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傷口來的蹊蹺,全無一絲徵兆,而易流雲原先站立之處,地面轟然一聲大響,竟然被生生的斬出道長逾三丈的深痕。
無形劍氣
易流雲腦子裡只閃過一個驚怖的名詞。
虛空劍氣乃是所有陽武境修習劍玄路線子弟能夠掌握的最強殺招,只是根據個人的悟性根骨不同,領悟出的虛空劍氣也截然不同。
比如易流雲,他所領悟的虛空劍氣融入了他對於箭隱的“炸裂箭”的理解,因此才能一分爲三,迥異於尋常的虛空劍氣,威力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那言無忌,也算是一個天賦的人才,使出的虛空劍氣卻很平常,若不是融入一點赤火之氣,遠不能和易流雲的虛空分裂劍氣相提並論。
衆人的悟性不同,最終施展的虛空劍氣威力也是迥異的。
但若論起最厲害的虛空劍氣,卻還是那“無形劍氣”。
無形無象,無一絲馬跡可循,連頭顱掉了都不知道是從何處迸出的劍氣,這便是無形劍氣。
一千個使劍的修玄子弟能有一個領悟出虛空劍氣,而一萬個領悟出虛空劍氣的人才有可能悟出這無形劍氣。
羅海禪,不虧是轉世的妖孽,才情驚豔,領悟出了絕流的劍氣。
這思緒也不過是一剎那的功夫,千分之一個呼吸的間隙,易流雲左臂血流如注,飆飛上升,而在頭頂虛空,那羅海禪雙手舉着那一併赤練般的長劍,鬼魅般的直劈而下。
這一劍使的暴烈,毫無回寰餘地,方圓三丈之內,空氣都被劍勢撕成粉碎。
易流雲被壓制在下,如有小山轟頂,連擡頭都異常艱難。
陽傀雖然往日愛裝酷,又是個半吊子的財迷,生死關頭,卻對着易流雲大聲咆哮,“小子,可要我出手?再不出手你這小命就完蛋了。”
易流雲卻冷然一笑,“要你出手又怎顯我的本事!”
意念落罷,易流雲腳步一錯,竟然晃悠出一團殘影。
頭頂凌空劈斬而下的羅海禪微微一驚,以他的眼光也看不出底下那一團青光似的朦朧殘影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易流雲。
這乃是尋隙步的神妙,幾番廝殺,日夜磨練,這一門保命的身法易流雲使的可謂神出鬼沒。
就是這微微一愣的間隙,爲易流雲爭取了一線機會。
他本被羅海禪死死壓制,無論速度抑或力量都遜對方一籌,劍氣更是差了好大一截,先天之氣更不可同日而語,本是必敗之局,卻被易流雲生生奪了一線間隙。
急速晃動中的易流雲電也似的劈出了三劍。
這三劍,直接就是三道匹練般粗細的青光劍氣。
凌空而至的羅海禪冷笑一聲,以他天性蛇靈長成的肉身,遠超常人,堅韌異常,何況他又有那天然劍旋加持,身軀一米之內,尋常劍氣刀刃難近。
羅海禪直生生的下劈壓去,完全置易流雲的劍氣不顧。
只是這劍氣極度詭異,與羅海禪的劍氣之旋碰觸的一瞬間,竟然產生難料的變化。
第一道劍氣一觸既炸,轟然作響。
只是羅海禪周遭劍氣之旋一攪,生生崩散。
此時,第二道劍氣已至,這一道劍氣驀地分裂,一下子分出了三道劍氣,竟然生生撕裂了羅海禪的劍氣之旋,撕出一個小小的口子。
這小口子足以讓第三道劍氣穿過。
羅海禪眉頭微微一皺,下斬之勢依舊不衰,赤色的劍刃硬生生的劈斬向易流雲,他要以絕對的力量轟散這區區的微小劍氣。
只是這第三道劍氣詭異的遠出乎他的意料。
這一道劍氣寂滅無聲,比起前兩道的動靜來,實在小了太多,而且方向不精準,竟然是擦着劍刃而過。
赤練的劍刃之上,氣旋猛烈,觸及的一瞬間,本該被撕裂的劍氣忽的一蕩,如蟒蛇翻身一般,生生絞碎了氣旋,滾蕩向前,竟然刺入了羅海禪脖頸之間。
一縷髮絲飛揚,在羅海禪眼前飄散。
羅海禪大驚,針也似的瞳孔就是一縮,他修行十七年,從未曾想過陽武境中竟有人能夠施展出劍氣迫及其身。
就是這一瞬間的錯愕,手中劍勢一滯。
於劍下兜轉不停的易流雲要的就是這一線契機,當下手中長劍一挺,驀地上衝,如一道淒厲的流光。
這一劍融合了易流雲對於劍擊一道的完全理解,無論是氣勢、時機抑或是力道都恰到好處,幾乎無懈可擊。
即便強如羅海禪,面對這一劍,也是勃然色變。
他眼光不俗,看的出易流雲這一劍的刁鑽狠毒,尤其是劍鋒之上綻放出的青色劍氣,顫如蛇信,隱約間竟然將自己周身一丈之內的閃避角度悉數封死。
易流雲不出劍則已,一出則是必殺之局。
此刻羅海禪護身的劍旋之氣被破,原本寄望於以力致勝的下劈招式用老,可謂必敗無疑。
但若是如此羅海禪就枉負那妖孽之名。
幾乎是在劍鋒及身的那一瞬間,羅海禪竟然斷喝一聲,頭頂髮髻轟然斷裂,一頭黑髮如雲霧飄散,隨之而來的還有潮浪似的震盪氣浪。這氣浪匯聚了他畢生的先天之氣,擴散如海潮,何其兇裂,就連手中的中品靈器長劍都寸寸炸裂。
易流雲手中那一劍的去勢頓時受阻,難以近前。
也就是一錯眼的瞬間,二十二分之一個呼吸的間隙,羅海禪那紫色的肥大袍袖一捲一蕩,去劈爲掃,挾帶着那一股碎裂的金屬碎片轟然拍向易流雲手中之長劍。
這一下,就算易流雲使得是上品的靈器長劍,怕也要被完全轟碎,人也難逃肉泥的下場。
只是羅海禪沒有想到,易流雲手中使的那一把漆黑的長劍不比凡品。
太玄長劍,雖然不知來路品階,但當初能夠斬斷幾乎堪比上品法器材質的金煞劍,又怎會懼怕那區區的中品靈劍碎片?
易流雲身軀電縱之間,也不懼這氣勢浩然的一掌,徑直的刺了過去。
嘭…………
一聲悶響迭起。
二人錯身而過,各自降落於地。
只是那羅海禪是瀟灑的站落於地,周身無礙,只是肥大的左袖上多了個劍孔而已,至於易流雲,則是左膝着地,體魄之上濺滿長劍碎片,血液長流如注。
唯獨左手的那一把太玄劍,橫立於胸前。
二人一跪一立,靜默不語。
只是過了片刻,那羅海禪才冷冷的說,“你輸了。”
“我輸了?只怕未必。”易流雲喘着粗氣,拄着劍長身而起,右手垂下的袖子中落出一把斷刃來,刀刃之上掛着一縷烏黑的髮絲。
羅海禪見了那髮絲,神色一變。
易流雲也不顧體軀之上傷口密佈,鮮血橫流,只是冷笑,“你以爲自己贏了?若不是我的右手刀留情,只斷了你右鬢上的髮絲,你此刻早就橫屍了!”
原來二人交手之間,易流雲將左右平衡之術催發到了極致,左手劍做了佯攻,只是護住了周身要害,不至於被羅海禪崩裂的長劍碎片所傷,而右手刀卻悄無聲息的斬了過去,迅疾無聲,只斷了羅海禪的幾縷髮絲。
其實羅海禪天性堅硬,易流雲的刀未曾近身,已被護身的氣旋崩了一半,能斬下發絲已是極致了。
羅海禪冷眼瞧着那髮絲,一語不發,只從懷中取出了兩枚玉符碎片,那是擊殺七、八兩層王獸而得來的,直接扔在地上,頭也不回的飛縱而去。
易流雲見羅海禪被自己氣走,也不擔心對方,這妖孽乃是孤寒的性子,不出片刻,肯定會捏碎那救命玉符,出了這陽武幻境。
不料此時陽傀的聲音卻在腦海中響起,“小子,剛纔爲何不願讓我出來痛下殺手?這蛇性小子強你何止數倍,只是吃虧了不如你狡詐,巧字上輸與你,但他性子孤寒,你和他結下了樑子,日後早晚會找你報復,以他的天賦,你遠不是其對手。”
“不是對手?我現在修行也不如他,不是一樣勝了。”易流雲笑了笑,不以爲然,他心中其實自有一番計較。
如羅海禪這樣的天才妖孽,百年難得一出的修玄人才,乃是宗門竭力培養的對象,若是讓陽傀擊殺了,固然能省去日後的隱患,但肯定會引起宗門的震動。
更何況憑藉他易流雲的修爲,根本殺不了羅海禪,這樣一來,只會引起宗門中巡查司的長老出面調查,甚至極有可能驚動宗門內的太上長老,傳聞中有一位太上長老精通逆回瞳術,能夠通過玄法清晰顯出曾經發生過的景象。
到了那時,只怕陽傀的隱秘再難藏住,恐怕又會牽扯上忘天崖的破事。
所以,這羅海禪不能殺。
易流雲思慮周全,他站起身,摘去身上鑲嵌的一些靈器碎片,用從懷中取出一些丹藥,捏碎了敷在傷口處,這才止住了血,長舒了一口氣。
不得不說,羅海禪真是驚世的天才,若不是仗着太玄劍的鋒銳,擋去了大半的力道和碎片,只怕自己早被那一掌拍成肉泥,即便拍不死,也會被那一股靈劍碎片攪成肉泥。
可惜羅海禪,明顯高出自己一頭,還是被他易流雲一番忽悠,甘願的認了輸。
易流雲想想也覺得發笑,勉強站起身子,想要拾取地上的玉符碎片。
可就在此時,一道凌厲無比的青黑光箭悄無聲息的劈斬而來,恰似一條出獵的毒蛇,直逼易流雲的脖頸而至。
而低腰背身的易流雲全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