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夕陽把碧藍如水的天空漸漸暈成了紫色,抺在天邊幾條像飄帶一樣淡淡的雲,也被鑲上了金色的流蘇,變得濃墨重彩;羣山的崖壁褪下了本來的古銅色,披上了夕陽送來的紅色,霍然間,天上地下一片燦爛,彷彿正準備着一個盛大的晚宴。
丁冬,丁冬,牧歸的牛鈴敲打着暮色中的霧靄,漫野響着小羊羔呼喚母羊的咩咩聲,冷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陶醉地閉上了眼睛:“這纔是根據地的色彩、根據地的聲音和根據地的味道呵。”
冷娃多少次帶着他的大青騾子來過這裡,他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也許正是如此的熟悉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表的牽頓。這種牽頓讓人們不再注意環境的細節,覺得自己屬於這裡,他們只要嗅一嗅這裡的空氣,就會深切地感受到所有的存在,那是說不清的藕斷絲連的情愫,是愛永遠鐫刻在他們心底的影像。只有當人們離開時,如人們常說的離鄉背井,才體會到這裡的一條小路和路邊的小花都會扯着心,有令人徹骨的痛,時間愈長,愈深刻。這次執行任務,冷娃有了一種離開根據地多年,甚至不可能再回來的感覺,如今面對着熟悉的一切,讓這錚錚鐵漢的雙眼溼潤了……
十里鋪村在夕陽沉降的餘輝裡不斷地變幻着色彩,等到小分隊走近它的時候,它已卷着朦朧的夜幕睡去了。冷娃帶領着小分隊走進村子,很快來到了軍分區大院門外,讓他稍感意外的是,向他迎面走來的是總部首長吳宇的警衛員小虎子。小虎子拉着他,親切地喊了聲:“冷大哥,又回來了。”接着,朝一個還亮着燈的屋子努了努嘴說:“一直等着你,有好幾天了。”
冷娃快步朝那亮燈的屋子徑直走去。等他掀開門簾,看到一直等着他們的人正是總部情報處處長吳宇。
一直在燈下看書的吳宇聽到動靜,轉身看到了冷娃。他霍然起身,帶倒了身後的椅子,他一步跨到冷娃面前,緊緊抱住他,激動地連連說道:“回來了,回來就好啊,任務完成的好啊!完成的好啊!”這個一向以冷峻和不苟言笑讓人敬畏的首長,此刻**地,毫不掩飾地宣泄着自己的喜悅和激動。
“首長等我們好幾天了?”
“自從你們到了鳳凰鎮,茶館裡送來的消息。可真讓人擔心啊!”說着,吳宇看見了跟在後面的富民。冷娃介紹說:“這是延安派來的富民同志。”吳宇立刻走上前,行了一個軍禮:“首長,辛苦了,”接着,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總部的首長們聽說你來,一直都惦着呢!”
一一見過小分隊其他隊員、喜鳳和喜鳳娘以後,吳宇喊了一聲:“警衛員!”機警的小虎子早就站在他的身後了,“趕快給首長和同志們安排飯和休息的地方。”
臨時準備的晚飯平常而且樸素,可是在小分隊隊員的眼裡卻是一頓豐盛的大餐,這幾十天的征途上,他們哪裡正經地吃過一頓熱飯。小虎子忙前忙後的招呼着大家,看見時不時有人噎着,他掩着嘴偷偷地笑了。
“壞小子,是不是背地裡笑你冷大哥是餓死鬼脫生的!”冷娃愛憐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吳宇靜靜地看着狼吞虎嚥的隊員們,目光時不時與冷娃碰在一起,在這無言的交流中,雙方都知道彼此有多少話要說呀!每次回來,吳宇都會這樣默默地看他一會兒,冷娃從那目光中感受到了母親的愛憐和擔憂,也有父親的驕傲與自信。
吃過飯,回到屋裡,冷娃望着白雪的被褥,倒頭便睡去了。
呵,根據地!
那是母親甜蜜的搖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