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嵐苦不堪言。
若論實力,十個易流雲也未嘗是它對手,高等邪族雖然沒有生魂之獸,但兼具人類修士無法企及的強大力量以及堅韌的肉身,更何況它傳承自邪神一脈的功法也是威力巨大,略高出人類修士所掌握的功法一籌。
但問題是刀嵐此時的實力不足往日的百分之一。
不足百分之一就意味着很多威力絕大的功法難以發揮至極致,甚至於只能揮發出一小半而已,僅此而已倒也罷了,那個人類的小子與它差距甚大,一小半的功法威力也能將其勉強誅殺了。
可那小子又並非一人獨自作戰。
他身後還有一個強大無匹的傀儡,這一頭傀儡的力量根據刀嵐保守估計,堪比陰玄第九層初級的人類修士,相比它雖然有一定差距,但絕對不遠。
一個古怪強大的超出意料之外的傀儡,再加上一個狡詐如狐的人類修士,刀嵐的日子就不怎麼好過了。
可噩夢般的戰鬥纔剛剛開始。
驚怖絕流功法——黑焰纏綿刀
刀嵐的刀氣如纏綿不休的春雨,一刀掠去,恰如萬千春水撫過大地,方圓五百丈內,無一處虛空不蘊含濃烈飽滿的刀氣,絲絲致命。
可硬抗從來不是易流雲的第一選擇。
陽傀的驚怖絕流功法——金光大滅頂掌呼嘯而至,掌風之中,挾帶着至烈至強的剛猛掌風狂掃前行,徑直轟擊於刀氣最爲濃烈的鋒刃一點。
轟
雙方力量炸裂而開之時,陽傀倒飛而出,可惜刀嵐此時力量被削弱的厲害,否則,僅僅是這一記,手中的絕品法器便足以將陽傀的半邊手臂切豆腐般劈落。
此時易流雲的攻擊卻附骨而至。
“龍!”
一聲斷喝在刀嵐的耳畔響起,一點烏黑之光飛縱而至,速度快過了聲音,直取刀嵐的眉心要害。
刀嵐極快的閃避,但在此時,易流雲又一聲斷喝短促而起。
“蛇!”
刀嵐心頭一沉,一點烏光從身後徑直而來,它刀鋒一轉,孰料這一點烏黑之光竟如蛇行般蜿蜒,讓過刀鋒之利,輕易的穿過刀嵐的右臂,噗的一聲,帶起一蓬噴灑的血肉。
刀嵐大怒。
可此時的易流雲卻如同兔子一般跳開,開心燦爛的咧嘴一笑。
頭頂絲絲光氣匯聚,一頭碩大的白色異獸踩破血浪之氣成型。
“生魂之獸?”刀嵐大喜,生魂之獸意味着人類修士一種極爲重要的進攻和防禦手段,但同時也是一處致命傷,擊殺了生魂之獸絕對能給與對方很大的創傷,從而一舉扭轉戰局。
可下一瞬,它徹底驚怒了。
易流雲非但沒有讓魂獸小白攻擊刀嵐,反而如同遊魂一般到處噴出火焰燒灼神殿內濃郁的血色氣浪,且不時大口張合,吞噬一些遊散於血池神殿內的血系晶石,那些血系晶石都是神殿千萬年血系靈氣凝聚而成的寶貝,只要能夠被刀嵐獲取一些,能夠極快的恢復大半實力。
這原本是刀嵐處心積慮刻意忽略,好等待恰當的時機一舉拿下,可眼前,卻被易流雲指使魂獸毀壞殆盡。
那個人類的惡毒小子似乎有料敵機先之能,戰鬥還未曾完全展開,自己已無路可退。
刀嵐狂然而怒,怒氣悉數涌向手中的絕品法刀,這一刻,它的心神沉穩,所有的力量都灌注於手中的絕品法刀之中,既然再無一絲牽絆,那麼接下來的攻擊將傾注它全部的力量。
務求一招分出勝負。
氣勢不降反升,刀嵐的僅剩的力量於此時達到入殿之後前所未有的濃烈飽滿之度,所有的意志與神魂都傾注於刃身之中,一抹黑紅的光影逐漸從鋒刃上跳脫而出,化作一頭虛無的骨翅飛鷹。
絕品法器的器靈——骨翼飛鷹
寂靜虛幻的神殿內忽然如同滾滾海潮般翻滾,清冷的空氣變的前所未有的悸動狂熱,就仿似被大火炙烤過的焦土,空氣裡到處瀰漫着一股能燒透神魂的熾烈火意。
一點漆黑的火焰於刀嵐的眉心升騰而起,爾後落於刀柄之上,一寸寸,一寸寸的向着鋒刃衍伸,每伸出一寸,漆黑的刃身之色就褪作雪白,白的耀眼。
“小子,恐怕你未曾想到將本邪逼上絕路後會讓我的刀意凝練至此吧,嘿嘿,實力終究是根本,你這樣愚蠢耍弄小聰明的傢伙千年來本邪不知收拾了多少,受死吧,本邪將用你的神魂與鮮血洗淨沾染於神殿的污濁。”
刀嵐一步踏出,雪白的長刀平舉過頭頂,一刀勢若千鈞的劈斬而下。
刀氣如焚風過境,無匹無量。
即便以人類修士的力量標準衡量,這一記砍伐也足有一千真龍之力,無限接近神通法境的絕頂高手。
而易流雲迴應的則是仰天一聲長吼。
在他身後的陽傀以無法度測的速度悄然炸裂而開,化作一蓬璀璨至無以復加的金色光焰,若大日之火,火焰之中,有一枚碩大的上古金色符紋閃爍變化,威嚴無比。
刀嵐根本無暇顧及這符紋的奇怪詭異,它此時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手中的法刀之上,一往無前,哪怕此刻是血邪統領在其身前,它也會一刀斬殺而下,無怨無悔。
它的心神已然完全被刀意所奪。
但就在此時,刀意撕擄一切之際,璀璨的金光中一把同樣金光耀眼的劍刃劈斬而出,劍刃之上,竟還帶着一道斑斕猙獰的跳脫劍氣。
太玄劍、蜇龍劍煞氣
易流雲與陽傀合爲一體的剎那間,他的力量也在瘋狂的攀升,五百真龍之力、六百真龍之力、七百真龍之力……急劇增加的龍影最後於足足九百頭真龍間頓止。
而達到如許壯闊力量的代價則是易流雲空間戒指中足足五十萬枚下品法石付之一空。
蜇龍劍煞之氣如一條奔流出海的狂龍,瘋狂的轟向刀嵐破斬一切的無雙刀意。
但僅僅是一瞬,焦灼了一瞬,大約十分之一個呼吸間隙不到,下一瞬,蜇龍劍煞之氣便寸寸迸裂,於憤怒的咆哮聲中化爲虛無。
與陽傀合爲一體的易流雲倒飛而出,仰天噴出一口鮮血,重重的栽落於地上,恰如一灘爛泥。
“愚蠢的小子,知道厲害了麼?本邪得你刺激,終於於突破了長年的瓶頸,領悟了獨特的刀意,嘿嘿,若無你刺激,也許再過上千年本邪都未必能夠領悟。”刀嵐大口的喘着粗氣,邁動沉鉛如注的步伐,步履艱難的走向易流雲,它並不好受,體內真氣空空如也,力量就象是潮汐般退散,唯一剩下的僅僅是握緊手中的法刀,然後,揮下。
只是它已然如此,對方也絕不會好受,只會比它更糟。
刀刃再度恢復了漆黑的色澤,緩緩的停滯於易流雲頭頂三尺之上,刀嵐深吸一口氣,就欲揮刀斬伐而下。
可此時,象是爛泥一般癱軟於地的易流雲卻癡癡的笑了起來。
“你和我,到底誰更蠢?”
易流雲驀然擡起頭,深邃如海的眼中哪裡有一絲慌張與怯懦。
“去死!”刀嵐下意識覺得不妙,大吼一聲,法刀揮斬而下。
可與此同時,同一個瞬間,甚至於在刀嵐怒吼稍前一些,易流雲的口中發出一聲類似呢喃般的低語。
“龍!”
詠脈異法於此時顯示出了絕對的優勢,一擊貫穿而過,刀嵐只覺得持刀的手臂一涼,下一瞬,漆黑的法刀便重重的掉落於地,刀柄上,還留有一隻未曾氣化散去的血色大手。
“怎麼會?”
刀嵐身體一個踉蹌,劇震之中,斷臂處的疼痛撕心裂肺而來,讓它乏力的栽倒於地。
易流雲卻緩緩的掙扎着站了起來,一步三搖的走到刀嵐的身前,低聲說道,“你以爲你領悟刀意,實力倍增是你突破的結果麼?笨蛋,氣勢總是一鼓而盡,若不讓你用盡全力,我又怎有機會殺了你?別忘了,你是一頭高等的邪,僅僅用你手中的法刀當作防禦,我就無能奈你何。”
呢喃般的低語象是一道閃電貫徹了刀嵐內心的疑霧,一切豁然而通。
的確,它身爲一頭高等邪族,實力絕非易流雲可堪比擬的,即便剩下一小半,只要它採取守勢,易流雲絕對無法取它性命,即便無法獲取神殿內濃郁靈氣的修補,但撐足半個時辰,鬼首銅門外的血邪統領必然會殺至,至那時,這個小子十死無生。
可自己卻未曾料想到,此刻仔細想來,自從進入了大殿之後,每一步都被對方故意戲弄,甚至於牽着鼻子走。
戰局,從一開始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自己的刀意了?那無匹無雙的刀意了?爲何不能斬殺對方?
如劍一般屹立的易流雲似乎洞穿了刀嵐的不甘,又冷冷的說道,“你的刀意的確很厲害,我從未見過如許厲害的刀意,可惜你卻不懂得駕馭,我與傀儡合併抗擊你的刀意,縱或不敵,卻能夠將你最強盛的刀意接下。一旦接下,我再解除與傀儡的合體,被洗濯過一遍的刀意便會分化,傷害就小了許多,其中絕大多數都被我的傀儡給轉嫁走了,你畢生最強的刀意不過放了一記的空炮而已。”
刀嵐心頭劇震,它此時纔算徹底明白了易流雲之所以敢於硬抗自己刀意的根本所在。
易流雲看着一臉震愕中的刀嵐,淡然一笑,“或許你會好奇我爲何還有真氣,其實忘記告訴你了,我現在體內真氣空空如也,遠不如你,連握刀的氣力都沒有,但殺人,有時候未必需要力氣。”
淡笑聲中,兩點烏黑的飛葉刃懸浮於易流雲的耳畔,緊接着,如同閃電一般狠狠貫徹入刀嵐的軀體之中,瘋狂的攪動。
血肉橫飛。
而此時的易流雲只是轉過身,嘆息了一聲,刀嵐的確看輕於他,但實力往往並非真氣與修爲那般簡單,計謀和趁手的底也是活下來的關鍵,一個實力再高明的邪族又如何?缺少機心狡詐抑或是太過於看重殺伐間的力量往往只能讓它迷失於力量的本能中。
力量始終是需要駕馭,而駕馭力量,唯有智慧。
就在易流雲心生感慨之際,驀地,一道古怪絕倫的感覺於心頭劃過,就仿似嬰兒被一頭巨獸盯視住般,讓他顫慄驚懼的無法動彈。
“嘖嘖,好美妙的靈魂啊……”
尖銳沙啞的聲響象是九天魔音,緩緩的從身後空氣中溢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