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傾家救孫

蕭遙大步向謝醒思走去,一抹流轉的寒光,出現在他的掌中。

謝遠之情不自禁,奔向唯一的孫兒。可惜一名隨蕭遙來的僕人微微一閃,已掠到他的面前,伸手一攔。

只看他的身手,已知不是凡俗之輩。容若知道,看來,跟蕭遙進來的這些僕人,全都是近日以來,蕭遙刻意結交的江湖豪士。

自然,謝府之內,不是完全沒有忠心誓死的家將,只是蕭遙目光凌厲,比之百戰勇將還要可怕,往廳外一些做勢要衝進來的人身上一掃,大喝道:“我是當今大楚國的皇子,縱被金冊除名,亦是鳳子龍孫。我的愛妻被此人欺凌而死,我要報殺妻之仇,你們哪一個不怕律法條條,哪一個不介意九族同誅,全給我上來吧!”

這一句話,威懾力是驚人的。

畢竟謝醒思的所作所爲,頗爲令人不齒,就算別人要報仇雪恨,也實在情有可原,再加上蕭遙的身分,更加讓人不敢輕慢,一時竟無人敢於阻攔他。

蕭遙走到謝醒思面前,冷森森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痛快而去的。凌遲碎剮,足足三千刀,一刀都不會少。”

他一刀揮起,那一抹流光,冷得震人心魂。

一直強自苦撐的謝遠之,終是忍耐不住,大喊一聲:“醒思!”蒼老的聲音裡,無限痛楚。

謝瑤晶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奮力一掙,竟然掙脫了那大個僕人的手,猛然撲了過去:“不要啊!”

但是,容若比誰都更快一步,一掠而到蕭遙身邊,一手抓住他持匕首的手腕,眼中盡是沉痛之意:“你不要這樣。”

蕭遙帶進廳來的高手不少,任何人阻礙蕭遙,他們都會動手,但容若一來輕功絕佳,只要他一動,別人就跟不上。二來,他的身分也高,既有可能是京城高官,又是日月堂現今的主人,別的人要想對他動手,還真得三思而行。

所以,容若可以輕鬆地搶先一步攔住蕭遙。

蕭遙掙了一掙,掙不開容若的手,面現怒色:“你放開。”

“我不放。我知道你心中難過,我知道你仇深似海,可是,這樣的報復,你心中就真的快樂了嗎?”

“我不會快樂,芸娘已死,我這一生都再也不會快樂。可是殺了他,讓他受盡痛楚而死,至少可以讓我的心,不再每天痛得那麼厲害。你不是也說要爲芸娘報仇嗎,爲什麼還要阻止我?”

“我也想爲芸娘報仇,可是,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既然證據確實,既然他已經認罪,爲什麼不交由官方,按律定罪。爲什麼你不但要將他千刀萬剮,還要累及整個謝家?”

“爲什麼?國法之中也有九族同誅,一家連坐的刑法,他殺我愛侶,害我今生生不如死,我爲什麼要讓他死得那麼痛快。我這麼長時間的奔走和隱忍,我放棄了所有的原則,願做任何卑鄙的交易,就是爲了此時此刻,我爲什麼不盡情復仇,爲什麼不讓所有姓謝的人,生不如死。”

“可是,你這樣做,害得不止是謝家,還有整個濟州的百姓。濟州的混亂如果波及到外郡,更會讓南方諸郡不戰自敗,家國天下,萬千生靈,你於心何忍。”

蕭遙尖聲大笑起來:“什麼家國天下,沒有了芸娘,我還要這家國天下做什麼?芸娘死了,天下人的死活,哪裡與我還有什麼相干。”

他眼中滿是血絲,臉上神色悲愴莫名,長笑之聲,震動人心。

容若臉露不忍之色,最終還是咬牙大聲道:“無論如何,我會阻止你的。”

“阻止我,你如何阻止我。”蕭遙冷笑起來:“容公子,你縱然富可敵國,難道能帶着無數銀子滿世界走?現在你身上那一張又一張的大額銀票,對百姓來說,連廢紙都不如。你日月堂拿出來的銀子,撐不過今天,只要錢莊兌不出銀子,官府就壓制不了百姓,到時,全濟州的百姓一起瘋狂把謝家產業搶掠一空,至於什麼後果……”

他笑聲越發瘋狂起來:“等我剮了他,我就自盡,給濟州,給楚國謝罪好了。”

“你別這樣。”容若心中又痛又傷,大聲呼喊。

蕭遙冷笑一聲:“你一定要阻止我是嗎?”

音未落,容若只覺左手一沉,一件冰冷的東西塞了過來,低頭一看,卻是一把鋒利的短劍。

“你有兩條路,要麼讓我報仇,要麼一劍殺了我。”蕭遙近似瘋狂地說。

容若手一顫,還不及有所動作,蕭遙已是一探手,強拉住他的左手,對着自己的胸膛扎過去。

容若嚇了一跳,猛力一掙,甩開蕭遙的手,同一時間,不自覺也鬆開了抓住蕭遙的手。

蕭遙的右手一得自由,毫不停頓地對着謝醒思揮下去。

容若待要再攔,已是來不及了。

不過,這個時候,謝瑤晶早已撲到了謝醒思身前,一見蕭遙的匕首揮下來,想也不想,挺身攔過去。

蕭遙匕首全力刺出,眼睛都是一片赤紅,就算是千軍萬馬來攔,也是不會收回的。可是謝瑤晶美麗的臉龐上全是淚水,毫不猶豫,用胸膛對着匕首迎過去。

容若發出一聲驚呼,謝遠之也痛叫失聲:“瑤晶!”

蕭遙的匕首微微一顫,刺到謝瑤晶胸前時,猛然收力,沒有再紮下去,卻把謝瑤晶胸前的衣襟完全劃破,露出雪也似的肌膚。

謝瑤晶顧不得羞澀,猛得張臂抱住蕭遙:“蕭大哥,你饒了我哥哥吧!求求你。”

蕭遙怒極恨極,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用力要扯開她:“走開,不然我殺了你。”

謝瑤晶放聲痛哭,她的淚水,溼透了蕭遙的衣襟:“蕭大哥,你殺了我吧!只要殺了我能讓你舒服一些,你就殺了我吧!我只求你能放了我哥哥。”

容若見蕭遙被纏住,即刻道:“謝醒思身犯律法,快把他押去見官。”

肖鶯兒應聲上前,扯了謝醒思就往外去。

蕭遙一時拉不開謝瑤晶,氣得提起匕首要往下扎,手揮到半空,卻又停住,大吼:“你們還不攔住他!”

容若一個箭步,攔到廳門口,目光凜然一掃:“各位誰想和日月堂做死敵,儘可上來。”

見衆人神色略動,他這才又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逼人太甚,我不會放他,只要他犯了法,只要他真的害死了人,律法就饒不了他,讓他死於法場,總好過在這裡私刑碎剮,也並沒有對不起已逝的蕭夫人。”

幾句話之間,肖鶯兒已是押着謝醒思,遠遠出去了,謝家的護院武師,誰也沒有動手攔,至於外面,固然有蕭遙安排的人馬,但日月堂接應的高手也早就到了,斷然吃不了虧。

蕭遙眼睜睜看着謝醒思遠去,目眥欲裂,手上力量忽的加大,終於把謝瑤晶推了開去,想要追出去時,謝瑤晶勉力從地上撐起來,死死抱住他的腳,不肯放鬆。

謝遠之忽的大聲道:“蕭公子,我並不想爲醒思求命,只是你就讓他承國法而死吧!我願以謝家全部產業,爲他贖罪。”

蕭遙還待要掙,謝瑤晶大聲哭號,死也不肯放手。

蕭遙手裡的匕首,幾次三番要刺下去,卻終沒有真的下手。

謝瑤晶怯生生擡起臉,望着他,滿臉都是淚痕,小聲說:“蕭大哥。”

她正值青春年華,又是天生麗質,縱然淚眼模糊,也不覺狼狽,更堪人憐。

這有着水一般青春的少女,曾用那樣清澈充滿幻夢嚮往的眸子凝視他;曾那樣真心真意,爲他祝福,盼他快活;曾同樣感同身受,爲他痛楚,爲他難過。

他傷心欲絕時,她日日跟隨;他痛得無淚可流,她的淚卻爲他流盡。

這明珠般呵在手心長大的小姐,爲他親調羹湯,爲他噓寒問暖,一聲又一聲的蕭大哥,每一聲叫,都用盡了全部的心意。

要怎樣鐵石的心腸,才能對這露珠兒般美麗的臉,紮下斷心絕情的一刀。

蕭遙的手懸在半空中,牙齒卻咬得咯咯直響,整個人都因爲過份激動的情緒,而不斷地顫抖着。

容若在一旁看得心緒起伏不定,眼神不斷變幻,最終低嘆一聲,走上前,一把抓着蕭遙的手。

蕭遙的手冰涼一片,像石頭一樣冷,容若一根根扳開他的指頭,才把匕首拿了下來。

謝遠之臉上的緊張之色,終於慢慢褪去,蒼老的容顏現出一個似淒涼又似安心的笑容,對着蕭遙深施一禮:“多謝公子手下容情,我這就寫下財產讓渡之書,謝家產業,就此交與公子,任公子處置就是。”

他甚至不叫人傳筆墨過來,直接用力撕下一片袍袖,一口咬在自己的手指上,就着鮮血,在衣襟上寫字。

謝瑤晶發出一聲驚呼,手忙腳亂地想從地上爬起來,衝向她年邁的爺爺,卻讓容若一把拉住。

容若向這個迭受打擊的天真少女搖了搖頭,凝眸望向謝遠之,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敬意。

這個幾十年立在風口浪尖,經歷過無數商場爭戰的老人,在家產被奪,愛孫入獄的這一刻,仍然把腰挺得筆直,用他自己的血,寫下將所有財產轉讓的文書。

天氣冷,手指上的血很容易就幹了,他居然想也不想,擡起來又是狠命一咬,然後滴着鮮血,繼續寫下去。鮮血點點滴滴,染紅他花白的鬍鬚、昂貴的衣袍,那一幅血書完成時,字字鮮紅,更是觸人眼目。

寫罷之後,謝遠之信手拋向蕭遙。

蕭遙似是純屬自然反應地接下來,臉上卻也不見喜色。

謝遠之長笑一聲:“從此我謝家產業盡歸蕭公子安置,蕭公子要砸要燒,悉聽尊便。這處房產,也是蕭公子的,公子若是要把我們祖孫趕出去,我們即刻就走。”

蕭遙怔了一怔,呆呆低頭,望着手上的血書,眼神皆是蕭索之意,倒不見得意之容。

容若卻按捺不住,大聲道:“蕭公子,你大仇已報,謝醒思伏法之日就在眼前,謝家的百萬家產也都落入你手,現在,外頭的百姓圍攻的錢莊是你的,不是謝老爺的,再讓局勢擴大下去,不能對謝家有任何新的打擊,你就看在濟州百姓無辜的份上,救他們一救吧!”

蕭遙擡起頭,神色黯淡,看着他:“在你眼中,我已是十惡不赦之人了吧?”

容若神情一陣悲苦,卻不說話。

蕭遙擡手,對其他人行了一禮:“多謝各位一心助我復仇雪恨,而今我心願已了,謝家偌大財富,於我並無意義。還請各位念及百姓無辜,同心並力,化解這次的混亂,事後我會用謝家的產業來賠償諸位的損失。”

衆人早就個個喜形於色,人人滿口答應。

“蕭公子放心,這事交給我們了。”

“我們也是濟州百姓,濟州的平靜,我等責無旁貸。”

“放心,我們各家聯手,一同週轉現銀,天大的風波也能平定下來。”

看着這些人一個個拍着胸脯的樣子,容若有作嘔的感覺,但此時此刻,卻也不能對他們發作。如今濟州的混亂,還指望這些人的銀子來平息呢!

在場的可算是濟州城最有錢的幾個人了,而且他們事先有準備,暗中早藏了大量現銀,就待取用。事後,以謝家龐大的產業折現補償,等於是讓他們以極低的價格,瓜分了謝家。

可是,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看蕭遙心傷欲死的樣子,竟讓人也覺不忍責難這個情碎魂斷,只一心復仇的男子。

容若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掃了一回,這才走向謝遠之:“謝老,這裡既不能住了,如不嫌棄,可願往逸園一行。逸園是當日謝老賣給我的住宅,我早想請謝老去做幾天客了。”

謝遠之遭受如此打擊,猶能微笑着對容若點點頭:“如此多謝容公子。”

蕭遙終於在這個時候開口了,聲音渺然如遊魂:“你們不必走,我……”

他眼神有些黯淡地看看謝家祖孫,搖搖頭,臉上神色頗有些萬念俱灰,逕自往外走去。

謝遠之冷冷道:“蕭公子不是要奪盡謝家一切財產,逼謝家至絕境嗎?”

“你的財產我已奪得,仇也報了,可是,我也並不快活。這所宅子還是你的,我不會趕你出去。”蕭遙的聲音,隨着冬天的風,消散於空中,他的人影,也穿過重重門戶,漸漸遠去。

容若站在廳前,好幾次想要呼喚他,卻最終沒有出聲。

其他人也紛紛告辭,容若知他們是要調動銀兩去應急,以便平定騷亂,所以也一聲不吭,由着他們去了。

等閒雜人都去淨了,容若召來幾個謝府中的下人,叮嚀他們好生照料這一對受盡打擊的祖孫,又細細安慰了謝遠之和謝瑤晶幾句,這才帶着不忍的心情離開了。

剛進謝府時,謝家大宅裡裡外外,僕傭無數,護衛無數,不到一個時辰,竟都風散而去。知道謝家財產盡去,還肯念着舊情,留下效力的,竟不超過二十人。

容若看着往日車水馬龍,而今空空寂寂的謝府大門,心頭一陣慘然,輕聲吩咐:“鶯兒,傳我的話,派人好好保護謝府全家,多多照看他們祖孫。”

“是。”

容若輕嘆一聲:“對了,我讓你把意娘他們接出逸園,你作好了嗎?”

“我剛要下令,公子就要趕到街上來看錢莊的風波。我怕公子有事,所以緊跟在公子身旁,剛纔又一力去辦調動人馬和銀兩的事,一直沒來得及派人去接蘇姑娘他們,我現在就去傳令。”

“不,不用了,我親自去吧!”容若擡頭,看了看暗沉沉預示着寒冬風雪來臨的天色:“就算再長的密談也該談完了,這個時候,我那三哥,也該回家了吧!”

第六章 重逢之時第三章 公主鳳駕第二章 傷心舊景第五章 重逢之喜第一章 帝后之會第一章 寵臣第五章 勝負之間第一章 整人之術第四章 攝政賢王第四章 似是故人第三章 出手相救第三章 戲假情真第十章 再起驚變第七章 奪喉一招第七章 三日之諾第八章 啼笑誤會第一章 故人相送第七章 冰心傲骨第四章 真相若何人物介紹第四章 攝政賢王第一章 故人相送第一章 劇毒發作第六章 男女之疑第六章 蒼道之主第八章 性德之心第七章 神醫奇方第四章 似是故人第七章 少年秦主第十一章 秦楚大婚第七章 情在朦朧第三章 絕世稟賦第三章 慈母苦心第九章 突生異變第三章 府衙之會第四章 陣前降敵第十一章 性德垂危第二章 飛雪之城第二章 死士死計第四章 忽得奇援第三章 慈母苦心第十章 玉靈小縣第四章 苦心若何第七章 少年秦主第九章 夜會奇客第三章 千鈞一髮第四章 誰是誰非第八章 衛國王宮第五章 難測身分第八章 兄弟重逢第二章 死士死計番外篇 嫣然夢斷第六章 街頭救美第七章 情在朦朧第六章 楚王蕭若第二章 開市互貿後記第十章 肝膽相照第十章 忽悟奇謀第二章 奇毒奇情番外篇 再世爲人爲官記一第三章 兄弟之間第八章 收徒盛會第七章 日月之秘第九章 神秘人物第七章 若離再現第三章 強秦忽現第七章 樓頭相交第十章 血腥命案第八章 新人新規第九章 詠絮俠舞第二章 飛雪之城第三章 巧計連連有關第二集封面第二章 無名強盜第一章 魏王欲見唐方樑襄甚至蕭峰大俠英雄論第八章 奇緣孽緣第八章 新人新規第四章 漫漫長途第八章 神心人心第十章 練武之苦第一章 傷情之死第六章 孤家寡人第七章 少年秦主第三章 巧計連連第十章 一諾之盟第十章 孰生孰死第十一章 性德垂危第五章 制度人心第十章 兵臨城下第七章 斷腸之痛有關曹操的爭論第八章 滿天秘笈第一章 帝后之會第三章 神醫療病第十章 蘇氏俠舞爲官記之一第五章 母子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