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準死!聽到沒,不準死!!……求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麼辦?!潘玉龍!”
杏花一邊呼喚着他,一邊掌着方向盤,這輛吉普車是殺潘玉龍的國民黨特工留下的,看來所有的人都知道,所謂的閻誠,就是李晉,只有她被矇在鼓裡。
欺騙?杏花感覺到她的組織,每一個都在欺騙她,爲什麼都要欺騙她,她恨,更恨他們向李晉(潘玉龍)開槍。
要開槍,要結束他的生命,只有她一個人有資格,誰也不能讓他死。
杏花是偏激的,就像清漳河裡結冰的石頭,冰冷,堅硬,頑固。
杏花在夜色中飛車,霧鎖太原城,也鎖住了她這個渺小的女人,杏花的心裡有一絲涼丁丁的。
如果潘玉龍死了,那麼,她也不要一個人獨活。
這時候,杏花有些恨她自己的身份了,是她害了他,是她,她纔是罪魁禍首啊!杏花側了側頭,看到副駕駛座上的潘玉龍,已經在倒抽涼氣了,她猛踩下去油門,車子幾乎飛起來。
“潘玉龍,給我堅持住啊!不許死!”杏花眼睛裡閃着晶瑩的淚光。
眼見着北城郊王醫生家的私人門診門口,亮着微弱的路燈,門診黑咕隆咚的,這時,已經是凌晨了,全城都入睡了。
砰砰砰砰——杏花急促地敲門,眼睛裡步着血絲。“王醫生——王醫生——”
屋裡亮起了燈,王醫生一邊披白大褂,一邊打着哈欠走了出來。
“哎?這是……?快進來……放這裡……來,慢點慢點。”王醫生剛一打開們,杏花就揹着滿身是血的潘玉龍衝了進去。
“王醫生,拜託你,救救他!拜託你!”杏花哀求着。
“杏花?是你?……好久沒見你了!他怎麼了?”王醫生一邊打開簡易手術檯上的燈光,查看傷口,眼珠,呼吸。
“他中槍了!你快救救他!”
“快幫我找一下剪刀,麻醉劑……我
自己去,你找不到!”
王醫生現在是中共地下黨通訊員,當初杏花生病,潘玉龍陪她到這裡輸過液,王醫生是一個很厚道的中年男人。
桃花留學回國的時候,和他聯絡過,也提供過零星的杏花的消息給桃花,不過那時候,杏花已經從太原城蒸發了,和彭珍珠一道去了東北特工集訓基地。
“他的呼吸很微弱,失血過多,不過他的生存意志很強!”王醫生一邊把麻醉劑打進他的身體。“我要立刻給他做手術,你留下來幫忙,現在沒時間把他送醫院了,沒時間耽誤,只能聽天由命了!”
杏花和潘玉龍曾經在這裡跟着王醫生學過護士,在王醫生忙的時候,來幫過他的忙。
實際上,是潘玉龍要和王醫生有任務要做,他倆是老搭檔。
“他不會死的!他不會!你一定要救他啊,王醫生!”杏花緊張地看着潘玉龍臉色慘白的模樣,擔心地說。
王醫生已經開了刀,長出了一口氣說:“籲,幸好子彈是擦心臟而過,否則,就是活神仙也救不了他!”
站在白色的燈下,杏花有些眩暈,彷佛做特工這幾年,是做了一場驚心動魄、行屍走肉的噩夢,她猛地驚醒,腦袋一下子變得透亮,不禁自責連帶自問:我這幾年都在幹什麼?我這麼做是爲了什麼?爲什麼想起來都是不愉快?
杏花知道了,她是丟了她自己,活在往事的陰影裡,新的往事,舊的往事,連同戰火混亂的年代,淹沒了她自己的本真。
如果潘玉龍能夠從鬼門關回來,她要重新尋找她自己,直面所有的往事;如果潘玉龍死了,她也陪着他死。
相比桃花,杏花是偏執的,但也是果斷的。
“當——”
隨着清脆的一聲響,粘滿血肉的子彈頭,被鑷子取出來,扔在了盤子中。王醫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再次長出了一口氣,高興地說:“好了,好了——”
“其實你也需要做手術
,杏花。”王醫生一邊幫潘玉龍包紮傷口,一邊輕聲說。
“我?我沒病幹嘛要做手術,王醫生別開玩笑了!”杏花明知王醫生的意思。
“幫他把衣服換下來,我去找一身乾淨衣服給他換上!”
王醫生轉到後面去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來,遞給杏花:“你病的很重,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病的很重,但是,你的病要你自己治,誰也幫不了你,你要下得去手,對自己開刀。”頓了頓,又說:“那年,玉龍找了你很久,他以爲你死了,直到發現,你正在殺共產黨,才知道你還活着。”
“我……”杏花一時語塞,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她以爲再相見,她要親手殺了他,但是,她依然捨不得他死。
外面,天已經快亮了。
“你的臉色也很差,我幫你守着他,你去後面睡會兒,也許,明天早上醒來,玉龍就已經醒了。”
杏花搖搖頭:“不行,吳校長父女很危險,我替玉龍去一趟,王醫生,辛苦你守着他了!”一邊檢查手槍裡的子彈,走到門口,又停下,返回來摸了摸潘玉龍的臉:“王醫生,如果……如果我回不來,告訴他,吳校長父女已經安全了,我就是用我這條命,也要把吳校長父女安全送出太原城。”
說完,就跑出了門。
“要小心啊!”
桃花他們在馬廄村南頭的放牛老漢家住了下來,老漢玉貴是個老地下,可是村裡的漢奸多,他們趁着天還沒有大亮,就繼續往山裡走。
臨走,老漢玉貴給了他們一口鍋,一些糧食。
鬼子和僞軍已經擴大了搜捕範圍,連掃蕩,帶搜索太行獵殺隊,很快就要追到馬廄村了。
山坳深處,隱蔽着一個放羊漢住過的小茅屋,他們暫時躲進了山坳,進山坳只有懸崖峭壁上的一條羊腸小路,人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山崖去。
張海生小心地揹着蘇光明,搖搖欲墜地走在小路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