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敵人有八艘船,夏嘗笑鬥倒自己登上這艘三人,回頭只見一艘往這邊靠。
他想起之前有空分神時候其餘六艘中本來也有兩艘往這邊來,那兩艘去往何處了?
直到這時候,夏嘗笑才發現河岸方向戰況的變化。
原來孫遊者和陳至已經將那戰圈中心看似重要人物的胖子收拾掉了,夏嘗笑自己也因爲發現這點而多少放鬆了。
接下來他自己這邊,因爲靠上來的只有一艘船,哪怕這艘船上四人都是高手,自己大不了打不贏靠着“伏糞神功”的本事再沉次河,看對方肯不肯與自己在鬥水性就好。
夏嘗笑本來還有另一項恃仗,那就是“摘星樓”殺手接受重要任務時候人人都會帶些的丁卯火刺花毒粉,只是發現河岸有伏所以採取沉河漂遠這做法的時候夏嘗笑這包已經完全給水打溼成泥一樣的一團,被他在水下開始游水時候已經丟在了水底。
丁卯火刺花本就是“秘境”奇花在外培植成功的唯一品類,毒粉極罕,可既然打溼便無法讓人吸入肺腑,反而是留在身上一旦布袋破裂反而可能自己會反遭其害。
夏嘗笑自己浪費了一包上好的毒粉,只覺得如果早知道自己這一包毒粉會因此沉於河底,不如當時在“如斯園”和“閉眼太歲”陳至相鬥時候就用上了。
夏嘗笑心想,“三悟心猿”孫遊者會不會也帶着這麼一包毒粉在身上?
如果是其他“摘星樓”殺手,夏嘗笑絲毫不用亂猜這點,可“三悟心猿”作風獨特,實在讓人不敢妄猜。
夏嘗笑此時想起這遭事情,除了因爲曾在自己懷中的毒粉不得不丟掉之外,更因爲眼見敵人中那胖子陣中伏誅仍有一名新的主事者進入戰圈中心。
如果孫遊者真也帶了些丁卯火刺花毒,好歹連戰之下也有擒賊擒王的手段。
暗藏關鍵時刻的手段,正是殺手的作風。
夏嘗笑自己這邊鬥得吃力,自然心裡暗自指望河岸之戰陳至、孫遊者能夠儘快解危之後來相助。
第二艘船就在這時靠近到距離六七尺的距離,“下下籤”夏嘗笑不由分說,在自己登上這艘小船邊緣一踏,腳踝橫着之下憑着煉技途威能運力保護腳筋,一彎一直已經帶出了讓他整個人“彈”起來的力道。
夏嘗笑藉着這股力道躍向新近的船,或許是因爲渾身溼透的他比往常更重點,或者船浮在水上本來就不像地面上那般好運力,他這一躍比平時更低得多。
所以夏嘗笑隨着飛步登船刺出的這一劍,高低角度並無什麼獨特,被人輕易以鐵槳接下。
這名撐船的人大概便是這艘靠近之船上武功最高的人,這名皮膚糙黑的精瘦漢子見機頗快,手上鐵槳接了一劍後便以另外一頭回擊。
夏嘗笑已經在這艘船上站定,此時敵人既回擊得快,他也不顧身旁也有敵人隨時可能偷襲,腳下步似跌似墜,一招魚尾劍法劍式“活蹦亂跳”已經出手。
這手劍招雖然不如“隨波逐流”劍式兇險,也不如“開膛破肚”劍路刁鑽,卻有另一個好處,這個好處在船上尤其明顯。
“活蹦亂跳”半靠步半靠身,手中劍隨性而發居於兩者之次,步法和身子起落不斷墜重的特色卻可帶得一艘小船在波中不穩。
大家都不穩,誰先適應誰先贏。
是以“下下籤”夏嘗笑此時以魚尾劍法中這招來取優勢,就是爲了趁着其他船上人未能適應,先設法殺傷最強之敵。
那持鐵槳的漢子確實腳步一晃,他人卻憑着兩手不斷交替擺起鐵槳兩端前攔,硬是封住了這招“活蹦亂跳”的所有劍路。
一擊不得手,夏嘗笑不等敵人適應,按照自己先行計劃,雙腳一彈半空中頭一栽,又照着先前做過的以“伏糞神功”扎進水裡任波流漂走自己身子。
敵人下不下水?夏嘗笑已經顧不上這麼多,只好見機行事。
另一邊,那名赤膊漢子走到場中,擡起一手先阻止其他已經陣勢亂了的圍殺者停下手上動作,光這一手就已經顯示出足夠的領袖風采。
陳至皺眉,這名敵人實力不明,但是光是這份沉穩就不容易對付。
赤膊漢子開口道:“‘閉眼太歲’和‘摘星樓’殺手,真是名不虛傳。
兩位配合巧妙,殺招強橫,無關俺這位胖同僚會喪命兩位之手。”
陳至接話道:“閣下耳目過人,能在那個位置上把我們兩人的介紹聽個一字不漏,也同樣讓人佩服。”
孫遊者這時插話道:“嗯,原來這算耳目過人,老孫我如果處在那個位置上也同樣可以做到,看來老孫我也是耳目過人。”
陳至同樣學赤膊漢子一擺手,能聽他令的眼下卻只有孫遊者一個人:“孫兄,看來對方有話要說,我們且先聽完。”
赤膊漢子先哈哈一笑,隨後真的有話要說:“白虎寨主相請‘閉眼太歲’,相信‘閉眼太歲’對俺們寨主的身份來歷有所興趣。”
陳至一奇,隨後帶着懷疑的口氣問道:“莫非你要介紹一番?”
赤膊漢子道:“不錯。只要‘閉眼太歲’想聽,本寨的秘密和寨主的身份俺都可以全盤相告。
俺這位胖同僚已經嘗試過神秘的作風,最後他失敗了,俺於是想着時候嘗試再次向‘閉眼太歲’提議一條大家平和收場的建議。
而說明俺們的來歷,可以讓事情簡單很多。”
“真是複雜,”陳至嘆口氣道:“看來如果我不肯跟你們走,你們此番還是難以善罷甘休了。”
“哈哈哈哈!”這赤膊漢子聞言大笑:“‘閉眼太歲’真是聰明,俺既然敢吐露本寨真相,而無懼於寨主事後雷霆之怒,自然是有如果談不攏用強而勝的信心!”
“我懷疑你有沒有本事做到這一點。”
陳至話雖如此說,仍是手一擺,做出一個“允你”的姿態道:“不過我爲‘買賣’而來,任何時候貴寨想談,‘閉眼太歲’無任歡迎!”
這動作其實頗爲失禮,顯得陳至等於是把對方視爲自己下屬而允許對方開口。
赤膊漢子卻笑意不減,他也不被相激,手一指已經橫死地上那名自稱何須名的胖子:“‘閉眼太歲’覺得俺這位胖同僚功夫如何?”
看來這人的介紹,話題要從這名胖子戰將開始。
陳至於是配合地略一點評:“風格獨到。
功力於小門派之掌門中比有餘,對江湖好手比不足,遇上同等程度者或稍強者,他的殺招不夠威力,只能拖不能勝。”
赤膊漢子點點頭,顯是同意陳至的判斷:“‘閉眼太歲’眼光不差。
俺這名同僚本非精擅武功者,在武學上也算是因爲此學有用而肯付出勤勉。
他剛纔向兩位自稱何須名,雖然是假名卻是再適合他不過的名字。
也許‘閉眼太歲’不曾聽過,欲界東海有座小島,比不上兇途島,卻也是有人佔據,在海盜之中常年保得平安。
這座島便是由俺們‘白虎’一寨——東海異人館——所佔據管理。
本來俺們偏安一隅,無心染指欲界江湖是非,只是通過萍水連環寨和欲界、兇途島和怒界之人都保持一些奇貨的生意。
六七年前,本寨卻正式開始在揚州、青州之地發展勢力,這位胖同僚就是事後加入。
其有個代號,名叫‘冒名士’,這個帶‘士’的名號就代表他已經是俺們異人館培育出來的能人異士一員。
他的本事就在於忘卻自己的名字,學百家藝,無論你讓他去頂什麼職用便能好歹頂上一頂。
你需要這胖子是木匠,他能給你做個幾天木匠,你要他調你和水抹好房屋,他木匠的鑿子鋸子錘子一丟馬上能給你調好堆灰來用。
久而久之,這一位名字換來換去,連自己的名字都忘卻,連俺也只記得似乎姓餘。
‘閉眼太歲’覺得在剛纔圍殺之局中,這位的武功可堪一用卻不足定局,卻不知無論剛纔他所表現出來的指揮之能、談判之口舌或者戰將之力都是如此,因爲這纔是他‘冒名士’的本分!”
陳至終於聽明白了爲何這赤膊漢子的介紹要從這位“冒名士”開頭,這位“冒名士”的表現確實適合用來介紹這不爲人知的東海異人館作風。
“嗯~所以‘白虎’一寨就是東海異人館,寨主便是你們的館主。
你特別提到六七年前開始涉足欲界江湖,如和今日‘白虎’寨主的相請無關,相信你也不會開口,將後話說完吧。”
赤膊漢子“哈哈”再笑,道:“好,‘閉眼太歲’果然上道。
俺也說說自己,俺正是異人館‘搏殺士’宋吉,也是此番相請‘閉眼太歲’的主事者。
今遭館主相請‘閉眼太歲’,和六七年前涉足欲界江湖確實是目的一脈相承。
‘閉眼太歲’,你聽過‘護花雲身’這個名號嗎?”
陳至沒想到這時候會聽到這個名號:“你是說……”
這話沒說完,赤膊漢子宋吉已經接下去:“不錯,‘護花雲身’南宮尋常!
如無此人要殺,館主不會決定六七年前開始涉足欲界江湖培養死士。
如非此人在這次揚州‘切利支丹’‘患殃軍興兵’兩大禍亂中扮演重要角色,相信館主也不會關心你們亂七八糟的局勢。”
話說到這裡,對方坦誠得不少,陳至卻覺得事情居然和大局無關。
更何況這種情況下對方已經單方面決定對自己“請”——現如今看來對方既然肯吐露寨位真相“請”不來多半還要殺——也是好氣又好笑:“所以盯上我,實在是因爲想趁亂插一手,亂中搞死南宮尋常就對了。
所以貴館主……是覺得我手中的‘秘密’如果不能獨享,不若也就此打住,因爲貴館主懷疑我東奔西走仍是爲南宮尋常辦事。”
“不錯,”宋吉毫不否定:“‘閉眼太歲’身爲百花谷南宮世家‘護花雲身’帳下食客,這項名聲在外,即今天館主想要俺們‘邀請’的主因。”
那麼這‘邀請’實際上便本來就是‘軟禁’了?陳至於是更加好奇:“不知南宮尋常到底是怎麼得罪了館主,乃至如此?”
“非是得罪館主,乃是得罪館主身邊人!!”
“嗯~?”陳至不解。
宋吉詳細解釋道:“‘閉眼太歲’也許沒有聽過,當年‘護花雲身’南宮尋常在野遊歷,結交宵小,卻在到處都闖蕩到小有名氣。
而其‘護花雲身’的綽號,則是南宮尋常在修羅道三當家當年私設的銷金窟玩樂之時,曾將那處銷金窟的紅牌少女私自拐走,以此得名。
當年南宮尋常只是以爲自己是位瀟灑遊俠,將那姑娘解救,那姑娘隨他離開後他隨即不再管顧。
那位姑娘卻對南宮尋常念念不忘,憑藉美色,她在欲界東海沿岸南海沿岸一帶混跡江湖男子,只爲利用江湖人找出化名‘解救’她後一走了之的負心人。
短短兩年,她居然也闖出個‘南海名娼’的名號,這名聲也隨着過海之人傳入館主的耳中。
館主請來那位姑娘後只是一眼便相中了她,她也向俺們館主提出條件,只要南宮尋常死,她便能從了館主。”
“……”陳至聽得眉頭直皺:“所以你們‘白虎’一寨無論涉足欲界,還是此番大張旗鼓打算在揚州兩禍期間攪局,就是因爲可以趁機對付南宮尋常,而南宮尋常當年結束遊歷後躲回百花谷南宮世家你們平時撈不到他人?”
“然也!”
陳至搖搖頭,笑道:“如果是我那位結義兄弟在這,一定會說他那口頭禪,此刻這口頭禪也是我的感想……‘莫名其妙’!”
宋吉哈哈大笑:“就連俺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館主對島上弟兄恩重如山, 在俺們心中威信不下那位兇皇在兇途島。
所以他既有意,也有令,那俺們就只有照做。
這位‘冒名士’平時是位雖不精湛卻足夠萬能的人才,也肯以身犯險頂上武決圍殺之局,足見俺等忠心!”
陳至覺得沒必要再聽了,於是話題一轉道:“縷臂會暗中勾結怒界海盜,其中一批人仍作爲暗樁留在揚州刺史官軍協助者處,爲首之人化名室自寬,掌握着縷臂會的財富、計劃、隱藏之處。”
陳至本來就打算說給不同寨不同的“秘密”,此時“白虎”一寨的底細分明,他要用這個謊來把“白虎”一寨的手引向揚州刺史手中的官軍。
“嗯?”宋吉接道:“‘閉眼太歲’不必急於此時開口,可在面見館主後再慢慢細說。”
陳至搖搖頭,道:“正因爲我不願去,所以才把‘交易’完成,現在你們手握‘秘密’,回去面對貴館——我還是叫他白虎寨寨主吧——也好有些東西交待。
你最好也不要‘慢’下去了,這個‘秘密’有它的時效,你們心心念唸的南宮尋常也在覬覦縷臂會,耽於我這方面會讓你們錯失真正重要的機會。”
宋吉思忖一陣,隨後雙手握拳擺開架勢,道:“肯去島上,纔好證明‘閉眼太歲’此時話中所言不假!!”
這是要用強了。
陳至嘆口氣,對這“白虎”一寨已經無話好說,他只希望稍後“三悟心猿”孫遊者不要發揮太過出色。
陳至只想勝後脫困,不想這‘搏殺士’無法順利向其主帶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