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的氣氛在苻生質問之後就變得有些奇怪,而現在則更加怪異。
虞嫿盯着太師看,而蔣越則盯着虞嫿看。
屋裡的空間並不是很大,原先只有三個人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虞嫿和蔣越進來之後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幸好空氣中飄着的茶香,讓人覺得不那麼沉悶窒息。
再深吸了一口氣,虞嫿才後知後覺想起,她爲什麼上二樓的時候會覺得這茶香熟悉,只因爲和苻生交往的那段時間,他就是喝的這種茶,且只喝這一種茶。
她真想拍自己的腦袋。
蔣越在聽到苻生那段話之後,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正被質問,而將關注點放在了虞嫿的身份上面。
“你就是西南王郡主?”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問道。
雖然他也知道,從太師口中說出來的事實,其實是沒有懷疑的必要了。
虞嫿沒有理會他,眼睛依然直愣愣地盯着在喝茶的人。
神情複雜。
蔣越被忽視了,有些惱怒,道:“虞嫿?”
“哎。”虞嫿下意識應了一聲,纔將目光從苻生身上移開。
蔣越見了虞嫿的反應,面色變了變,繼續下去的話也不用再問了。
苻生在虞嫿的目光轉開之後,擡頭看向蔣越。
蔣越注意到那道打量自己的目光,纔想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也意識自己現在這種反應很不對,現在大約已經惹惱了太師了吧。
但還是有些不忿,計劃好好的會面,幾乎被身邊這個女人毀了。
他上前一步,朝苻生作揖,道歉:“太師,我在花城的時候就聽過您,對您很是佩服,怎麼會敢有意見,您誤會了。”
身份上面前的人沒有他尊貴,可是要得到梵城這片天地,沒有這個人不行。
蔣越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並不介意暫時在苻生面前低頭。
因爲八大藩王在梵城的命運,目前就在面前這個人手上。
蔣越以前見過苻生,在苻生官位還不是這麼大的時候,那個時候兩人之間沒有交集,他也並不在意此人。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苻生容貌比以前更盛。
但這樣一個權傾朝野的人,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來什麼野心,反而有種遺世而獨立的淡然。
不似人間人,他忽然想到這一句。
“那明王世子今日只是想找苻某賭一把嗎?”苻生繼續問道。
蔣越不知道苻生對他的回答是否滿意,不過現在這樣的問話,哪怕他不只是想來賭的,也只能說賭了。
瞥了眼旁邊的虞嫿,他回道:“是,聽說花間賭場主人的賭技高超,來到梵城之後一直想要拜會。”
“嗯。”苻生淡淡應道,話鋒一轉,道:“我今天有些不開心,想換個賭注。”
蔣越心裡一驚,潛意識中覺得那並不是什麼好的提議,但還是開口問:“請問太師想換成什麼賭注?”
苻生繼續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地瞥了虞嫿一眼,道:“既然郡主是作爲世子你的跟班來的,那麼我和世子賭一局,贏了,我不追究你們在賭場鬧事,你和郡主今天可以從花間賭場出去。”
“輸了呢?”蔣越擦了擦頭上的汗,問道。
“輸了麼?”苻生慢悠悠道,“只能請郡主和世子去府上做客幾天了。”
苻生的語氣很淡,似乎只是說着家常,而不是軟禁大淵兩大藩王的子女。
蔣越則很困惑,他不明白,就算是和虞嫿在樓下鬧了,太師有意見,可也不至於如此翻臉。
現在這節奏,他是想得罪明王和西南王嗎?
還是說他是故意的。
他看了虞嫿一眼,見對方沒有反應,也不反抗,似乎對這樣的要求並不意外。
蔣越沒來由的有些生氣,憑什麼他在這裡和太師鬥智鬥勇,虞嫿就站在一邊什麼也不說,也不做。
他回道:“太師,您請我去府上,我無話可說,可是郡主,恕我不能替她做決定。”
說完,他看向虞嫿,給她使眼色,讓她說拒絕的話。
“去就去唄。”虞嫿一句話出來,蔣越差點沒被氣死。
她到底知不知道去了太師府意味着什麼?
苻生瞟了一眼虞嫿,轉頭對蔣越道:“既然郡主都沒有什麼問題了,世子還想說什麼嗎?”
蔣越:他還能說什麼,只能賭了。
虞嫿心態經歷了最開始的害怕,到現在已經平和下來了。
這個時候細細回憶起來,和苻生三年未見面了,當初踹了他之後,在雲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現在想來,他應該是離開雲城,來了梵城。
如今那個青澀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變得深不可測的人。
也越來越仙了。
她喜歡過的人,她踹過的人。
她之所以不拒絕,是因爲明白,自己今天選擇站在他面前,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虞嫿懶懶的打量着窗外景色,並不怎麼關注苻生和蔣越的對賭,因爲不用看也知道,蔣越一定會輸。
蔣越和她的水平差不多,而面前這個人,是唯一讓她嘗過挫敗感的人。
她當時在雲城特別喜歡帶交往的男友去賭場玩,帶其它人的時候,都是她贏,其他人輸。
只有帶苻生進去的時候,苻生贏,她輸。
且輸的很慘。
蔣越並不想和苻生比賭技,花間賭場主人的名聲在整個大淵國都傳開了,他的贏面不大。
若此人不是太師的話,那麼他還可以一試。
可他偏巧就是太師,那個三年走上了大淵頂端的人。
他有些緊張,頭上微微冒汗。
他們猜點數,猜錯的人算輸。
骰子落地的時候,蔣越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不知道爲什麼,在樓下那麼混雜的聲音中,他的心很靜,能清楚的聽清骰子落地的聲音。
而在雅間如此安靜的環境中,他只覺得那聲音變得雜亂無章。
沒有頭緒。
苻生請抿了一口茶,然後慢悠悠的對蔣越道:“世子先請。”
蔣越胡亂報了一個數字。
結果不言而喻,輸的徹底。
蔣越在結果出來的時候,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他終於知道爲什麼每個來二樓的人都會輸的原因了。
一般人比的是點數大小或者誰更接近那個點數,而這個人比的就是點數。
能猜的如此精確的人,他至今都未遇見。
苻生可以。
“我認輸。”蔣越道,“我可以去太師府上,只是想知道,要待多久?”
“七天。”苻生吐出一個數字。
加了一個條件:“這七天不能見外人。”
虞嫿不明白苻生有什麼計劃,她問:“我也要一樣麼?”
苻生瞥了她一眼,不語。
虞嫿心裡誹謗:不會這麼小氣吧,就因爲被踹過,所以要報復我。
蔣越看了兩人一眼,只覺得他們兩人不像是第一次見面該有的樣子。
可若說是相識的呢?貌似也不像。
明亦一直守在一樓,從白天守到傍晚,守到賭場要打烊了,依然不見虞嫿下樓。
他忍不住又動手了。
管事急急跑下來勸:“都停手呀,這位勇士,這是郡主讓我拿給你的。”
明亦接過,打開,只見上面一行字:轉告我爹,說我去太師府上做客,勿念!
看完,他疾步出了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