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一片譁然。
“肅靜!”
一聲低喝從大殿正前方的五峰峰主之一的祥雲上傳出。
偌大的流雲正殿立刻收斂動靜,鴉雀無聲。
刑罰長老腳踩赤色火雲,聲若綻雷。
“易流雲,你且將話說清楚一些。”
於是易流雲便大聲迴應,“回刑罰長老的話,那‘忘天崖’是我摧毀的。”
“如何摧毀?過程、細節,一人獨立摧毀抑或是夥同他人,一一道來。”刑罰長老乃是流雲宗掌管刑罰的實權者,一番問責井井有條。
易流雲潤了下嗓子,這才大聲的說:“在下不是一個人乾的,有同謀。”
“同謀何人?在不在殿中?”
此時大殿中人都將目光轉向了易流雲身旁的李開銀,嚇的小胖子一身冷汗,他很想大喊一聲“我是無辜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可不知爲什麼,他頭腦一片空白,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易流雲轉眼瞧了一下四周,淡然一笑,這才轉向刑罰長老,攤了攤手,“同謀不在殿中,我的同謀乃是千萬裡之外的諸天魔宗以及三大妖族,對了,還有蠻荒六大邪宗,七海水族,嗯,就這麼多了。”
此言一出,衆人又是譁然。
易流雲這一番話大概包括了修玄界絕大多數的邪魔外道,可謂聲勢驚人。
刑罰長老當即大怒,“易流雲,你說話可要負責任,不可信口雌黃。”
這勢力未免太嚇人,頂級魔宗以及妖族,隨便拉出來一支都能讓流雲宗疲於應付,何況是全部?若真是傾囊而來,流雲宗早給滅門了。
就算是愚笨之人也看得出易流雲在胡說八道。
易流雲卻也無奈,“若我說是一個人毀的,你們信麼?我如今實力不過陽武第六層巔峰,也沒什麼驚天動地的玄器一流,怎麼能毀了‘忘天崖’?我說的不過是你們想聽的而已,反正你們不信我,我只能順着你們的話鋒去說。”
“混賬!”刑罰長老大怒,“你可是成心搗亂,想要大刑伺候?”
易流雲就笑,“我搗亂?從頭到尾,你們都認爲‘忘天崖’肯定是我毀的,壓根沒有詢問過我,我說此事與我無關你們肯定不信,既如此,我怎麼說結果都是一樣了。”
“放肆,哪個誣陷你的,你敢說‘忘天崖’你未曾去過麼?”刑罰長老當空一揮,一枚靈鏡似的寶貝便從其袖中衝出,光耀四方,刑罰長老枯瘦的手掌又凌空一抹,那鏡面上的霧氣頓時消散,顯現出半月前易流雲縱入“忘天崖”的景象。
“逆徒,還敢說此事與你無關麼?”刑罰長老大喝。
易流雲笑了笑,指着那明鏡說:“我沒說過我沒去過‘忘天崖’啊,可我往日去慣那裡了,不過是休息睡覺而已,半月前,我也是進去逛了一圈,爾後,就兩手空空的出來了,至於,這‘忘天崖’如何毀滅的,我真的是半點不知。”
刑罰長老微微擰眉,握着那明鏡對着易流雲周身一照。
金光璀璨,如同匹練一般融入易流雲體膚之中,照的纖毫畢現,恍若透明。
這一照之間,易流雲只覺得自己仿似心肝都被照透了似的,周身上下,就連那空間袋中,都毫無一絲隱秘可言。
“糟了,陽傀……”
易流雲剛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聽見陽傀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如同蚊蚋一般響起。
“不要驚惶,我躲藏在你一時最深處,身軀藏匿更是在異度空間之內,這鏡子照不到我的,你且放心,不過,這流雲大殿上高手太多,我必須深深隱藏,記住,他們拿你沒轍的。”
陽傀只說完這一句話,便沒了生息。
易流雲心頭大定,笑着任憑那鏡光照射全身。
刑罰長老舉鏡來回照射了幾遍,並沒有察覺出如何特別的東西,若說唯一有些特別的,倒是那斷了的“金煞劍”,品質高絕,不過上面的一絲“血煞氣”也早已失蹤不見。
“稟告五峰宗主,這逆徒除卻鏡身臨體剎那有一絲波動之外,其餘時間血液流暢正常,不象說謊。”
刑罰長老生性剛直,說話倒是不偏不倚。
可就在這個時候,五峰之上的紫雲峰主,易流雲的老對頭赤眉上人忽然開口,“這逆徒能自由進出‘忘天崖’,本就與常人不同,何況他生性桀驁狂野,許或能躲過你這‘照魄鏡’。”
聽聞此言,刑罰長老眉頭微微一皺,“我的‘照魄鏡’乃是絕品法器,離玄器只有半步之遙,按照赤眉師兄的意思,是這小子身上藏有玄器?否則,任憑他如何古怪,也逃不出我這‘照魄鏡’當空一照。”
刑罰長老語氣有些不悅,赤眉上人屹立於數十丈的虛空之間,不見眉目,過了良久才發下來一句話,“‘忘天崖’乃是我流雲宗的古老禁地,傳聞牽扯到一件天大的隱秘,既然刑罰長老的‘照魄鏡’辨不出真僞,我建議,拘役出他的生魂一觀、種移他身,以測完全。”
“什麼,拘役生魂?”饒是刑罰長老性格剛毅,手段狠毒,聽聞此言也是微微動容。
至於大殿之上的陰玄境諸多子弟,也是一個個眉目驚異。
拘役生魂、種移他身,前者是陰玄境中期便能擁有的手段,但後者卻是神通法境才能領悟的玄法。
一旦被拘役了生魂,再種植於其他生物的體魄之中,瞬間便能讓這生魂得知的一切悉數道來,點滴不漏。
赤眉上人如此提議,顯然陰毒。
易流雲皺了皺眉,他也沒想到赤眉上人如此惡毒,最爲不妙的是,似乎諸天長老以及其餘四峰之主都沒有異議,就連自己的師尊,流雲掌教易孤禪都沒有出言反對。
情勢似乎有些不妙。
“不錯,這正是我們五峰之主商議的決定,就連掌教也無異議。”赤眉上人的聲音冰冷無情,遙遙下墜,“易流雲,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坦白講出來,你究竟在‘忘天崖’有何際遇?”
易流雲心中也是舉棋不定,但此時他忽然想起之前楚惜刀關照過他的一句話。
該說的都說了。
一念及此言,易流雲心頭一動,猛的一咬牙,狠聲說:“赤眉師叔,我無話可說,之前所言句句是真,若是不信,便請拘役生魂吧,弟子不惜一死以證清白。”
“好!如你所願。”赤眉上人一聲厲喝,那一朵紫色祥雲之上驀然生出一隻土黃色的大手,足有百米方圓,轟然撲擊而下,目標直取站立於地的易流雲。
這大掌乃是光氣凝聚,其上縈繞有無數流轉的上古符紋,深紫一片,所過之處,虛空被硬生生的擠開,仿若玻璃一般塌陷碎裂,氣勢恐怖之極。
而易流雲處身的一丈之內,四周居然形成了一個真空的壁壘,氣流如同漩渦一般紛轉,呼吸不暢。
那一隻光氣大手挾崩天之勢緩緩的轟擊而下,易流雲眼前霎時一片昏暗,再無他物。
一息、兩息、三息……
十息之後,易流雲只覺得體內的氣血逆向上衝,彷彿要被擠壓出體魄,完全不聽控制。
而空氣更是如同流逝的水銀一般,向氣流之外擴散,越來越稀薄。
易流雲拼命的張大嘴巴,想要吸取空氣,卻是一絲也吸取不到。
所有的器官開始停止工作,巨大的轟鳴聲在耳畔響起,如附骨之蛆。
疼痛滲入骨髓與靈魂,鮮血開始溢出七竅。
模糊之間,易流雲冥冥中彷彿看到一個透明的自己要脫體而去。
這是他的魂魄,一旦被那大掌吸附而去,一切血肉氣息將不復存在,這一具皮囊就此無用,如塵土般腐朽枯壞。
眼看就是身死道消。
就在此時,半空中又響起一道驚雷似的厲喝。
“赤眉,你出爾反爾,成何體統。”
一道驚鴻似的赤色劍光炸裂,猶如狂龍出海。
劍光匹練一般映透大殿上空,將那土黃色的大手當空斬裂而開。
轟
一聲大響驚起,虛空無數氣流炸裂,如漣漪一般奔騰擴散,十萬裡流雲山脈上空,剎那間一片狂風捲蕩,雲浪翻滾。
“哈哈,紅雲師妹說笑了,本宗主怎會如此下作,不過考驗一下易流雲而已,無須動怒。”紫色祥雲之上,赤眉上人朗朗而笑,大袖一捲,光氣收斂,虛空又回覆一片清明。
易流雲早已單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七竅之中猶自溢出絲絲鮮血。
“赤眉,少說廢話,我告訴你,今日審訊易流雲,本就是我們五峰宗主連同教尊的意見,只是考驗一下而已,難不成還真的拘役生魂審問?這等手法在整個修玄界都屬殘暴不道,外人尚且少用,何況我流雲宗弟子,就連長老會也認同這個考驗的,可你倒好,直接下毒手,若不是我干預,只怕你就真的做出來了,就算你不抽出生魂,也傷了其經脈神魂,於日後修行大有損傷。”
紅雲道姑藉着這個機會將事情原委悉數道出。
站立於殿中的易流雲頓時心頭一鬆,明白自己果然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