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劫遇】

望雲臺星宮遭劫可是件撼動武林的大事,江湖上再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感到震驚的,難以預知的結局象是一層不祥的陰雲籠罩在天下每一個幫會武行。爲了緝拿真兇,月亮宮尋根探源四處查訪,一時間卻仍無任何有價值的消息,其他加強戒備的星宮也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除此以外,月亮宮宮主碧霞雲慧還要忙於籌備望雲臺劍會,重設望雲臺星宮,傳發金鷹令牌,號令武林,相約同仁,共商劍會良辰吉日,平時還比較清靜的月亮宮最近也顯得格外忙碌。

碧霞紅玉和小夢君回來見到老爺爺和姐姐甭提有多高興,尤其小君更是歡蹦跳躍無半分輕閒,快樂歡聚的氣氛絲毫沒有因爲望雲臺星宮之事受到影響,本來江湖風雲就是變化莫測的,既然身在其中就應該擁有一份隨欲而安的心境。

廳堂裡;老爺爺和碧霞雲慧都在靜心聆聽紅玉的訴說,快嘴的小君更是喋喋不休,可說來說去,所說最多的卻只有一個;就是小雪。

“噢?又是小雪,最近一些日子,我這耳朵都被這個名字磨出繭子了!”就連鬚髮眉毛都已是雪白的老爺爺也很感興趣道。雲慧雖然才大紅玉兩歲,卻顯得極爲沉穩,她能看出妹妹的心思,從言辭裡也能聽出妹妹此次出門與那位小雪是怎麼一回事。漸漸得,她不由深深點點頭,然後仙容肅肅地說道:“嗯,我明白了,玉妹一定是對這個叫小雪的公子很有好感吧?不然怎麼左一個雪公子,右一個雪公子,一提到雪公子就有些神不守舍呢?”

“這......”這句話立刻把紅玉說得慌亂不已,緋紅的臉龐如同一朵欲開的豔蕾,依然語無倫次地嬌怨道:“哎呀!姐姐,你在說什麼?多讓人難爲情,我們也是剛剛認識嘛!”

雲慧並不反駁,只是望着妹妹低垂的臉兒笑,笑得她更加是手足無措。

“我,我沒有......”紅玉想爭辯,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偏巧調皮的小君這時嘻皮笑臉地湊過來道:“姐姐,怕什麼!反正都是真的,說出來又怎麼樣?”

紅玉氣得恨不能給她一巴掌,來之前千叮嚀萬囑咐,沒想到這個死丫頭還是給她捅婁子,所以不得不暗示着道:“君妹,不許胡說八道,我和雪公子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君呢?真是氣死人,偏偏和你對着幹,她眨忽着一雙大眼睛陰陽怪氣地道:“我當然知道,很平常嘛,不就讓人家抱在懷裡。”

“你胡說!”紅玉這下可急了,她不敢看小君,也不敢看雲慧,竟霍然躍起一頭扎進老爺爺懷裡,把滾燙的臉兒埋藏起來,好象受了很大委屈般嚶嗚怪怨道:“老爺爺,您看哪,她們都欺負我!”

老爺爺先是一愣,看看微笑的雲慧,再看看興災樂禍的小君,也慈愛地拍撫着紅玉開懷大笑起來,道:“好好好,老爺爺相信玉兒,玉兒是個乖孩子,不會編瞎話,都怪你妹妹那個搗蛋鬼。”

紅玉好久才擡起頭來,嗬!瞧那羞紅的臉頰竟還懸着幾許珠淚,不過這絕不是傷心的淚......

“小君!”是雲慧在喊。

“噯!什麼事?”小君象只兔子似地蹦進來。

“去,喚你玉姐來吃飯。”雲慧吩咐道。

小君聞言沒有立即離開,她眨眨眼睛看看姐姐,又看看老爺爺不由嘆了口氣無精打采道:“唉,玉姐姐不想吃飯了。”

“嗯?怎麼了?”雲慧問。

“當然是病了唄。”小君還是繃着臉道。

“怎麼會病呢?昨天回來時不是好好的嗎?”雲慧忙道。

不料小君忽然一樂:“那還用問,當然是---是那種相思病,呵呵!”

“好哇,死丫頭,又在背後說我什麼壞話?看我今天不揍你纔怪!”紅玉這時正好氣吟吟闖進來。小君一吐舌頭“嗞溜”鑽到老爺爺身後不出來了。紅玉上前向老爺爺和姐姐行禮。

“孩子,最近身體不適嗎?”老爺爺關心道。

“老爺爺,讓您掛念了,玉兒很好。”紅玉偎坐在老爺爺身邊道。

雲慧倒沒有說什麼,不過她心裡可明白,她早看出來自從紅玉回來這些天裡,和以前完全變了一個人,一天到晚茶飯不思沉默不語,哪兒也不去,什麼也不幹,才幾日功夫就把個姣麗的容顏折騰得有些憔悴了,她也是心疼不已,看來妹妹是病了,而且病得還很嚴重,她也暗自驚奇,難道這個小雪真值得我妹妹爲他這個樣子?......

今天天氣很好,雲慧一大早就派人把紅玉找來。

“大姐,喚小妹什麼事啊?”紅玉近前問道。

“玉妹,姐姐是有件事要你去辦,我們在望雲臺重新佈置了星宮以備劍會之需,我打算請玉妹前去察看一番,不知玉妹意下如何?”雲慧平和地問道。紅玉聽罷不由心中一陣感動,其實她明白姐姐的用意,想那進駐在望雲臺星宮的這批人選幾乎都是月亮宮的精銳,再加上身經百戰、心智藝高的影子大叔坐陣,定是萬無一失,讓她去純屬就是多餘,姐姐這樣安排無非是見她精神欠佳,藉故支她出去散散心而已。轉念之間;她忽然生起一個想法,她最近總是特別擔心小雪,也不知目前情況如何?說什麼也應該出去打聽一下,所以便順口答應下來;“好的姐姐,小妹尊命就是。”

“玉妹,最近外面局勢很亂,路上一定多加小心,一但有事切記不可逞強。”雲慧囑咐道。

“是,姐姐放心,小妹記下了。”紅玉應到。

“玉妹呀,這次去望雲臺,姐姐爲你選兩名隨從如何?”雲慧想了想仍然不放心道。

“多謝姐姐操心,不過小妹還是覺得一個人方便些。”紅玉謝絕道。

雲慧不由神色凝重地點點頭,也不知怎麼,一向雷厲風行的她,這一回卻表現得婆婆麻麻,優柔寡斷起來。妹妹精神不好,她心疼;放妹妹出去,她又很不放心,總之;她心裡是七上八下的......

紅玉回房簡單收拾了一下,取寶劍懸在腰間便告辭離去了。

路上風和日麗鳥語花香,青草隨風搖曳,晴空萬里無雲,紅玉不知不覺漸感輕鬆,偶爾在飛揚的情緒裡還跳躍一下,快樂的樣子真如一隻脫開絲籠的小鳥去面對藍天,可忽然又覺這樣不雅,生怕有人看見;哎呀!好象真得有人在看,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立刻機警地轉回身,就見不遠的草間一個精靈般的影子一閃,紅玉見此不由厲聲喝道:“小鬼頭,搞什麼明堂?還不快點滾出來!”

應聲;只見那草叢裡果然慢騰騰站起一個小傢伙,調皮的神情純真可愛,一雙鳳目還滿是稚氣的光彩。這不正是任性的小夢君嘛,而這時卻扭捏地躲閃着紅玉嚴厲的目光,歪着臉兒可憐兮兮站在那。紅玉還在嚴肅地望着她,好半天,也不知怎麼,竟然忍俊不住猛地大笑起來,直笑得花枝亂顫,直笑得彎下了腰,同時還招呼着在那愣愣觀望的妹妹;“小君,乖妹妹,快來!姐姐不怪你的。”小君這才緩緩走過來。

“好妹妹,你想和姐姐出來就明說嘛,這樣可不好,家裡人會着急的。”紅玉忍不住一把將小君摟在懷裡愛憐地怪怨道。

“姐姐。”小君也嬌憐地喃喃道:“是我不好,平時總惹你生氣,怕說了你不帶我。”

“傻妹妹,姐姐怎麼會生你的氣。”紅玉一時動情竟差點掉下眼淚。

紅玉和小君邊走邊玩,不知不覺已見太陽西斜,她們並不着急去望雲臺星宮,還特意貪玩繞了個遠道。估計離葉柳鎮不太遠了,姐妹倆坐到路邊一間茶棚裡休息,黃昏的微風徐徐吹來,微微給人一絲清涼。

“對不起,二位小姐,在下有事打擾一下。”這時;一箇中年漢子忽然近前道。

紅玉和小君擡起頭,見一個精瘦的漢子也正打量着她們,此人眼睛很小,不過倒長了一付老實樣。

“你在跟我們說話嗎?”紅玉順口問。

“如果在下猜得不錯,這位可是月亮宮的紅玉小姐?”對方問。

“嗯?你怎麼知道?”紅玉警覺地反問。

那漢子臉上露出一陣欣喜,忙解釋道:“在下也是冒問,只因二位仙子風貌,所以在下也覺不會有錯,這次只因事態緊急,不得不冒昧打擾,請小姐們見諒。”

“那你說吧,什麼事?”紅玉疑問道。

“在下是奉雪公子之託,這才......”

“什麼?雪公子!他在哪?”紅玉聞言一陣驚喜。

“離此不遠。”

“哦?怎麼會離此不遠?”紅玉有些懷疑。

“因爲雪公子身受重傷!”

“啊?!”這一驚可非同小可,紅玉“噌”地站起來,急問道:“他受傷了!怎麼傷的?嚴不嚴重?”

那漢子被追問得連連苦笑,道:“對不起小姐,您最好還是去問他自己吧,在下也的確不甚瞭解實情,只是代口傳話而已。”

“好!快帶我們去!”紅玉毫不遲疑扔下茶錢,便與小君跟那人去了。

他們一直向南走,穿過一片鬆軟的草灘有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河,河對面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到了,就在前面。”那漢子邊說邊涉過河去。

紅玉和小君也飛身躍過向林中緊趕幾步,當她們再注意前面時,卻看見帶路人只剩下一個轉眼即失的背影。

“不好!中計了!”紅玉心中一緊,迅速拉過東張西望的小君,另一手按住劍柄,她已經清楚察覺到了這裡潛伏着的濃重殺氣。

“嘿--!兩個小美人,我等已恭候多時了!”隨着一陣得意的冷笑,四條黑影從茂密的枝葉裡疾撲而出,滿天的利刃寒光如同一張巨大網幕向她們當頭罩下,就憑這樣的身手便已知對方絕對都是極爲難纏的角色。

紅玉早已掣劍相迎,瑞彩光華的劍氣立時護遍全身。小君同時嬌叱一聲,揚手之間也是簫光點點玉影千條。在這交手相錯的一瞬間,四個黑衣人的絕命撲殺即刻被紅玉她們逼擋得凶氣頓斂。偷襲未能得手,黑衣人開始相隨遊鬥纏打搶攻,一時半會也奈何不了她們。黑衣人雖然都是高手,可是紅玉和小君的技藝也過於詭異了,未出幾合反而被逼得險象環生無從下手。其實月亮宮能縱橫天下領袖武林憑藉得可不是偶然,紅玉和小君自幼得到老爺爺的真傳,在當今武林如果公平相對幾乎是難遇敵手。

“小美人,功夫確實不錯,不過今天你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大爺們的手掌心!”隨着這聲狂叫,又有五條黑影從枝葉中疾撲而出。

紅玉並不答話,飄形換勢,劍影紛飛,一時竟力敵九人毫無懼色。搶拼過程中,這些黑衣人不但各個身懷絕技,而且出手相當狠辣,在纏鬥遊走幾個照面之後突然移形換位,九方配合竟化出一套奇怪的劍陣,看來他們對這次行動已經有了充分準備。紅玉和小君雖說武功卓絕,但對陣法卻不甚瞭解。隨着劍陣成形,黑衣人立刻隱身藏勢,處處刀閃如風劍走似潮。紅玉漸漸感到自己的劍招在對方陣法中無法施展,情急之下,她又移形換式劍走偏鋒,依仗自己精絕的輕功欲殺出重圍,經過幾次的努力,她這才感覺到此陣的可怕之處,一但陷進去就很難脫身,時間一長,明顯有些力不從心。小君畢竟年齡尚小,功底淺薄,這時已經亂了章法。最讓她感到驚恐不已的,就是這些黑衣人似乎都有刀槍不入的神功,絲毫不懼她們的劍刃簫尖,她的寶劍有時竟然能在對手身上迸出耀眼的火星,她明白了,這九個黑衣人一定都穿着金剛無損的貼身寶甲,這樣打下去,就是不被殺死,也會累死。

“小君,姐姐掩護你,你先走!”已經有所絕望的紅玉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不!”喘息急促的小君竟也異常堅決。

“小君,聽姐姐話,快走!”紅玉都帶出了哭腔,可她還是失望了,只有在這個時刻才發現,小君已不再是那個讓人哄着抱着嬌氣十足的孩子了。

“姐姐!我死也不走,要走一起走!”

“哎呀!小君---!!!”紅玉也弄不清臉上流淌得是汗水還是淚水,在萬般無奈下只好橫下心來,突然縱起身形竟渾然使出月影風魂的罕世絕學---星夜光華,數道無聲的真元脈線透過纖纖玉指疾速射出,儘管在兇險的劍陣裡,月影風魂的神技仍然銳不可當。不過她也明白,這是拼死最後的一搏,此招一出護體之勢必定形成空門,若想隨心收式也決難做到,倘若此時有人趁機下手,那後果......可是就在這不易被察覺又毫無防範能力的致命之處,一團詭秘的紅霧卻飄到了。在黑衣人一陣慘叫的同時,紅玉也被一道無形的掌風擊中,難以抑制的一口氣血直衝咽喉,在這生死攸關之際,她還是咬緊牙關一把抓住疲憊不堪的小君,從那已是四具黑衣死屍的劍陣縫隙中;從那惡魔留下唯一的空襠裡飄躍而出--彩雲飄。這也是月亮宮獨步天下的輕功神技,紅白相伴似霞飛雲涌,也唯此纔會擺脫惡魔佈下的羅網。但此刻的紅玉再沒有平時那雲影飄渺隨心所欲的感覺了,被紅霧重傷的身體已經使她的神智產生了幻覺。

“別讓她們跑了,一定要抓住她們!”一陣陣狂叫之聲在背後響起,一陣陣兇猛的惡風也尾隨而至。

紅玉已經絕望了,她的功力已經停滯盡失,就在那團可怕的紅霧再次漫罩而下時,她趁思緒清晰的最後一刻奮力把妹妹推了出去,在眼前一片光影浮動的幻覺裡,她的身體也墜落下去。

“啪!”突然一聲巨大的震撼如同晴空炸響的驚雷,霎那間,所有撲來的惡風都被衝散盪開。紅玉倒了下來,卻倒在一個人的懷抱裡。

“雪哥哥!”是小君的驚叫。

託護着紅玉靜默而立的正是小雪,飄逸的身形瀟瀟灑灑,沉靜的目光冷若冰霜,再有那威懾無比的太陽神功--兇猛的惡風,彌動的紅霧,在這正義的威懾下終於退卻了,勉強吞下不甘的遺恨漸漸散去。

“雪哥哥---!”悲喜交加的小君撲到小雪身上嗚嗚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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