着殘風冷月喝着涼酒自我折磨。
在袖中掏出一個物件兒我眼前又是一熱,那是一幅丹青。
畫上玉雪飄飛,枝椏冷漓,一個年輕公子笑得溫雅。
一直以爲元郢畫功不怎麼樣,如今看來是我低估了他,畫中之人的眉眼清清楚楚就是我的模樣,這相似度竟有九分。
也難怪當年皇后會特意宣我進宮詢問此事,現下想來怕是那時皇后就猜到元郢對我的那份心思了吧。
花香香同我說元郢離京時將這幅畫交給她保管,好像知道自己此次回不來一般。
元郢,你好傻,真的……好傻……
入冬以後,天越發地涼,屋裡只放了一個暖爐根本就不管用。
一個手爐,一盞清茶,一本書就能在屋子裡坐一整日。
下午的時候花香香帶了些銀兩和布匹來了府上,阿七樂呵呵沏茶去了。
“花姑娘來了。”
花香香略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她在桌邊坐下目光平靜:“太師,再過段時日我就要離開了,香香樓我想交給太師府的人來打理。”
拿着書本的手頓了頓,我不解看向她:“這是爲何?”
花香香嗤笑一聲,笑意未達眼底,瞳孔中是濃厚的悲哀:“我本就是三殿下撿回來的,如今三殿下都不在了我再留在此處還有什麼意思?”
長嘆一口氣我試着開解她:“三殿下不會願意看到你這般模樣的。”
花香香同我憐憫的目光對上她的目光帶着些許羨慕:“你知道麼?其實……我很羨慕你。三殿下從來沒有如此喜歡過一個人,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在殿下心中你是唯一的,無法替代的。”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胸口處越發地苦澀:“你喜歡他,對不對?”
她忽地笑了,笑得明媚動人:“對,我是喜歡他,所以我要去他最喜歡的江南。”她低下頭似是想起了什麼眼底的落寞轉爲欣慰,“如今他不能去了我就替他去。”
阿七端着熱茶回來的時候花香香已經走了,帶着對元郢的思念與不捨……
眨眼一晃就到了年關,大年三十這一日突然下起了大雪。
大雪飄搖覆了一地銀白,太師府門前蓋了厚厚一層,人走在上面發出咯吱的響聲。
靜靜站在院中往外看驀地竟會想起元邑府中的那一院梅花,阿七拿了件大氅給我披上話裡多有責備:“老爺怎的如此不愛惜自己?”
收了收領口我淡淡一笑:“這種天氣還傷不了我。”
阿七齜牙笑笑順着我說:“知道了,知道了,什麼也傷不了老爺。”
“這麼說還差不多。”
入了夜,大家一起吃了頓年夜飯便開始守歲。
守到後半夜一個黑影驀地飛進院中,阿六眼疾手快將我護在身後,其餘的人也立馬站了起來。
雪花落在那人的髮梢暈開滿眼的清透,那人披着件雪白大氅靜默站在院中。
看清來人是誰衆人也鬆了口氣:“原來是二殿下。”
元邑衝着衆人點了點頭:“不知可否讓本王在太師府守歲?”
衆人自是歡喜連忙應下:“好啊,好啊!”
我從阿六身後慢慢挪出來欲轉身回屋,元邑拿了碗茶暖手聲音不冷不熱的:“本王一來你就要走麼?”
腳步頓住,衆人擠眉弄眼一番都退了下去,元邑擡眼將我望着:“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
我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一味的沉默,元邑倒也不急不緊不慢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回了洛國,一直忍着沒來找你就是怕你不想見我。”他自嘲一聲,“今日真的來了,結果果真還是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
夜風寒涼,冷風一吹雞皮疙瘩就起了一身,我收緊衣袖裝作滿不在乎的形容:“殿下既然知道爲何還要來?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不像是殿下的作風。”說罷,我頭也不回離開。
身後樹影婆娑,冷月寒星,徒留一落寞身影。
不要再來了……
之後一段時間長尉暗地裡過來找過我幾次,主要意思無非就是說我不懂知恩圖報。
對於長尉這股子熱情我委實不知該如何拒絕,於是他每每來我就認真聽着也不做任何反駁任由他說,時間一長他也拿我沒有辦法就此作罷。
本想着長尉已有半個月沒來應是徹底死心了,不想今日下午他又來了!
以往長尉來時都是滿臉怨氣,今日這面上換了種神色,仔細審視一番,好像是,好像是……憂慮……
沒等他開口我便等不及了:“成王府上可是出了什麼事?”
長尉這次火氣也小了不少:“今晚,殿下請你去一趟成王府。”
“不去。”此話我說得斬釘截鐵像是那壯士斷腕前的慷慨陳詞。
後來想想,當時裝得似乎有些過。
長尉一雙眼睛似要噴出火來,他胸口像個皮球連續起伏數次才又慢慢扁了下去:“今日若不去你會後悔的。”
不知爲何,聽完長尉最後一句話我莫名害怕起來:“此話什麼意思?”
長尉留下一句“晚上莫要食言”起身走了。
糾結了一上午外加一下午我決定還是去趟成王府。
快到成王府時天又飄起了雪花,起初雪下得並不大等快到門口時已是雪花如絮。
因爲怕被旁人看到我是挑了半夜光景纔出的門,到的時候整個後院都格外安靜,連個巡邏的侍衛也未見,我猜是長尉早就吩咐好了的緣故。
院子裡燈籠不多有些暗,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元邑的所在。
難不成是長尉故意來捉弄我的?
正想着回府一縷壓抑的笛音默默在空中盪開,順着笛聲飄來的方向循去不消片刻就找到了元邑的所在。
元邑雙手執笛吹得十分投入,他面色微醺看起來是喝多了。
我慢慢走至他身後止了步子,元邑這次明顯是相當投入我都站得這般近了他還是毫無察覺。
一曲畢他拎了酒壺來喝這才發現了身後的我,他的眼神有片刻的怔愣隨即立馬向我的方向走來。未等我有所動作他已經走上前來,元邑一手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拽入懷中:“你終於來了……”
印象中的元邑一向謹言慎行,即使有什麼事也鮮少掛在臉上,更不會酗酒,這次他的行爲有些反常我也不好反應過激,話說……他的懷抱很是寬厚……
置於肩膀處的手臂收了收,元邑將下巴擱在我的頸窩處反覆摩挲着引得我渾身一陣陣顫抖:“父皇知道你回來了所以我快護不住你了,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我們不再見面,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料到了,元華帝的眼線遍佈京城各處元邑知道了他必然也知道了,眼下看來怕是對元邑施壓了……
看他這般爲難心中很不是個滋味兒,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如此,殿下就放下吧。”
他猛地擡頭一手抓住我的手,眼神中是難忍的煎熬:“可是我不想放下。”
我也不想,但是我們註定沒有結果,既如此又何必互相拖累。
慢慢掰開他的手同元邑隔開一段距離平復了下砰砰亂跳的一顆老心肝兒:“殿下,洛國的將來不能沒有你。”
他的神色慢慢恢復成平日裡的冷淡:“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的這份理智。”
我微微做禮欲自行離去,元邑站在雪霧中黑髮凌亂:“可是我卻並不想你這般理智。”
那個瞬間雪海飄渺冷風如潮席捲了整片梅林也摧毀了彼此的意志力,元邑一個飛身將我擁入懷中,這次的他沒有遲疑嘴脣直接覆了下來。
他的脣很軟也很涼,似是隻有無邊的春水能融化他那一刻冰冷孤寂的心。
剛開始還想着抗拒,畢竟若是真的跨越了這一層那就再也沒了回頭路,可是元邑這回攻勢太猛不消片刻我便繳械投降。
他的手因常年練劍磨了厚厚的一層繭子,指腹劃過胸膛粗糙的觸感分外敏感,我連忙握住他不安分的手眼神迷離詢問:“殿下……確定麼?”
元邑眼神也是同樣的迷離卻也帶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堅決:“確定,我一直都很確定。”他喘着粗氣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我不會再放你走,不會……”
手心劃過他的肩膀上面是一層層疊加的傷痕,我的手滯了滯有些心疼:“這些都是你這麼多年來受的傷麼?”
元邑似是沒有聽到我說話,他的呼吸炙熱脖頸上是不自然的潮紅,聲音中多了幾分壓抑:“同我一處你不後悔麼?”
那一刻我腦袋忽地清醒過來,若是我真的同元邑做了那種事元華帝必然不會輕饒了元邑,不行!
思及此處我作勢要起身,元邑見我要走猛地抓住我的衣角,只聽刺啦一聲衣服硬生生從中間被撕作兩半,身上陡然一涼我伸手去遮,下一刻一個人影直接將我扔上了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