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計走爲上,不管這些人是誰,我們甩開他們,走咱們自己的路。”冷娃覺得這樣快刀斬亂麻的辦法既實用又幹脆。
“很難甩掉,”富民說,“如果他們的目標是咱們,不幹掉我們每一個人,他們不會罷休的,如果讓這幫人跟到根據地麻煩就更大了。”
“這和先前跟在我們屁股後面的鬼子是不是一路的?”
“不一樣,先前那股鬼子想摸我們的交通線,多少護着我們,讓我們順順當當地走,不時還給點方便。如果眼前這幫人也是鬼子的話,那就是,幹掉我們比留着更有價值。”
“哼,幹掉更有價值。”冷娃重複着富民說的這幾個字,心裡十分困惑:如果是鬼子派來的人,敵人怎麼會發現小分隊的蹤跡?敵人爲什麼會突然失去了對這支原本很關注的小分隊的興趣,而要斬草除根?真的沒有價值了嗎?到底在什麼地方,因爲什麼讓他們變了主意?冷娃苦苦地回想着。
“這回到好,成了西瓜皮擦PG,越擦越膩乎了。”冷娃衝口說了一句,聽見喜鳳吃吃的笑聲,不覺有些臉紅,自愧自己幽默的拙劣。
“是啊,不好辦哪。敵人在暗處,而我們在明處。隨便一動都會給對方留下影子。”
“這麼說,我們非困死這裡不行?”
“那倒未必,我們得想辦法把地位變一變,把敵人引到明處,而我們則藏身暗處,讓我們來算計他們,而不是讓他們死纏爛打地跟着我們。而且我們的目標和他們一樣,一個不留,決不能留下後患。”富民說得十分堅決,“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們先靜下來,看看這風怎麼個吹法,來,老冷,我們合計一下。”
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喜鳳,覺得首長商量事情,自己呆在這裡不合時宜,正不知找什麼藉口離開,忽然聽見裡屋傳來鬍子醒來後發出的聲響。
“我進屋去看看老胡。”說完,喜鳳離開了。
從昏迷中醒來的鬍子,除了傷口還有些隱隱作痛,精神已經基本上恢復了。見到喜鳳從屋外走進來,這個五尺漢子一時竟慌亂地不知所措。
“謝…謝謝…妹,妹子…踢的那一腳。”想表示感謝的鬍子,竟然找出了這麼一句話。
“撲哧,”喜鳳笑了,“你就這麼謝謝人呀。”
鬍子注意到,喜鳳笑的時候,兩腮泛起了一對淺淺的酒窩,讓她原本略顯平淡的面容漾起誘人的嫵媚。
“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吸出毒,鬧不好,你也會中毒的。”雖然鬍子說得前言不搭後語,但是喜鳳知道是指剛纔幫助他排出傷口箭毒的事。頓時,喜鳳的臉頰變得緋紅,少女的羞怯讓她腮邊兩個淺淺的酒窩陷得更深,人顯得愈加嬌妍。
“那還不是急得沒辦法了嗎。”
倆人一時語塞。雖然場面很尷尬,但在從未體會過的激越的心跳中,有一種隱隱約約的幸福感,讓倆人反倒希望這樣的沉默更長一點纔好。還是鬍子首先打破了沉默:
“妹子好身手,怎麼練出來的?”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鬍子聽出喜鳳輕聲地嘆了口氣,後悔自己是不是問得有些突兀,“沒什麼,就當故事聽吧。”喜鳳像是在對自己說。
“老爹是這一帶頗有些名氣的讀書人,家世也是歷代書香門第。雖說幾代都盼着一個男孩,但是自從有了我,老爹還是像得了寶,天天把我捧在手心裡。可讓誰也沒想到的是,我才四歲,老爹就把我送到鎮子裡著名的武功師傅那裡練功。但凡有人問起爲什麼,老爹就文縐縐地說:‘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私下裡,他跟老孃說起這事,老孃堅決不同意:‘一個女孩子家,不學點文靜的東西,練什麼功呀!再說孩子還那麼小。’老爹勸她:‘這兵荒馬亂的年頭,我一介書生,哪能護得住這孩子,讓她學點自衛的本領,咱們也放心。’老孃一聽就笑了:‘你說的那個叫什麼武豆子的大師,一擡腿就能把人踢出一丈遠。將來有一天我們閏女學成了,你說哪家的公子敢娶她。”老爹晃着腦袋說:‘此乃婦人之見也,過慮了,過慮了。’後來到底還是老爹把老孃說服了。
跟武師傅一學,我就上了癮。武師傅也說我身子軟,底子好,於是盡心盡力地教,把他那些瞞着其他徒弟的絕活都傳給了我。
日本人到鎮子的時候,大家都跑出去躲兵禍。老爹說什麼不走,他說這世界上沒人不敬畏學問的,沒人敢拿他怎麼樣。其實他是丟不下他藏的那些書,特別是珍藏多年的那些孤本書。鬼子闖進我家時,老爹沏了一壺茶,端坐在書房裡,眼皮都沒擡一下,那些獸兵們放了一把火,把房門一鎖……”說到這兒,喜鳳的喉頭梗住了。
鬍子把手輕輕放在她的手背上,喜鳳長舒了一口氣,接着說:“安葬了老爹,老孃幾天幾夜,不吃、不喝、不說話,最後,拉着我的手說:‘走,孩子,找八路去!’在八路軍總部,對了,我們鎮子離那兒不遠,有一位姓吳的首長,挺好笑的是那兒的人都叫他‘財主’,看上了我的機靈勁和一身的武功,說我們孤兒寡母可以擔當大任務,就派我們又回到鎮子,在咱們的聯絡站當起了交通員。”
喜鳳的話說完了。
“後來呢?”鬍子半張着嘴,眼神直溜溜地還沒歸位,他癡癡地等着下文。
“什麼後來?後來這不是遇到你們了嗎?”
“哇,這簡直就是一部武俠小說中的大俠傳奇呀!”鬍子情不自禁的驚歎道。
“去,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什麼大俠不大俠的。”喜鳳輕輕拍了一下鬍子的肩頭。
“噯喲。”鬍子彎腰俯下身子。
“怎麼啦?”練功人手重,喜鳳以爲自己打到了鬍子胸部的傷口,她急忙湊上前去。鬍子突然擡起身,兩個人的胸膛幾乎緊貼在一起。
誰說鬍子沒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