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藥王殿不過是一種統稱,大凡遠古門派,甚至於大一些的門派,都會設有藥王殿,如當今的玄道十門,幾乎都有藥王長老,遠在數萬裡之外的流雲宗,藥王殿的大長老就與易流雲私交甚篤,一老一小,二人常以酒論英雄,喝的爛醉如泥那是常有的事。
眼前這一座藥王殿卻比流雲宗的大上太多,僅僅是以山巒爲陣的大手筆就絕非等閒門派可以做到,試想一下,數萬年已過,大殿依舊完好,甚至於符陣沒有一絲的斑斕腐朽,仍然牢牢控制着方圓數百里,即便相隔不遠處有一個實力頗爲不俗的散修門派,始終難以窺測這片濃霧下的虛實。
僅憑這一點,這一處藥王殿就絕非尋常。
大殿內光線黯淡,盡頭處,那一面藤蔓纏繞的巨大牆壁此時枯寂無聲。
易流雲走了過去,以手按牆,霎那間,丹田內的天桑木氣息勃發,貫穿而出,牆壁上的粗大藤蔓頓時如蛇纏繞,一根根扭曲盤旋,如水一般流動,隱約間組成一個巨大的符紋。
這符紋形如上古木字,透着股難以名狀的生機之息。
易流雲駐足不前,凝思片刻,取出空間戒指中被天桑木吸取了大半精華的青仙木,插於符紋之上,這青仙木就如同一把開啓寶庫的鑰匙,點在其上之時,符紋之璧蘊生出一股漣漪似的氣浪,藤蔓四溢退開,顯露出一個巨大的入口。
易流雲邁身其中,眼前豁然開闊。
竟然是一片浩瀚如海的原始森林,但這森林中沒有一頭異獸,漫山遍野都是種植的奇珍異草,滾滾木系生氣如同潮浪般洶涌而來。
“小子,這可是一處好地方,竟然種植了這麼多的木系靈物,只要你施展得當,這漫山遍野的木系寶物能讓你至少收穫五百萬枚中品靈石的財富。”陽傀的眼神何等犀利,一眼就看穿了這漫山藥物的價值。
“好,這次發達了。”易流雲也是欣喜若狂,說不貪財那都是虛的,誰會嫌棄石頭多,能夠躺在小山一般的絕品法石上睡覺,每日睜眼醒來就是怎麼也花不玩的石頭可是易流雲的終極夢想。
一躍而下,易流雲心情仿似飄上雲端。
五百萬枚中品法石,這是一個何其龐大的數字,即便流雲宗的核心長老,也無法擁有如此龐大的數目,此等價值,可堪購買一件絕品法器了。
可惜就在易流雲跳縱而下之時,其丹田處的天桑木驀然動了一下,這絕非是往常那般的顫動,而是如同蟒蛇翻身的震動,深植於易流雲經脈之處的天桑木根一瞬間如蛇龍亂舞,狠狠的戳破肌膚,徑直的注入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此刻的易流雲就如同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木偶一般,體肢之中涌出無數的根莖,與虛空連接一處。
彷彿一頭捕天的大網。
“怎麼回事?”易流雲心頭一驚,體內真氣混亂,無論他如何發力,根本無法控制,真氣就仿似狂暴的海潮,肆虐奔放。
“完蛋,這天桑木暴走了,老夫也控制不了。”意識深處的陽傀也跟着大驚失色,他試着灌注真氣於易流雲的丹田內,試圖壓制住狂暴的氣息,奈何如同泥入大海,一去不返。
天桑木如同一頭兇猛的野獸,徹底暴走。
轟
一陣巨大的聲浪于丹田深處響起,虛空中,無數精純的木系靈氣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的涌入易流雲的丹田之內,悉數被天桑木吸收,不僅如此,那天桑木於吸收之時不斷的膨脹擴大,如同一個被餓壞的小孩,在見到美味的大餐時才顯露出驚人的食量。
天桑木體態極度的擴張,易流雲根本無力抵抗,只能任憑其擺佈。
與此同時,一股極爲雄渾的意識於天桑木之中散發而出,那是一股無匹狂烈的意識,只有一個簡單直接的念頭,便是將天戳破。
往日天桑木根植於易流雲體內,首先天地間木系靈氣濃郁的地方少之又少,兼且易流雲意志如鐵,始終能壓制住幼小的天桑木之本能,可如今,藥王殿中藏匿有數萬枚草木靈藥,且都是生長了近乎萬年之久,每一顆都達到完全的成熟,如此數目衆多的木系靈藥簡直就是天桑木成長的最好養料,只是一個瞬間,天桑木生長的本能就壓過易流雲的意志,遮天蔽日,進入狂暴。
狂暴的念頭帶來的則是急速的膨脹。
易流雲感到體內的血液開始乾涸,經脈之中的水分被急速的抽乾,撕心裂肺的痛擴張開來,四溢蔓延,很快,他便感覺不到痛楚,只是見到肌膚一寸寸的乾枯,枯如樹皮。
丹田內的天桑木已然一寸寸漲大,易流雲的頭頂生出一截粗壯的木幹,腳下則蘊生出無數的藤蔓根鬚,每一支都粗如蟒蛇,盤旋着扎進地下,剎那間,方圓數百里之內的草木藥物頓時遭到滅頂之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枯萎,最後化作灰燼。
所有的草木生氣都被天桑木強暴的掠奪而去,轉化爲成長的養分,讓其不斷的壯大。
天桑木轉眼便至十丈高下,可仍舊在不斷的擴張,想着蒼穹進發。
天地間的靈氣被天桑木席捲一空,狂暴的吸收速度讓天地之間形成一個巨大漩渦,方圓足有千百丈,一股股靈氣如龍形般鑽入天桑木之中,氣浪翻滾,一股股青煙飄上九霄,雲端上,一股股雲浪重疊,青色的雲層忽的褪去顏色,深沉的墨色無聲的蔓延,整個蒼穹之頂一片烏黑,一絲絲雷蛇於其中來回遊弋。
“天劫,是天劫……怎麼可能……”此時的陽傀早就脫離了易流雲的腦海深處,他嘗試着解救自己的宿主,可始終難以成功,天桑木此刻已有五十丈巨大,還在不斷的擴大中,吸取天地靈氣的速度可謂恐怖,僅僅是漩渦極速轉動時的風暴就能輕易將陽傀撕成粉碎。
陽傀束手無策。
眼看天劫雷雲也是堆積的越來越雄厚,烏黑之色開始轉化,變作翠綠,雷雲之中的銀蛇也化作竹葉般的顏色,顏色的變化頓時讓眼傀又吃了一大驚。
“木系天劫……竟然引發了單一天劫,糟了,這是天桑木的天劫啊,”饒是陽傀向來閱歷過人,此刻也是無能爲力,一張臉煞成青白。
他猛然發力,急劇的變化,試圖以變化後的力量撕破靈氣漩渦,斬斷生長中的天桑木,可此時的他即便能夠鼓盪起二百五十萬斤的力道,依舊撕不破巨大的漣漪漩渦,就如同一個在海浪中打轉的螞蟻,早晚是覆滅的下場。
風暴中心的易流雲已然近乎神智泯滅,他的體表開始木化,一寸寸本就乾涸的肌膚現出樹皮一般的紋理,口、鼻、眼、耳、四肢,都悉數生出濃密的枝葉,從遠處看,他已然近乎於天桑木融爲一體,更象是一個樹皮上長出的木瘤。
而隨着天桑木不斷的壯大,這個木瘤微小的將不可計數,很快,他將會融入天桑木狂暴的意志之中,淪爲虛無。
此時的易流雲已然渾渾噩噩,他已然記不清自己是誰,記不得爲何修玄,記不得自己又該前往何方。
仿似做了一場夢,夢的盡頭就是一望無際的黑暗,一股無法匹敵的力量催促着他融入黑暗,就此永眠。
只是在他睡前,他忽然記起了一座山,山在虛無飄渺之中,擁卷白雲,坐看乾坤。
他的意識深處浮現出一個慈祥的老人,老人高官肥袍,懷中抱着一個嬰兒,嬰兒的臉已然模糊不清,唯獨老人眼中折射出的濃密憐愛清晰在目。
“小流雲,快快長大,長大了爲師便帶你雲遊四海……,小流雲,快快長大。”
流雲,這是誰的名字?好耳熟,流雲,流雲,到底是誰?
遙遠的思緒中,流雲二字如同一抹電光劈過,一瞬間燃亮起易流雲昏沉的神智。
“不錯,我乃是易流雲,青雲上人易孤禪的關門弟子,我乃易流雲,我不是天桑,我不求與天地同化,我乃易流雲,豈能忘懷,豈能忘懷!”
發潰人心的無聲吶喊澎湃而出,如同一抹鋒利的氣劍,雖然撕不開天桑木濃厚狂暴的意志,但卻能喚醒意識深處一些神奇的東西。
一個周身纏繞鐵鏈的老者手中持着一般漆黑的古劍,朝着他滄桑一笑。
“流雲,我便知道你會來找我的,終有一天,你會知曉這太玄的威力。”
“對了,我有劍,我有無雙的神劍太玄,太玄,你在哪裡?”
恍惚中,易流雲的吶喊衝破了天桑木雄渾若幕的意志,喚醒了沉睡中的古劍。
天地氣旋中,一把漆黑的古劍破開風浪禁制,沖天而起,它衝起的一瞬,如同逆流而上的龍魚,撕裂開天桑木堪比金鐵的堅韌樹皮。
木屑飛揚之中,傳來一聲憤怒的咆哮,那是天桑木二百丈身軀震顫抖動的巨大聲響,意味着如火般的憤怒。
但古劍沖天而起,破斬萬物,於九霄之上,雷雲之下,綻放出一股無比璀璨的金光,猶如一片金色的海洋,它的體型也不斷的暴漲,一息之間達至五十丈開外。
爾後,這一把匯聚濃烈的金光的古劍,朝着天桑木,狠狠的劈斬而下。
光氣炸裂,有如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