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是甚麼作怪東西,爲何打我門下童子!”李誠長|槍一指,氣勢洶洶的問責女童道。女童疏淡的小眉毛一皺,也沒理會李誠,小胖手一揚,又殺死了一名已經跪地求饒的陰煞嶺弟子,直把李誠氣得暴跳如雷,“你這小潑賊好生無禮!看槍!”他長|槍抖出一個劍花,往女童面門上送。
長寧剛落地就見李誠對女童動手,她脫口喊道:“誠哥且慢動手!”
李誠一開始沒注意長寧的話,後來反應過來了,也收不了手了,長|槍直直的衝向女童,女童冷哼一聲,小身子一晃,躲開了李誠的長|槍,右手輕輕一帶,就奪了他的武器,“啪!”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李誠白嫩嫩的臉上也顯出了紅通通的小巴掌。
衆人被這麼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他們都沒想到這女童居然這麼厲害。
那女童仰起胖乎乎的小下巴,把長|槍擲到李誠面前,“看在鶴兒的面上饒了你!”小丫頭一字一頓的說話,口齒似乎不大伶俐。
鶴兒?長寧驚訝的望着這孩子,她怎麼知道自己小名。
李誠小臉漲紅,他握住長|槍,怒聲喝道:“小潑賊,安敢如此辱我?今日貧道定與你月缺難圓!”說着他渾身精芒暴漲,怒髮衝冠的朝女童衝來。
女童小嘴一撇,兩把玉鉤先是擋住了李誠的劍勢,雙腳一點,縱身一躍,小胖腳輕輕往李誠脖子上一踢,生生把李誠踢暈了。
何宛然、賀應麟都看呆了,他們能看出這女童修爲還比不上自己,可她居然把李誠給踢暈了?需知李誠看着年紀小,實則功力深厚,是太上宗築基修士中的領頭人物之一,這個才四五歲、修爲比他們還弱的女娃娃是怎麼打敗李誠的?兩人同時望向長寧,她剛剛是叫的長寧小名吧?
長寧無辜的搖頭,她真沒想起這小娃娃是誰。
李師姐手一擡,一道清光先把李誠裹了回來,她冷聲問道:“這位道友可以瑤池弟子?可否留個名號?”她看出了這名女童的招式是瑤池劍術,纔沒先動手,畢竟瑤池是太上宗的盟友。
女童一曬,“我是瑤池凌雪君,你們日後想找場子,可以來瑤池找我,就是別讓這種人來。”
瑤池羅剎女凌雪君!女童自報家門後,除了長寧外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衆人看着李誠的目光盡是慶幸,這人對凌雪君這麼無禮,還能活着,真是命大!誰不知道凌雪君是出了名的辣手。
“原來是凌師妹。”李師姐神色稍稍緩和,她也沒想到李誠惹到的是羅剎女,難怪她現在修爲不高就能打敗李誠,凌雪君可是修行界金丹期的十大劍客之一,身手完全是真刀實槍磨練出來的,李誠敗在她手上也不冤。只是這姑娘前世就因爲殺孽太重而不得已轉世,這輩子看來還沒什麼改進。
“你是鈴兒!”長寧聽到瑤池二字,終於想起了這女童到底是誰。
凌雪君小臉一扭,不理會長寧,這麼久纔想起自己,真討厭!她卻沒想她上次跟長寧見面時,不過是不滿週歲的小娃娃,長寧怎麼可能認出她?
“你怎麼長這麼大了?你怎麼來這裡的?”長寧擔憂的問,鈴兒不是才三歲嗎?怎麼看着就跟四五歲的小娃娃一樣,一下子長那麼大,會不會對身體有影響?她記得老祖宗也沒讓自己提前長大。
“我本來就這麼大。”凌雪君面無表情的說,她是想一下子長大,可惜被師傅封了靈氣,不許她恢復太快,她會這麼高,完全是因爲吃得太好!自從她被師傅接回門派後,師姐妹們把滿腔的母愛都撲到了凌雪君身上,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兩年不到的功夫,就把凌雪君養得又白又胖,像個人參娃娃,凌雪君勉強忍了三年,好容易得了師傅允許可以修煉後,就躲到密洞中再也不出來了。
她在孩子的身體裡困了那麼幾年,滿心的鬱悶無處發泄,聽說太上宗要攻打陰煞嶺連忙跟來了。她師傅也知道她被悶壞了,只吩咐她不許挑釁金丹修士,凌雪君原也只想散散心,沒想殺人。卻不想四處亂逛時,遇到了不平事,實在忍不住了才拔劍殺人。偏偏這時居然還有人來找茬,她想着自己不能再給師傅惹禍了,這裡又是沈家的宗門,纔沒殺人,只是幾巴掌把人扇暈了。
長寧看到鈴兒板着一張小胖臉,還努力做出一副冷豔高貴的樣子,撲哧一笑,“那他們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長寧落地後就發現這裡的人基本都是一劍斃命,招招都是要害,她還看到不少人都跪地求饒了,她還不肯饒了這些人,長寧奇怪他們到底做了什麼才讓鈴兒這麼生氣?她應該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吧?
“他們該死!”凌雪君軟軟的說着殺氣騰騰的話,她想了想,拉着長寧的衣襬仰頭問:“你有築基丹嗎?”
長寧蹲下了身體跟她平視,“有,你要多少?”雖然鈴兒現在的樣子很小,可內裡卻是幾百歲的靈魂,長寧沒把她當真孩子。
凌雪君說:“你隨我來。”她劍光一卷,就帶着長寧遠遁。
李師姐阻攔不及,對何宛然道:“何師妹,你先回去,我去追他們。”
“我隨你一起去。”何宛然說,她也想看看凌雪君葫蘆裡賣什麼藥。
“我也去。”賀應麟道。
李師姐帶上兩人急追而去,她這時也看出那對玉鉤居然是法寶,她心中暗忖,不愧是瑤池真傳弟子,家底豐厚,她修煉了那麼多年,也就一對上品法器品階的寶劍,法寶那是不敢奢望的。
“鈴兒,你帶我去哪裡?”長寧問。
“救人。”
她過分簡單的回答,讓長寧很無奈,“我又不是大夫,怎麼能救人?不如我們先回宗門請大夫過來?”
“不用,他們沒什麼大病。”凌雪君一字一頓的說道。
長寧發現她似乎不大會說話,遲疑了下還是沒多問。凌雪君帶長寧去的地方就在陰煞嶺附近的一個山峰中,峭壁下有個洞穴,凌雪君停下等李師姐也趕到後,才指着洞穴道:“裡面有凡人,被抓來採補,在下面哭。”
長寧說:“你是說這洞穴裡有被陰煞嶺弟子抓來採補的凡人?”長寧囧然現在發現鈴兒說的最順溜的那句話,居然是自報家門的話,這是她最常說的話嗎?
凌雪君點頭,“你們去哄。”她能發現此處洞穴也是巧合,這洞穴之前被人堵上了,跟山嶺渾然一體,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還沒有任何陣法防護,就算修士路過也發現不出什麼異樣。但這段時間陰煞嶺被太上宗圍住了,躲在這裡的弟子也顧不上這些凡人,各自收拾了細軟跑了,臨走時還把洞穴給封住,想要把裡面的凡人都餓死。
被留下的凡人爲了自救,居然硬生生的靠着磨尖的石鑽把洞口砸了一個洞出來,高聲呼救,被路過的凌雪君給聽到,劈開了洞口把他們救了。那些人一見得救,啼哭不休,凌雪君實在不耐哄勸他們,丟了一瓶辟穀丹後,就去找陰煞嶺的弟子晦氣了。
李師姐聽說這裡還有被劫來的凡人,忙給宗門傳信,又領着長寧三人入山洞,洞中或坐或躺着好些形容憔悴、衣不蔽體的年輕男女,大部分年輕女子都被繩索綁住了,連嘴都被堵上了,好幾個男子見李師姐一行進來,眼中發出了讓人心悸的光芒,掙扎的站起來撲到了李師姐面前,“仙人救命——”
李師姐輕嘆了一聲,這些人真元大半虧損,即便救了下來也頂多活了五六年功夫,“你們都先起來吧。”她看到被綁住的年輕女子,眉頭微蹙,“你們爲何綁着她們?”
那些男子慌亂道:“仙人恕罪,她們不是小人綁的,是一位小仙子綁住的。”
李師姐下意識的望向凌雪君,凌雪君說:“尋死。”
李師姐又長嘆一聲,對長寧道:“師妹,你不是有築基丹嗎?用熱水融開了給他們喝上一碗吧。”築基丹補不了他們虧損,但至少能讓他們現在好過許多。
長寧、何宛然、賀應麟三人不知底細,還當築基丹可以救這些人,遂在洞中架了一口大鍋,燒了一鍋滾滾的熱水,長寧丟了十粒築基丹進去,讓衆人一人喝一碗。
李師姐問這些男女,“你們將來有何打算?”
衆人聽了這話,一個個掩面啼哭不休,有人說想回家,也有人說無顏歸家,唯求一死,好些被綁住的少女神色激動,似乎死志堅定。長寧心中不忍,勸這些女子道:“好死不如賴活着,你們不願回家,也不用尋死,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何宛然也附和道:“對,你們不願意回鄉,我們也會給你們安排別的去處。”
那些女子聽到這話,無神的雙目漸漸恢復了些神采,長寧、何宛然這才把這些人鬆綁,喂她們喝藥湯。
這時醒來的李誠也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看到凌雪君雙目圓睜,小手緊緊的握着長|槍,一副隨時暴起的模樣,凌雪君遞了一個儲物環給長寧,“你把這個給我——爹孃,跟他們說我會回去看他們的。”
長寧收下,“好,阿兄、阿嫂知道一定會開心的。”
凌雪君御劍飛出洞府,其間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掃他一下,李誠氣得小胸脯一起一伏,但終究還是沒敢再動手,他實在不想再丟臉了!一招被一個小女娃娃踢暈的慘事,他絕對不想重複第二遍。
“李師弟你來了。”李師姐見李誠氣得不輕,忙過來道:“這些人是陰煞嶺妖人抓來的普通百姓,你不如同我們一起把他們移出洞府?”
李誠掃了這些人一眼,“師姐心腸倒好,居然還有閒情救這些垂死枯骨。”李誠終究不是孩子,看出了這些人根本活不滿五六年。
“他們也是無辜的。”李師姐對那些人說,“我看你們也是好人家的弟子,如果願意回家的,我們就派人送你們回去,要是不願意——”
長寧忙道:“不願意回家的,我來安置。”沈家有養善堂,她可以把她們安置在那裡,長期跟孩子們在一起,說不定還能心情開朗些。
衆人一個個感激不盡,李師姐見這些人衣不蔽體,也不好現在帶走,同李誠二人去後洞尋找衣物,順便查看下陰煞嶺的妖人是否留下什麼隱患。賀應麟是男子,早早避嫌出了山洞,長寧、何宛然將男女分開,溫言安慰着那些被收摧殘的女子,那些女子過了最初的激動後,也沒了尋死的意志,一個個的坐在地上輕輕啜泣。
長寧不忍直視,將目光移開了,這時候任何安慰都是無意義的,她們只能自己慢慢平復,她眼角突然掃到了一物,她不由走了過去,發現一卷書被壓在了地衣下方,露出的一角上還有一個腳印,這應該是陰煞嶺弟子慌忙撤退時遺留下的吧?她抽出書卷翻了翻,居然是一本世俗最常見的《陰騭文》。《陰騭文》是道家勸人向善的典籍之一,出現在這個地方,還真有點怪——
“沈師妹,你在看什麼?”李師姐的聲音傳來,她跟李誠拿了不少男女的衣服過來,分給這些少年少女,讓他們穿上。
“沒什麼,這裡有一本陰騭文。”長寧揚了揚手中的經文道。
“是他們用來騙人的吧。”李師姐說,“這些人慣會裝好人。”
長寧暗想也是,這些人要是不先裝好人,怎麼能把這麼多人騙來?
衆人等男女都穿上衣服後,運起遁光,帶着幾十人回宗門駐地。李師姐這時接到了傳訊,“師妹,我們快回去,師兄似乎在找你們。”
這時金烏高高懸在半空,遠望陰煞嶺宗門火煙突突冒個不住,烘起滿天白霧,不時能聽到幾聲零星的炸響,比剛剛劍光漫天飛舞、爆炸聲連連的樣子要平靜許多,是攻打快結束了嗎?衆人思及此,腳下遁光越發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