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廢棄二十年的科考站裡發現硬盤,這事讓在場的幾人都又驚又喜。
說不定裡面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呢?
史騰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他不明白爲什麼這塊硬盤會突兀地出現在走廊上,莫非是有人經過時不慎遺落在此處?
這麼想着,史騰又扭頭往回看了一眼,莫非有人從這裡逃出去了?可他們進來時卻沒發現任何屍體。
“怎麼了?”岱嶽問,“你又發現了什麼?”
“沒什麼。”史騰搖搖頭。
再往前走幾步,他們還找到了一臺服務器的機箱,卡西尼站內必然存在一個專門安置計算機服務器的機房,但不知道爲什麼這臺服務器單獨遺落了出來,史騰、劉培茄和岱嶽繞着看了一圈,發現它除了凍得梆硬,沒遭受到什麼大的損傷。
史騰決定暫時不再繼續往下搜索,幾人的體力都消耗到了極限,找了一個靠近氣閘室的空工具間暫時安頓下來,再讓劉培茄出去把等在外頭的幾人也叫下來。
“喔……”葛梓小心翼翼地鑽進氣閘室,擡頭驚呼,“這裡就是卡西尼站?”
“有點像個冰窟窿。”趙木木跟在她的身後,黑洞洞的走廊彷彿是什麼怪物的巢穴,或者說這棟廢舊的建築物本身就是一頭怪物,而她們正在主動跨進對方的食道內。
劉培茄帶着她們進入工具間,轉身把門關緊。
工具間內的情況比室外稍好,也是個大冷櫃,葛梓輕呼了一口氣,無論是地板、牆壁還是天花板上都結着薄冰,這個星球上寒冷是最可怕的魔鬼,可怕在它無形無狀虛無縹緲卻無孔不入,電力斷絕之後整座卡西尼站被這個魔鬼所侵佔,牆上掛的工具,液壓鉗、纜繩、扳手都凍成一塊,很難看出它們原本的模樣。
史騰在凌亂的房間內整理出了一小片空地,在工具間的地板中央放着冷光燈,然後靠牆坐着,其他人靠着他坐下來。
葛梓也坐下來休息,她的頭仍然暈暈乎乎,四肢依舊乏力,沒能從墜機中徹底恢復,她長這麼大頭一次距離死亡如此接近,現在回想起來不是心有餘悸而是恍若做夢,她真的從“哈迪斯”號上墜落到土衛六上了麼?自己真的陷入孤立無援的死亡絕境了麼?自己真的還活着麼?
鐵浮屠內的溫度大概是零上八九攝氏度,隔着一層透明的面罩,外界就是零下一百八十度的地獄。
他們非常慶幸“哈迪斯”號在墜毀時鐵浮屠沒有受到損傷,否則沒人能在這種低溫下撐過三十秒。
史騰把硬盤取出來,放在地板上。
葛梓、趙木木和卓識瞪大了眼睛。
“硬盤?”木木問,“哪兒撿到的?”
“門外的走廊上。”史騰回答,他坐在地板上休息,努力讓自己距離燈光近一些,這個時候最合時宜的其實是生一團篝火,雖然鐵浮屠先進到能完全隔絕低溫,但人類的感官仍然落後到與幾百萬年前的祖先無異——在黑暗和寒冷中對火光有本能的渴求。
史騰說人類也是有趨光性的。
遺憾的是土衛六大氣中沒有足夠的氧氣,他們也沒燃料,鎂倒是能在氮氣中燃燒,但把一大堆鎂條放在一起像篝火那麼點着恐怕會爆炸。
“除了硬盤,你們還發現了什麼?”木木把硬盤拿起來端詳。
“目前就只找到了硬盤,它落在外面的走廊上。”劉培茄說,“哦對,還有一臺服務器,現在就放在你的背後……”
木木扭頭,果然看到了服務器,同樣凍得看不出它原本的面貌。
“這硬盤還能讀取麼?”卓識很好奇,“不知道里面會儲存着什麼。”
“可能是某些實驗數據,也有可能是……”史騰說。
“卡西尼站的事故記錄!”木木驚喜。
劉培茄沒那麼樂觀,他吸了吸鼻子——這貨還在流鼻血,只是隔着面罩沒法擦,劉培茄一攤手,“如果裡面都是片怎麼辦?”
“難道二十年前的卡西尼站裡也有一個劉培茄?”史騰一翻白眼。
假設卡西尼站即將毀滅,讓你帶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逃離,你會帶上什麼?一般人會帶上考察數據,帶上實驗樣本,但讓劉培茄來選他就未必如此了……他肯定會帶上自己的硬盤珍藏,史騰知道這種事劉培茄幹得出來。
“無論裡面是什麼,看看就知道了。”岱嶽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我去拿電腦,你們在這裡等一會兒。”
他歪歪扭扭地離開工具間。
葛梓目送着他消失在門外,然後往木木的身上靠了靠,待在卡西尼站裡果然比待在外頭要安心多了。
“小梓,你看上去不太舒服?”史騰注意到葛梓的臉色。
“只是好累而已,沒事的。”葛梓笑了笑,“不知道地球上的人有沒有收到我們的求救信號。”
“肯定收到了。”木木摟住她的胳膊,“我們只要在這裡固守待援,就一定能堅持到救援隊抵達。”
葛梓點點頭,她心裡隱隱地不安。
當年卡西尼站究竟是因爲什麼而遭到毀滅了呢?
無論它在二十年前緣何毀滅,如果連完整而堅固的卡西尼站都無法在那場災難中倖存,那麼自己這一行人依靠一座殘破的建築,真的能成功生存下去嗎?
萬一那場災難再次降臨該怎麼辦?
葛梓望着房間對面的牆壁,她直覺性地感到這裡恐怕埋藏着一個黑暗的、血腥的秘密,卡西尼站可能不是一個好避難所,就是那個秘密讓二十年前的所有人都葬身於此。
“嘻嘻。”
葛梓一愣。
原來是木木在笑,她拍了拍葛梓的頭盔,“沒事的小梓,不要擔心。”
岱嶽帶着電腦回來了,他把硬盤插進電腦,試着讀取其中儲存的內容。
所有人都湊上來。
劉培茄說像是大學寢室熄燈之後一羣人擠在一起看片。
史騰呼了他一巴掌說你就知道看片。
六雙眼睛聚精會神地盯着電腦屏幕,遺憾的是電腦毫無動靜。
“硬盤損壞了?”木木問,“我待會兒還得回去看看飛船的情況,麻煩你能不能動作快點?”
“沒事,老毛病了,拍它一下。”岱嶽說。
劉培茄伸出手拍了一下電腦。
“哎呦你擱這兒養生呢?”岱嶽推開劉培茄,攥起拳頭,從頭頂上猛地掄下,“呼——”地一聲狠狠地砸在電腦上,電腦被砸得一蹦。
緊接着屏幕就亮了。
“OK了。”岱嶽點點頭,往後挪了挪,坐着開始看戲。
凌亂的代碼飛快地閃過,十幾秒後屏幕重新黑暗,然後再次亮起。
隱匿了二十年的記錄開始播放。
“2101年1月28日。
臘月二十九。
距離地球1365114235.44公里。
土衛六,香格里拉平原。
卡西尼站。
沉重的咔嚓一聲,鎖芯退出,正壓氣閘室的艙門被緩緩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