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粉妝玉琢

通往南陽郡的官道上,一隊騎兵風馳電掣,他們身上的紅色軍服昭示着非同尋常的身份:新漢帝國只有禁衛軍纔會用這樣的顏色。領頭的正是霍慎行,他不時拍拍背上的畫卷,生怕它掉下馬去。畫卷上的人凝神撫琴,她腳下的小貓也立起身來細細傾聽琴聲,畫中人是標準的瓜子臉,半月形的眼睛,兩邊各有一個小酒窩,小巧挺拔的鼻子,整一個清麗脫俗的美女,八分恬淡中透露出兩分俏皮。但詭異之處在於,她的膚色。

人物畫上人的膚色一般是粉色、粉紅等等,這幅畫上的美女臉色是玉白——不,畫師沒有留白,而是用晶瑩細膩的玉粉均勻的在畫中人的肌膚上塗了淡淡的一層——這種繪畫技法霍慎行聞所未聞。前天女皇秦峻先是讓霍慎行看了一會兒畫卷,然後簡短地下令:“去南陽學政秦楚雲家裡把她帶來。”霍慎行想也沒想就拱手行軍禮:“是!”秦峻又讓一邊的女侍郎奕言拿給霍慎行一卷聖旨:“見了她,當衆宣讀朕的旨意。”霍慎行又連忙拱手:“得令!”末了,秦峻還給了霍慎行五千兩黃金作爲“活動經費”。

每次見到秦峻,霍慎行就戰戰兢兢的,多餘的話一個字也不敢說,直到進了冀州境內,霍慎行才發覺自己忘了問一下畫中人到底是誰。霍慎行反覆回憶女皇的話,“去南陽學政秦楚雲家裡把她帶來”,涉及到身邊的女侍郎或是朝廷官吏,女皇一向說“請來”,只有在提及某件東西的時候女皇纔會說“帶來”,莫非畫中的是個“東西”?可畫中分明是個罕見的美女呀,有什麼器物的外觀是美女麼!霍慎行立刻發覺自己的智商不夠用了,他一邊趕路一邊問隊伍裡特地選出來的南陽籍士兵。

“統領大人,這您就有所不知了,俺們那地方產玉,每年都要進貢的,俺覺得,皇上是讓你把畫中的玉雕帶回來。那五千兩黃金嘛,肯定是向南陽學政把這個玉雕買下來。”一個士兵在馬上回答。

霍慎行茅塞頓開,畫中美女的膚色、沉甸甸的黃金、女皇一反常態的措辭,這些都被串起來了。霍慎行衝那個士兵一伸大拇指:“高,實在是高。獎勵你兩個滷蛋。”他下令停止前進,打開畫卷,和士兵們細細端詳,確實,畫上的玉雕怎麼看怎麼逼真。

一路快馬加鞭,霍慎行一行趕到了南陽郡城。太守李進認得他們身上的黃金令牌,連腳也顧不上洗,立刻陪着這幫帝都來的大爺去南陽學政秦楚雲家裡。

霍慎行衝守門人一揮令牌就徑自走了進去。守門人剛要阻攔,發覺太守李進跟在霍慎行身後,不敢造次。霍慎行帶着士兵們走到正堂,剛好遇到秦楚雲。太守李進向秦楚雲說明了來意。霍慎行笑笑:“秦大人,我奉陛下之命前來,取你家的玉雕進京。”秦楚雲一愣:“什麼玉雕?”霍慎行臉一黑:“秦大人,我給你錢,別捨不得啊。皇上讓我送玉雕進京,要是你家沒有玉雕,是皇上逗我玩嗎?”秦楚雲連忙搖頭:“不敢不敢,可是我家真的沒有玉雕啊!”霍慎行一聽,衝士兵們下令:“你們五個跟我搜,其餘人守在這裡!”

秦楚雲一聽,連忙要攔阻,但凶神惡煞的士兵沒人聽他的,太守李進也連連衝他使眼色,只好坐等結果。

霍慎行心想好東西一定藏在後邊,於是領着人直入後花園。他領着兵一邊逛一邊評價:“這花園挺雅緻的,山水相映。”前邊的涼亭中傳來一陣琴聲,五個士兵立刻衝過拐角,隨後,立在一邊一動不動了。

霍慎行大吃一驚:“難道這五個士兵同時被暗算了?但以他們的身手,即使一流高手也不可能瞬間同時將他們擊殺在原地啊,難道是,琴聲中有妖術?”霍慎行拔劍,默默地走過去一看,眼前一“亮”,也愣住了。

話說有一天,展昭外出執行任務,與敵方高手單挑,將對方打敗後自己也身受重傷,勉力支撐到開封府門口,忽然眼前一黑……不,展護衛眼前一黑不是暈倒了,而是包大人出來了。

霍慎行眼前一“亮”也是類似的原因:涼亭正中,放着那尊玉雕,石桌上放着一張琴。石桌四周,四隻貓兩隻狗靜立一旁,聽着琴聲。這簡直就是畫卷中的情景,霍慎行立刻覺得自己的任務可以完成了。

等等,這琴聲是哪裡來的?霍慎行揉了揉眼睛,仔細看看,發覺那尊玉雕居然會動,“她”在撫琴!霍慎行敲敲自己的腦門,終於明白了亭子裡坐的不是玉雕,而是個活人。沒想到,人的皮膚竟然可以白到這種程度。霍慎行自認爲見過很多美女,如秦惠卿、趙紫雁等人,膚白如雪,但眼前的人簡直不能說膚白如雪,而是,白得反光。霍慎行腦海裡出現一個詞兒:“粉妝玉琢”。

亭中人原本正專心撫琴,忽然琴絃斷了一根,一擡頭,發現了六個不速之客。她眼中現出一絲惱火,但仍舊是客客氣氣地問:“是何人?”心裡已經很惱怒了,但並未惡語相向,可見修養極好。

霍慎行這次反應不遲鈍了,他連忙躬身施禮:“禁衛軍統領霍慎行,奉皇上之命到此,魯莽之處,還望見諒。請小姐到正堂與令尊一起接聖旨。”對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跟着霍慎行來到正堂。

秦楚雲見霍慎行回來了,連忙說:“大人您怎麼把小女帶來了,我禮數不周,還請大人責罰,只請大人不要爲難小女。”

霍慎行不說話,拿出聖旨:“請接旨吧。”衆人連忙跪下。霍慎行把聖旨展開,照着唸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陽學政秦楚雲,乃高祖武皇帝之苗裔,其女秦晚,性情溫慧,儀止雍容,依世譜,乃爲皇姊。今皇裔根幹不牢,枝葉匪茂,朕心甚憂。即封秦晚爲沁河公主,封秦楚云爲關內侯,即刻進京,欽此。”衆人山呼萬歲,霍慎行也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秦楚雲父女,是皇室支脈,從親緣上說,他們是本朝開國皇帝秦平燕堂弟的後代。由於親緣關係較遠,所以這一枝最初也只得了個封侯的結果,隨着後來侯爵被削去,親緣關係也更加疏離,沒人記得他們是開國君主的後裔。秦峻不知怎麼想起他們來了,於是下一道聖旨,封秦晚爲公主,秦楚云爲關內侯,並且讓他們去帝都。

宣讀完聖旨,霍慎行伸手扶起秦楚雲,並示意秦晚也起身:“恭喜侯爺和殿下。還請二位收拾一下,隨我進京。” 他又拿出一個金錠子給太守李進:“即刻僱最好的車馬,送侯爺和公主進京。辦得好了,我自會在陛下面前給你表功。”李進唯唯諾諾僱車去了,秦楚雲去後邊催促僕人收拾東西。

霍慎行轉頭去看看秦晚,他覺得,每個女孩都會夢寐以求過上公主的日子吧,當這一切從夢境變成真的,任何一個人都應該欣喜若狂纔是,更進一步,秦晚應該笑容滿臉,打賞給他霍慎行些什麼,比如兩文錢、吃了一半的雞蛋或是不知道哪裡撿來的破磚爛瓦之類,沒想到秦晚玉容平靜,站在原地。

霍慎行清清嗓子,衝秦晚施禮:“殿下,您該準備一下進京了。”

秦晚怔怔地看着霍慎行,問:“陛下是不是要把我送去和親了?”

霍慎行笑笑“:皇上的意思,不是我能揣測的。但近來沒聽說要去和親。”

秦晚坦誠地看着霍慎行的眼睛,她純澈的目光讓霍慎行這個做慣了缺德事的人心底慚愧不已。良久,秦晚輕輕嘆了口氣,幽幽地說:“算咯,和不和親,也由不得我,既然躲不掉,那就勇敢去面對。”

霍慎行分明看到秦晚眼中流露出異樣的神色,那種見慣世事、久經滄桑的眼神真的不是這個年齡的小姑娘應該有的。

接下來,秦楚雲一家三口坐在一輛大的馬車裡,秦家的幾個僕人坐另一輛馬車,出於安全考慮,車伕都由禁衛軍的士兵充任。霍慎行等人騎在馬上,分佈在兩輛馬車的前後左右,一行人緩緩往北行進。

“藤岡,你專心趕車,別亂說話!”霍慎行看到給秦楚雲一家趕車的士兵又在和秦晚聊天,連忙大聲呵斥。說話事小,要是走神把車趕到溝裡摔着了公主,那他霍慎行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結果不一會兒,藤岡又和秦晚聊天。霍慎行一生氣,把車伕換了。沒想到新換上的人不多時又和秦晚說話,一連換了幾個士兵都是這樣。霍慎行一怒,乾脆自己給秦楚雲一家趕車。

爲了給士兵們做出表率,霍慎行向馬車裡問了聲好之後,就黑着臉趕車不說話。驕陽勝火,走了一會兒,霍慎行的腦門上汗如雨下,他一摸兜,沒帶毛巾,於是用手一抹。這時,霍慎行身後遞過來一條汗巾,他一愣,扭頭看到笑意淺淺的秦晚。霍慎行搖搖頭:“不了,別弄髒了。”秦晚不聽,乾脆親自拿着汗巾在霍慎行臉上擦了起來。霍慎行面色通紅,連忙自己接過汗巾,擦了擦臉,揣到兜裡(系統提示:獲得汗巾一條)。“天這麼熱,讓大家休息一下吧。”秦晚笑着說。霍慎行點頭,下令停止前進,就地休息,補充食物和水。

霍慎行和其他士兵聚在一起,拿出帶着的麪餅、大蔥和水,吃喝起來,而兩輛馬車裡自有水和食物。

“呃,這爛煎餅硬得能砸爛拓跋力的狗頭,真結實。”霍慎行抱怨。其他士兵偷偷笑笑。“哎,我說畑山,”霍慎行指着一個士兵數落起來,“剛纔路過那個縣城,有賣燻肉的,你怎麼不買幾斤?又不用你掏錢,陛下給的有銀子。”畑山連忙回答:“報統領大人,當地人說,那燻肉是用穿山甲和蝙蝠的肉做的,吃了會得肺炎。”

另一個士兵報告霍慎行,秦晚有請。霍慎行連忙跑到那輛馬車旁邊,站直身體,問:“殿下有何吩咐?”秦晚從車廂裡探出身子,拿出一個食盒,遞給霍慎行:“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我爸媽非說不好吃,你們評評理,到底好吃不好吃。”霍慎行明白她是體諒軍士路上辛苦,做了點心,怕遇到推辭才這麼說,便接過食盒:“我代兄弟們謝過殿下了。”秦晚狡黠地一笑:“一定要告訴我很好吃哦,不好吃也要說好吃哦。”

霍慎行把食盒拿回去,將裡邊的糕點分給衆人,自己也吃了一塊兒,但覺入口即化,雖然並不是很甜,但有一股清香。他回過神,看見士兵們都望着自己,於是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金子?都看着我幹啥?”一個士兵結結巴巴地問:“大,大,人,還有沒有了,這糕點真,真好吃……”

當晚,一行人住在客棧。霍慎行包下了客棧二樓,親自安置各人房間以及衛兵暗哨。秦楚雲夫婦和秦晚住在最中間的兩間客房,秦府的僕人和幾個士兵分別住在兩頭的兩間客房,其餘人則隨機分配在剩下的客房裡。忙完了,霍慎行回到自己的屋裡,正準備臥倒,房門被敲響。他開開門,見秦晚在門口。

秦晚淡淡一笑,臉上現出兩個酒窩:“我能進屋麼?”

霍慎行連忙轉身把她請進來。

秦晚又問:“我做的糕點好吃麼?”

霍慎行像小雞吃米一樣連連點頭:“好吃,非常好吃。”

秦晚美麗的眸子現出光來:“因爲我之前讓你們一定說好吃,對吧。”

霍慎行連連搖頭:“天地良心,我可沒騙殿下。”他接着又模仿那幾個士兵的話:“大,大,人,還有沒有了,這糕點真,真好吃”、“俺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這是用啥做的啊,這麼好吃”、“公主殿下不光人漂亮,心腸也好,這麼多年,還沒,沒人這麼關心過俺”、“咱們一定要好好服侍公主殿下,多好的人啊”,這些士兵來自各地,說話也是各種方言,難爲霍慎行能把他們的口音學得惟妙惟肖。

秦晚拱拱手,說:“看來我的手藝還不錯嘛,謝謝大家謬讚,小女子當之不愧。”

霍慎行問:“爲什麼呢,你爲什麼對我們這麼好?”

秦晚一臉不解:“本來不就應該好好對待別人麼?”

霍慎行震驚地看着她,彷彿這個姑娘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物。

秦晚忽然明白了,她說:“你是覺得,我應該很傲慢,對你們愛理不理,把你們呼來喝去吧?”

霍慎行點頭。

秦晚的眼神變得複雜:“你肯定想不到,我有過窮得吃不起肉的日子,也有一擲千金的時候,幹過下人乾的活兒,也有公主一樣的時候。我有過貧寒的日子,所以我懂得體諒別人的辛苦。遇到事情我就會看得開,經歷得多,越發豁達了。”(這臺詞是秦晚同學的原話)

霍慎行感慨:“您的的確確當得起那一聲‘殿下’的。”

秦晚的眸子又恢復了澄澈:“就算你這麼說,雖然哪個女孩子在年輕的時候不想被人當個小公主一樣捧着呢?但我從來沒把自己當公主看。真正的公主是到哪裡都受人愛戴不會自卑的,我的內心沒有那麼強大。” (這臺詞也是秦晚同學的原話)

霍慎行點點頭:“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秦晚繼續說:“反正我們還那麼年輕,現在把能輸的都輸了,將來有的是時間贏回來。” (這臺詞還是秦晚同學的原話)

經過那一晚的談心,霍慎行似乎明白了女皇爲何如此看重秦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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