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跟沈摶在島上住了十來天,將該學的劍法修精熟後,沈摶就帶她回沈家了,他這次離開中洲後也不知道要多久纔會回來,他必須在走之前將事情都安頓好。
長寧到家時,沈家長輩、晚輩全在門口迎接了兩人,三娘是由丫鬟扶着出來的,這段時間她吃不好、睡不好,人消瘦了一大圈,還是沈摶回來後給她服了一粒丹藥,她才恢復了元氣。沈摶將長寧關在林屋島上十來天,長寧給大家寫了好幾封信,大家見她字跡有力纔算放心,如今看到真人,都忍不住淚如雨下。
長寧安慰衆人,取出師姐給的潤玉珠鏈每位女眷都發了一條,衆人聽說這居然是修行界的法器都新奇不已,各個愛不釋手,又聽說長寧居然明天就走,衆人忍不住又哭了一場。還是林氏見長寧有話要說,才遣退了衆人,僅留三娘和文氏陪同長寧,榮氏、青黛在一旁伺候,文氏拉着長寧垂淚,“幸好鶴兒你沒事,不然我——”
“阿嫂,你別傷心了,你還懷着身孕呢。”長寧扶着文氏坐下,“對了,鈴兒的病好了嗎?”
長寧的話讓大家靜了靜,文氏聽長寧提起女兒,眼中又泛起淚光,沈三娘道:“鈴兒已經跟她師傅走了。”
“鈴兒果然是修士轉世嗎?”長寧瞭然的問。
沈三娘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是瑤池派靈珠元君的弟子,據說前世也是金丹真人,因身犯殺劫纔不得已兵解轉世,靈珠元君來的當天就帶鈴兒離開了。”
難怪阿嫂一臉不捨,不說鈴兒前世爲何人,這輩子卻是阿嫂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女兒,長寧安慰文氏道:“阿嫂,鈴兒來歷不凡,日後定有大出息,你們享福的日子再後面。”
文氏搖頭說:“我只求她這輩子能平平順順的,再也不要犯什麼殺劫,說來我也只能算她半個母親,對她只有生恩無養恩,也不求她將來孝順我們。”
這話長寧不知道該怎麼接,她跟鈴兒情況也差不多,不過她是阿翁養大,這輩子父母對她有生恩沒有養恩,如果以後遇上了他們,她會報答他們生恩,但卻沒法子把他們當爸媽。
文氏倒是提起精神同長寧說笑了幾句,衆人聽說長寧明天就要走都很驚訝,榮氏和青黛連忙要去給長寧整理行李,長寧阻止道:“不用了,該收拾的,我都收拾好了。”長寧遲疑了下,“阿姆,我有話跟你說。”
沈三娘和文氏聞言,識趣的起身告辭。長寧等兩人離開後,問榮氏:“阿姆,我這一走,可能要十幾年或是幾十年纔回來了,回來也不一定能見到你們,阿姆你跟忠伯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姑娘,你要離開這麼久?”榮氏吃驚的問。
“對。”長寧肯定的點頭,“阿姆,我要去的地方在極北之地,我的宗門在那裡建立了一個附屬國,裡面百姓大部分都是修士後代,沒有皇權,也不用交稅,百姓日子過的還算安逸,你要不要跟忠伯考慮下去那裡住?只是去了之後想回中土就難了。”
榮氏聽了長寧的一番話,很是茫然,她從來沒想過要離開故土,更別說是離開中土了。長寧從懷中取出一隻玉匣,“阿姆,這是我給你和忠伯、青黛、阿成調養身體用的,這些丹藥長生不老不行,延年益壽還是可以的。移居的事不急,阿翁還要帶一些沈氏族人,半年後纔會有人來接你們,你們可以慢慢考慮。”
帶榮氏一家去太上宗附屬國,不是長寧的一時興起,而是沈摶的提議。沈摶這次有意帶一些族人去宗門的屬國定居,這也算給沈家留一條後路。萬一將來出了什麼事,回中土也好,到宗門也罷,總不會讓沈家滅絕。沈摶也有心在太上宗培養自己家族勢力,這麼多人移居也不是小事,沈摶給族裡半年時間準備。
長寧同榮氏、青黛說了一會話後,又去找文氏和沈六,同樣給了他們一隻玉匣。沈六原不想收,靈珠元君帶走女兒前也留了幾粒丹藥,但聽說長寧這次離開後,就不一定會再回來了,還是嘆氣的收下了,殷切囑咐道,“我跟你阿嫂都是俗人,也不懂修行界的事,你一切都要小心。”
“阿兄、阿嫂你們放心吧,我還有阿翁照顧。”長寧說。
文氏忍不住又哭了,沈六張了張嘴,最後伸手輕輕的拍了拍長寧的肩膀。長寧也把移居的事告訴了沈六,想來明天沈家族長也會召集族人詢問,就長寧私心來說,還是希望沈六和榮氏他們都搬過去,那裡靈氣比中土豐富,生活也安逸,據說比中土還繁華,阿翁的身份也足夠給沈家庇護,他們過去日子只會比這裡好。
沈三娘也聽說了沈家要選出部分族人移居的事,她是即將出嫁的女兒,這事跟她無關,她摩挲着長寧給自己的珠串嘆氣,“好容易我們姐妹才聚了幾天,卻又要分別了。”
“我聽師姐說,等我要結金丹的時需要入世俗歷練,到時我一定會來找你的。”長寧有意逗沈三娘開心。
沈三娘笑道:“我聽說煉氣士隨便閉關修煉就要幾十年,說不定等你再次回來,我都化成塵土了。”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天資卓絕,兩三年就來找堂姐了呢?”長寧說着自己都不信的笑話。
“好,那我就等着你過來。”沈三娘也不懂修行,以爲結金丹就真跟長寧說的那麼容易。
長寧將剩下的玉匣都給了三娘,“這些玉匣裡都是丹藥,一匣給你,剩下的你給大伯母吧。”
沈三娘也知道煉氣士的丹藥珍貴,沒想到長寧會給自己這麼多,連忙鄭重的收下,“鶴兒你有心了。”
長寧笑道:“我何止有心,我給你的珠鏈跟別人不同,那裡面有一顆東海香珠,常年佩戴能青春永駐,體帶芳香,你可不要送給別人。”
沈三娘聞言一驚,“我如何能收你這麼貴重的東西?”
長寧說:“這也是別人給我的,這東西不一定貴但很稀少,有不少女修都喜歡,你千萬莫告訴別人,修行界殺人奪寶的事極常見。”她跟文氏也是私下說的,連沈六都不知道。
沈三娘也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連聲道:“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
“這是我師姐給你的訂婚賀禮。”長寧將秦以清給自己的玉鐲給沈三娘,又把玉鐲的功能說了一遍。
沈三娘歡喜的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鶴兒,你一定要代我謝謝你師姐。”
“這些符器是我師姐給宋清音的,你代我送一下吧。”長寧沒時間去見宋清音,三娘跟宋清音相識,這人情就讓她來做吧,“三姐,花間派在朝堂上很有地位嗎?”
沈三娘說,“花間派門下弟子皆是美人,很多弟子都嫁入顯貴之家,要說權勢是有一些,但畢竟只靠女子,沒穩固的根基,算不上大門派。不過宋姑娘才華出衆,人品也好,是個可交之人。當初我也是沒法子了,纔去求宋姑娘的,那靈珠元君——”
沈三娘提起鈴兒的師傅,眉頭微蹙,她從不背後說長道短,可靈珠元君的行事實在讓人看不慣,用幾顆丹藥打發了六哥、六嫂不說,他們去求她找鶴兒時,她卻認爲沈家仗着對鈴兒有生恩威脅她,居然連夜就帶着鈴兒離開了。文氏接連受打擊,傷心欲絕,差一點就流產了。
長寧聽了後也是半晌無語,“玄門是不許煉氣士參與世俗事務的,靈珠元君修爲那麼高,受得束縛應該更重,所以她纔不肯出手吧。”長寧不認爲靈珠元君不救自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她沒那義務救自己。可鈴兒畢竟是六哥、六嫂的女兒,就算她是你前世弟子,她這輩子也新生了,如此簡單粗暴的干預弟子和家人的生活,這靈珠元君脾氣一定很霸道。
沈三娘道:“她們瑤池也是九大上門之一,她不好出手,難道那些修爲低的弟子也不行嗎?還不是看不上我們?她真以爲我們就願意跟她有關係?我還想她還我侄女呢!不過也幸好她沒出手,不然她說不定還要逼着曾叔祖還她人情!”沈三娘最後還是沒忍住刻薄了一句。
長寧豎起手指,輕噓了一聲,“阿姐別說了,我聽說大修士都有很強的靈覺,說不定我們現在說她壞話,她在門派裡就感應到了。”
沈三娘嚇了一跳,“當真那麼靈驗?”
“真的。”長寧認真的點頭,她真不是忽悠堂姐,這事還是師姐跟她說的,當然一般元嬰道君都沒那麼無聊。
“那我就不說了。”沈三娘悻悻道。
姐妹兩人說了一會話,長寧又陪了榮氏和青黛一會,差不多天也黑了,衆人各自安歇,長寧也點了一株檀香,安靜的入定修煉,經歷了一場爭鬥後,長寧的向道之心更堅定了,就如她之前所想,這個世界太大了,她活的更久,纔有更多的時間去看這世界。
識海中浮起黑白雙魚,雙魚如輪,緩緩轉動着,不一會她就心氣合一、渾然忘我,一道道銀色光華自陰陽魚中射出,化爲滴滴甘露淋在識海內,如春雨般洗滌滋潤着長寧神魂。若房裡有人有靈目,就能看見長寧周身圍繞着一束如水般的銀輝,銀輝絲絲縷縷的滲入長寧身體各處,就像暖流般輕柔的洗刷着她身體的每一處。銀輝將整個房間都照亮,雖然在平常人的眼中還是一片黑暗,照的屋裡好些物件都微微發亮。
沈家也因爲沈摶的提議而忙碌起來,沈家甚至從長房中分出了兩房去太上宗的屬國,連沈家族長都會一起去,初到一個陌生地方,需要一個幹練的老人鎮場。老人家雖然今年已經有八十了,但服用了沈摶的靈藥後耳不聾眼不花,起碼還能再活二十年。老族長年老成精,一聽沈摶說想要在屬國另建一個家族就知道沈家真開始轉運了,說不定再過個幾百年,沈家就會變成傳說中修真世家,他是看不到了,但沈家在他手中進一步興旺,他也心滿意足了,族史中總會記上一筆的。
沈摶不準備帶孫女御劍回宗門,離宗門收徒還有大半年時間,他馬上又要離開中洲,不如趁着這個機會一路遊歷過去,也當給她增加見識了。長寧聽說祖父要帶自己一路遊山玩水至宗門,不由大喜,歡天喜地的把家裡所有慣用的物品都塞進了儲物鐲。榮氏和青黛兩人一夜沒睡,連夜給長寧做了好些乾糧。
“姑娘,這些乾糧你收着。”榮氏說,“等阿姆去了你的學堂,我再給你做好吃的。”她也不記得長寧宗門的名字,只認爲姑娘是去學堂上學。
“阿姆,你們要隨我去太上宗?”長寧驚喜的問。
“對。”家裡丈夫、兒子、女兒都想去那個地方,榮氏也放心不下長寧,一家人當夜就決定了跟郎君姑娘走,他們在哪裡,他們一家就去哪裡。要不是沈摶這次遊歷不願意帶累贅,他們今天跟兩人一起上船了。
辰時不到,沈家上下就聚集到了後院碼頭送沈摶和長寧,長寧回頭笑望了衆人一眼,自覺該做的都做了,了卻心事後灑脫隨祖父登上小舟,船首老者舉起船槳往岸邊一點,小舟搖搖晃晃盪出好幾丈遠,順風一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