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琇的生辰是三月初三,和金聖帝君的慶典同一天。這是一年春發之時,只不過和荀易的元月十五,一個在春頭,一個在春尾。
當日,嬴琇出生的時候,城中有百鳥來朝,甚至金鳳展翅而來,落於城中鼓樓之上。這異象,也造就後來嬴琇和王覓芸身居“皇后命格”的傳聞。
嬴琇對宙光上帝祈願,希望他能解決自己身體上的問題。然而即便是荀易的上帝化身,或者帝嚳最全盛時期,也無法打破神農家的“悲願”。因此荀易能做的,就是激發嬴琇身上的女登印記,讓她獲取歷代聖女的傳承。
時光最末的傳承,是嬴琇出生的那一刻。在那一刻,其母的力量傳承給她,而自己卻撒手人世。
嬴琇穿過時光,回到自己誕生的這一刻。
這一刻,是不論古紀元亦或者現在的時空,都無法改變的同一源頭。這是嬴琇以及西王妃的起源,兩人的命運直到二八年華之前,幾乎沒有區別。
十八年前,伴隨着女登之體的換代,一縷神聖氣息不小心從嬴府泄露。這一道靈機致使百鳥相迎,有鳳來儀,共同朝賀未來的女登氏。
可這般異象,也意味着其母親的死亡。
當第一聲啼哭響起,嬴齊氏突然精氣流失,整個人彷彿衰老了十幾歲一樣。
“妹妹!”趙瑩在屋中守着,看到這一幕後馬上衝過去扶住她,並且屏退其他人:“你們都退下!”
趙瑩一聲大喝,所有人包括穩婆也跟着離去,只有趙瑩在屋中陪她。
看着妹妹一臉憔悴,趙瑩顫抖着說不出話,最終忍不住氣道:“這一步,你又是何必呢!”
“總歸是宿命如此,人力無法扭轉。”每一刻,齊氏的生命力都在緩緩流逝,滿頭青絲轉瞬霜白。
“姐姐,把孩子抱過來……讓我……讓我看她最後一面。”嬌好的面容漸漸爬滿褶皺。
一位絕世美女瞬間化作老嫗,這種悽慘景象讓趙瑩陣陣心揪,就連投過歷史觀望的嬴琇,臉頰也忍不住煞白。
“那就是自己的母親,生下自己之後馬上撒手離去的母親。”
趙瑩慌忙把女嬰遞給齊氏看。
齊氏雙眼模模糊糊,在最後時刻,她其實已經失明,連自己的女兒都看不到。
“不過絕對是女兒,畢竟只有女兒才能傳承我們一族的力量。”
一句話,讓嬴琇嬌軀一震。不由得想到自己原先“克母”的說法。雖然嬴琇家中和睦,父親和弟弟從來沒有提及,但這件事卻是真真正正存在——自己的確剋死兩位母親。
“可惜,母親是看不到你成長的那一天了。”齊氏雙手胡亂往前伸,似乎想要去摸自己的女兒。
趙瑩趕緊遞過去,但此刻的齊氏看不到女兒,而剛剛出生的女嬰也無法睜開眼。換言之,從始至終,這對母女都沒有見過一次面。
“姐姐,日後她就託付給你了。我留下的手札對她日後有用,已經派人保管,等她大些的時候就直接給她。”
摸着女嬰的額頭,齊氏露出慈愛之色:“希望……希望她日後不會重蹈我的宿命,能嫁一個族裡面的好人。”
“不過這只是我的願望罷了,母親當初應該也是這麼對我的吧?可惜我不爭氣……姐姐,如果……如果日後她想要嫁給其他人,你也幫忙照拂着點吧。終究……終究妹妹只有這一個女兒。”
說完,齊氏香消玉殞,只留下趙瑩抱着啼哭的女嬰,愣愣看着牀上的枯骨。
失去女登神力,轉眼之間一位美貌女子就剩下一堆森然白骨。
嬴琇動了動嘴脣,最終只輕聲吐出微弱的聲音:“母……母親……”
忽然,宙光神力一閃而逝。眼前的場景悉數破碎,轉眼出現在嬴琇外祖母傳承的時候。
嬴琇的外祖母張氏比嬴琇的母親要幸運,因爲她嫁給神農一家的人。修煉族中特有的雙修秘法,在生下女兒後仍然活下來,並不損傷自己的性命。
看了看自己陌生的外祖母,嬴琇突然生出前往烈山之國的念頭。
“外祖母得知自己女兒的遭遇,不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想法?父親從來沒有提及外祖母一家。若非表哥前來,恐怕一輩子都沒有來往。”
再往前,是嬴琇的曾外祖母以及往上的代代祖先。
高祖、天祖、烈祖、太祖、遠祖……她們的際遇各有不同。有人嫁給神農一族,確保自己性命無虞。但也有人爲了追求愛情,寧可冒着殞命的危險外嫁,最終將自己的女登之體傳承給下一代。
代代傳承,嬴琇看着一幕幕悲歡離合,內心越發沉重。
“怪了,上帝讓我看這個幹什麼?難道,看這個就能解除女登之體?”
看到一代代和自己命運相似,甚至容貌也有幾分肖像的先人死亡。嬴琇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惶恐:等自己嫁給荀易後,會不會如同這些前輩們一樣,冒着自己死亡的危險給荀易生下孩子?
當孩子出生的瞬間,自己朱顏散去,瞬間化作枯骨。如同母親一樣的這種遭遇,自己真的可以忍受麼?
“母親當年,她到底是抱着何等的心態,爲父親生下自己這個不能傳遞香火,不能振興家族的女兒?”
帶着滿腹的疑惑與惶恐,嬴琇回溯一次次的前人歷史。
有幾次,女登之體的計劃已經斷代,甚至被封印,但最終又再度開啓,重新延續下來。
經過一萬多年的漫長人生,最終嬴琇來到女登之體誕生之初,也就是第一位聖女的時代。
這是一切悲劇的源頭,是女登氏締造女登之體的時刻,亦是炎帝隕落,天庭獲得大勝利的時刻。
最初的女登氏,是一位模樣和嬴琇有七分相似的少女。駐足在歷史的倒影,嬴琇默默守望這個天真無邪的女孩。
每日,她在山中採花,或者下海捉魚,日子好不自在。唯一要說的正事,就是爲神農家的戰士們進行祈禱。以她特有的神力,幫助死傷的戰士們療傷。
在這個時代,連軒轅家都還沒有存在。神農一族就是人族的共主,而少女則是整個人族所敬奉的聖女。她具備炎帝之血,是炎帝的直系孫女,地位尊貴非常,每天作爲聖女主持祭祀,爲戰士們治療。這是從上古傳承的風氣。
但就在這一日,天穹之中的太陽突然傳來悲鳴,明明是日上三竿的正午之時,那輪皓日卻緩緩墜落西山,使整個世界進入一片黑暗。
而更讓人恐懼的是,伴隨着這一異象,天空中開始下起連綿不斷的大雨。
不過,這一切沒有持續太久。
當炎帝歸來,這位萬聖之神,天庭共主,永恆的光輝者取出他所傳承的一盞金燈掛在天邊。
金燈照出日光,重新爲世界點亮光明,驅散血雨。
因此,方纔的黑暗被人們拋卻腦後,再也沒有一丁點的懷疑。
“贏了,我們贏了!”前線,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聲。
在這兩界戰場中,天庭一方終於從被動迎戰,完成大反攻,已經攻入異域最核心的萬神殿,並且斬殺異域至高神。
雖然己方同樣損失不小,但在最終的勝利面前,一切成果都足以告慰先靈了。
面對這個結果,少女拍着胸脯:“還好,還好,這樣就好。日後,我們九州就再也不用死人了。”
對於這個天真的少女而言,不死人,已經是她最大的夢想。
接下來的時間,天庭開始消化佔領的異域世界。戰事仍然時有發生,同樣有不少戰士受傷,請少女去救治。不過目前的戰爭再也沒有當初慘烈,彷彿天庭已經走入正軌,少女眼前只剩下美好的未來。
但是,僅僅一百年時光。
僅僅百年歲月,便讓一切徹底改變。
懸掛在空中的金燈再度熄滅,而墜落西山的太陽也沒有復出的跡象。同時,被炎帝鎮壓的血雨再度落下。
這時候,天庭才恍然明白過來。早在百年之前,炎帝就已經被至高神重創,在造物主的力量下死亡。只是炎帝憑藉自身強大的實力,以及太古元陽天帝傳承的元陽金燈,硬生生扛了一百年將天庭的後事安排妥當。
百年之後,當金燈熄滅,他所延續的壽命也隨之告終。
天庭失主,世界無日,一切進入黑暗時期。唯一讓衆生和諸神所安慰的,就是炎帝遺留的詔書,以及未來必將登臨天帝寶座的七星之主。
人族聖皇,得七星而降世。
這指得,自然是未來的軒轅氏。
但在兩帝之間的空白期,可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炎帝隕,和異域的戰事再度開啓。而且,沒有炎帝的領導,天庭一方人心惶惶,雖然有着衆多神人的助陣,但戰事比炎帝在世時更爲慘烈。
就在這個時候,少女受到其曾祖母的召喚。
少女是炎帝的孫女,她的曾祖母是炎帝之母,人族最後一位女性首領女登氏。
這位傳奇女神,以先天神人的姿態帶領人族在上古末年苦苦掙扎,守護人族等到炎帝出世,帶領族人走向輝煌。她在人族擁有無上的尊貴,是人族的始祖之一。
面對這位古老的女神,少女當然沒有二話直接前去覲見。但此刻的她還不清楚,正是這一次見面,讓她乃至三界未來的命運隨之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