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對賭

雅間的氣氛在苻生質問之後就變得有些奇怪,而現在則更加怪異。

虞嫿盯着太師看,而蔣越則盯着虞嫿看。

屋裡的空間並不是很大,原先只有三個人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虞嫿和蔣越進來之後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幸好空氣中飄着的茶香,讓人覺得不那麼沉悶窒息。

再深吸了一口氣,虞嫿才後知後覺想起,她爲什麼上二樓的時候會覺得這茶香熟悉,只因爲和苻生交往的那段時間,他就是喝的這種茶,且只喝這一種茶。

她真想拍自己的腦袋。

蔣越在聽到苻生那段話之後,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正被質問,而將關注點放在了虞嫿的身份上面。

“你就是西南王郡主?”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問道。

雖然他也知道,從太師口中說出來的事實,其實是沒有懷疑的必要了。

虞嫿沒有理會他,眼睛依然直愣愣地盯着在喝茶的人。

神情複雜。

蔣越被忽視了,有些惱怒,道:“虞嫿?”

“哎。”虞嫿下意識應了一聲,纔將目光從苻生身上移開。

蔣越見了虞嫿的反應,面色變了變,繼續下去的話也不用再問了。

苻生在虞嫿的目光轉開之後,擡頭看向蔣越。

蔣越注意到那道打量自己的目光,纔想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也意識自己現在這種反應很不對,現在大約已經惹惱了太師了吧。

但還是有些不忿,計劃好好的會面,幾乎被身邊這個女人毀了。

他上前一步,朝苻生作揖,道歉:“太師,我在花城的時候就聽過您,對您很是佩服,怎麼會敢有意見,您誤會了。”

身份上面前的人沒有他尊貴,可是要得到梵城這片天地,沒有這個人不行。

蔣越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並不介意暫時在苻生面前低頭。

因爲八大藩王在梵城的命運,目前就在面前這個人手上。

蔣越以前見過苻生,在苻生官位還不是這麼大的時候,那個時候兩人之間沒有交集,他也並不在意此人。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苻生容貌比以前更盛。

但這樣一個權傾朝野的人,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來什麼野心,反而有種遺世而獨立的淡然。

不似人間人,他忽然想到這一句。

“那明王世子今日只是想找苻某賭一把嗎?”苻生繼續問道。

蔣越不知道苻生對他的回答是否滿意,不過現在這樣的問話,哪怕他不只是想來賭的,也只能說賭了。

瞥了眼旁邊的虞嫿,他回道:“是,聽說花間賭場主人的賭技高超,來到梵城之後一直想要拜會。”

“嗯。”苻生淡淡應道,話鋒一轉,道:“我今天有些不開心,想換個賭注。”

蔣越心裡一驚,潛意識中覺得那並不是什麼好的提議,但還是開口問:“請問太師想換成什麼賭注?”

苻生繼續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地瞥了虞嫿一眼,道:“既然郡主是作爲世子你的跟班來的,那麼我和世子賭一局,贏了,我不追究你們在賭場鬧事,你和郡主今天可以從花間賭場出去。”

“輸了呢?”蔣越擦了擦頭上的汗,問道。

“輸了麼?”苻生慢悠悠道,“只能請郡主和世子去府上做客幾天了。”

苻生的語氣很淡,似乎只是說着家常,而不是軟禁大淵兩大藩王的子女。

蔣越則很困惑,他不明白,就算是和虞嫿在樓下鬧了,太師有意見,可也不至於如此翻臉。

現在這節奏,他是想得罪明王和西南王嗎?

還是說他是故意的。

他看了虞嫿一眼,見對方沒有反應,也不反抗,似乎對這樣的要求並不意外。

蔣越沒來由的有些生氣,憑什麼他在這裡和太師鬥智鬥勇,虞嫿就站在一邊什麼也不說,也不做。

他回道:“太師,您請我去府上,我無話可說,可是郡主,恕我不能替她做決定。”

說完,他看向虞嫿,給她使眼色,讓她說拒絕的話。

“去就去唄。”虞嫿一句話出來,蔣越差點沒被氣死。

她到底知不知道去了太師府意味着什麼?

苻生瞟了一眼虞嫿,轉頭對蔣越道:“既然郡主都沒有什麼問題了,世子還想說什麼嗎?”

蔣越:他還能說什麼,只能賭了。

虞嫿心態經歷了最開始的害怕,到現在已經平和下來了。

這個時候細細回憶起來,和苻生三年未見面了,當初踹了他之後,在雲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現在想來,他應該是離開雲城,來了梵城。

如今那個青澀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變得深不可測的人。

也越來越仙了。

她喜歡過的人,她踹過的人。

她之所以不拒絕,是因爲明白,自己今天選擇站在他面前,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虞嫿懶懶的打量着窗外景色,並不怎麼關注苻生和蔣越的對賭,因爲不用看也知道,蔣越一定會輸。

蔣越和她的水平差不多,而面前這個人,是唯一讓她嘗過挫敗感的人。

她當時在雲城特別喜歡帶交往的男友去賭場玩,帶其它人的時候,都是她贏,其他人輸。

只有帶苻生進去的時候,苻生贏,她輸。

且輸的很慘。

蔣越並不想和苻生比賭技,花間賭場主人的名聲在整個大淵國都傳開了,他的贏面不大。

若此人不是太師的話,那麼他還可以一試。

可他偏巧就是太師,那個三年走上了大淵頂端的人。

他有些緊張,頭上微微冒汗。

他們猜點數,猜錯的人算輸。

骰子落地的時候,蔣越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不知道爲什麼,在樓下那麼混雜的聲音中,他的心很靜,能清楚的聽清骰子落地的聲音。

而在雅間如此安靜的環境中,他只覺得那聲音變得雜亂無章。

沒有頭緒。

苻生請抿了一口茶,然後慢悠悠的對蔣越道:“世子先請。”

蔣越胡亂報了一個數字。

結果不言而喻,輸的徹底。

蔣越在結果出來的時候,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他終於知道爲什麼每個來二樓的人都會輸的原因了。

一般人比的是點數大小或者誰更接近那個點數,而這個人比的就是點數。

能猜的如此精確的人,他至今都未遇見。

苻生可以。

“我認輸。”蔣越道,“我可以去太師府上,只是想知道,要待多久?”

“七天。”苻生吐出一個數字。

加了一個條件:“這七天不能見外人。”

虞嫿不明白苻生有什麼計劃,她問:“我也要一樣麼?”

苻生瞥了她一眼,不語。

虞嫿心裡誹謗:不會這麼小氣吧,就因爲被踹過,所以要報復我。

蔣越看了兩人一眼,只覺得他們兩人不像是第一次見面該有的樣子。

可若說是相識的呢?貌似也不像。

明亦一直守在一樓,從白天守到傍晚,守到賭場要打烊了,依然不見虞嫿下樓。

他忍不住又動手了。

管事急急跑下來勸:“都停手呀,這位勇士,這是郡主讓我拿給你的。”

明亦接過,打開,只見上面一行字:轉告我爹,說我去太師府上做客,勿念!

看完,他疾步出了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