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十開口一句“是”還沒落音,看着前方几百米處的城門口,話聲便是一轉。
緊隨着,離歌雖然駕車跟在後面,顯然也看到了前面,當即與路十和路十一不約而同的停下馬車。
周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緊臨着落縣,算是富庶,城門巍巍,官兵精神,來往不絕。
只是,此時的城門口卻好像被堵住了,遠遠的看去,人聲鼎沸,十分擁擠,不稍傾刻間,人不僅未有散去之勢,反而圍得裡一圈,外三圈。
“如此多的人圍着,看來是過不去。”路十開口,同時,似也有對着馬車內詢問。
“我記得,之前進京時,路過這周城,倒是聽說,這城守管束有方,一向未出大亂了,其雷厲作風,眼裡更是不揉沙子,是以,奸滑之人對其頗爲忌憚,百姓對其卻是讚譽有加,眼下這般大的動靜……”馬車內太子沒有開口,一旁的京二卻是開口了,說話間,語氣散漫,又似乎意有所指的看向馬車方向,“太子,其實我們大可以直接和這個城守傳信,讓他來暗中接我們進城,這樣豈不是更好,直接入住城守府邸,想來,也很省事。”京二話落,眼瞅瞅的看着馬車,等着太子的話。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太子卻道,只一句話,京二便立馬乖乖的閉上了嘴。
是啊,先不說這城守雖然管城有方,是不是對太子忠誠有佳,這麼一隊人,城守府邸又不是小門小戶,即使行蹤再嚴密,這一入了城守府邸,也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透。
太子,不愧是太子。
自己倒是顧着享受了,畢竟,這連續幾天奔波的……
京二有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又朝着太子的馬車方向使勁看了看,可是,馬車很嚴實,簾幕又遮掩得深,任他再怎麼瞧,也實在看不出什麼。
也不知道太子把雲初這樣放馬車裡,不給他們瞧是個什麼意思。
不過,太子的心思,京二自來就沒弄懂過,當即,又悻悻的聳了聳肩,不再說什麼。
而後面那馬車上,謝餘生沒有吩咐,顯然就是一幅聽從太子安排的模樣,所以,離歌也不多言,就沉默的坐在馬車上。
“小心爲上,還是我去看看吧。”兩輛馬車,一匹高馬,停在這裡久了,也難免醒目,是以,京二思緒片刻之後,一夾馬腹上前。
“京二公子留步,還是我去比較妥當。”京二剛要趨馬前行,卻被青安先行一步,同時,朝路十和路十一點點頭,快步而去。
“這個青安之前見過面,沒個好人像,話也少得可憐,可是這到了緊要關頭還挺有用。”京二揚了揚頭,夾着馬腹又退了回去,顯然,不和青安搶。
路十偏頭看一眼京二,沒言語,京二公子這話,到底是誇呢,還是貶呢。
不過,青安雖然對雲初有些芥蒂與隔應,但是所行秘爲卻是極有考量的,眼下這等情形,京二公子,謝餘生,太子,個個都是惹眼的大人物,這一進城門必定要有所盤查,而他們又不想聲張,只能低調行事,京二出馬……雖行,可是,到底還是太招眼了些,萬一有何差池,到底是京家二公了,又隨着太子一路,莫讓京家與太子到時生了嫌隙,那便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而路十和路十一雖然也可以出面,但是,到底,其身上那些風烈的氣息太過明顯,所以,青安出面,再合適不過。
青安的確考慮得極爲周到。
這些,京二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京二鼻子哼哼,顯然,是誇的。
青安走進城門口,方纔因爲距離遠,而且,又人聲吵雜,多人圍觀,纔沒有看清此中情形,此時擠過層層人羣,便見一羣人正哭哭啼啼的,一問方知,原來是兩個家族的人發生了爭執,然後,在城門口打死了人,於是,事態愈演愈烈,便造成這般。
而此時,一旁,確實,一具滿身是血的男子屍體躺在那裡其周圍,幾名男子守着,面色哀傷。
而且,看兩家人這穿着身份都不低,即使發生這般大的事,一旁的守城將士卻站在一邊沒有行動,且皆面露難色,顯然有些忌憚着什麼。
青安隱在人羣中,本來他那一張臉,不認真起來,就是幾分猥瑣,幾分輕佻,乍一看去,就很像是看熱鬧的,所以,也沒有人在意他。
“我哥哥好端端的就被你找死了,今日若是不給個說法,你休想走。”而此時,其中一幫人領先的竟然是一名年輕的女子,年輕女子身着淡藍水色裙裳,瓜子臉,眉宇開闊,氣息輕穩,顯然會武功,不過,此時眼睛紅腫,正滿臉冷色的看着對面的人,而對面當先的是一名中年男子,此時被眼前這名女子控訴着,面色沉沉暗暗,顯然是理虧,而在中年男子身旁,還着一名年輕的男子,此時低着頭,躲在自己的父親身後,渾身都在瑟瑟發抖。
“你吵什麼吵,你何府仗着人多嗎,我家少爺只是推了他一下,他自己就撞在了地上,怪誰去。”而這時,男子身後,一名書童模樣的人在爲自家公子鳴不平。
這話一出口,年輕女子不樂意,當先上前幾步,“你說什麼?”
“不管我說什麼,等城守大人來了,自然有人主持公道,還我家公子清白。”那書童又道,不過,似乎懼於年輕女子的氣勢,最後一句話都沒了什麼底氣。
“哼,清白,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我倒要看看怎麼清白。”年輕女子也不是吃素的,聲嚴字冷,話落,對着身後道,“把沈公了抓起來。”
“不可以。”
“滾開。”
然後,原本就憤怒高漲的兩拔人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而一守城將士們左右看看,竟還同無人敢上前阻攔。
“哎,一個是有名的名門商族何府,一個是佔了周城富貴半邊天的沈府,這下……”
“就是,這兩家人自來就因爲婚約一事不和,眼下,只怕是就算是城守大人來了,也是棘手之事……”
“哎,高門大府的事情,我們管不了……”
“不過,這何家大公子就這般死了,就留下這麼一個大小姐,以後怕是……”
“何家大小姐自來厲害……”
青安看着眼前愈加上漲的勢態,聽着周圍人的議論,當即斂了斂眉峰,踮着腳尖向後退去,剛一退,身後便傳來很近的聲音。
“哎,你還想跑,方纔你家公子指揮打人時,就屬你動手最快,現在還想跑,想來個走無對證是吧。”青安本來以爲這話不是着他說的,可是直到他的面前已經被人團團圍住,這才面色微微一變,然後,偏頭,方纔那個神情激憤,雙目紅腫的何家大小姐已經走了上來,對着青安冷笑,“想跑?殺了我大哥,你以爲你能跑得了。”話落,根本不容青安說話,便看向那一直沉默深嘆不言的沈老爺,“沈老爺,明人不說暗話,如今我哥死了,你兒子沈木肯定跑不了,所以,今日,就算是城守大人來了,這事,也不會就這麼輕易的算了。”何家大小姐說話聲不高不低,卻讓中年男子一怔,“何大小姐的意思……”
“這人……”何大小姐指着青安,再又指着一旁的另外幾名沈家的護衛,面色冷然,“這些人,我都帶走,人在我手裡,你們自然串不了供,所以,沈老爺和沈公子最好給我們一個交待,否則,我何府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話聲落,何家大小姐又看了眼一旁的躺在地上的屍體,然後直接對着身旁一揮手,“帶走。”
“這位何家大小姐我想你是誤會了吧,我只是站在這裡看熱鬧的,如何就說我參與幫且沈公子殺你哥哥。”青安眼看着那些人走過來,沒慌,反而笑着臉,看向何家大小姐,意思就是你在開玩笑。
何家大小姐卻看着青安,目光篤定,“你當本小姐是眼瞎嗎,還認不清楚人,帶走。”
青安當即看向一旁的沈老爺,還想着說什麼,可是卻見沈老爺看都沒看向他,這才恍然,這個沈老爺如今所有心思都在自己兒了身上,如何會記得自己不是他們府上的人,而一旁的另外幾人,此時早就嚇得低下了頭,根本說不出來話,再一看何家小姐如此篤定的樣子,青安當即,不說話了。
此中,有異。
而遠處就是太子等人,還是靜觀其變爲好,當即,青安更是不作聲了,衝何家大小姐意味幽深的笑一笑,順着前來架住他的人,便走了下去。
而何家大小姐也不再看青安,這才極其悲痛的走向一旁,蹲在那已死的男子身旁,“哥哥,我先帶你回家,你放心,此中事,妹妹必不會讓你白死,人在做天在看,他們都會有報應的。”話落,何家大上姐狠狠的朝對面的沈家公子沈木看了一眼,這才帶着人擡着男子的屍體離開。
而距離城門遠遠的,兩輛馬車依舊停着,陽光如碎金般灑落,雖隔得遠,但是,人羣突然散開,路十自然便看到青安被人帶走,當下,路十與路十一眼神一對,面色一緊,距離隔得遠,就是方纔他們探出內力,也沒聽到什麼,只是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卻沒曾想,這青安不過是去打探消息,怎麼就被人給抓走了,而且,青安的武功也不弱,卻如此認命?
“何府也算是名門商族,只是最近這兩代,父母早死,留下一對兄妹,看上去人丁凋零了些,至於這沈府,看着財大氣粗,可惜,兒子不爭氣,是個軟腳蝦。”而這時,後面一輛馬車卻傳來謝餘生的的聲音。
京二看一眼謝餘生的馬車,雋長的眉宇擰了擰,卻等着謝餘生拉下來的話,果然,接下來謝餘生又道,“可是這何家兩兄妹也不是個簡單角色,孔武有力的哥哥被整日只知醉躺紅袖軟的沈府大公子沈木給錯手殺了,這……可真是有些笑話,也,有點意思。”
“如你說起來,到底是這個何家大小姐有些意思,還是說這沈府有些意思?”京才挑着眉宇。
“自然是這個何家大小姐有意思,還親口篤定是青安參與其可,這眼神……”馬車內的謝餘生輕輕搖了搖頭,聲音自車內傳出,“這眼神,不是有問題,就是另有所圖。”
離歌眼瞅着此,若有所思的出聲,“二長老,據屬下所知,這何府自來生意遍天下,與北拓南齊,南延都相連甚廣……”
“所以,才覺得有意思。”謝餘生又道,聲音中莫名帶着一絲笑意。
京二這時卻將目光移向太子的馬車,謝餘生都說了這般多,可是太子竟一言未發,而且,到底,青安也算是太子的人,肯下就這這樣被莫名其妙的帶走了?
再一看路十和路十一,從頭到尾,這二人也不說話。
路十與路十一自然不說話,方纔謝餘生口中所說的事情,他們身爲大晉人士,身爲羽林衛,自然知曉得更加詳盡,可是,太子沒有發話,他們知道,太子自有考量。
他們身爲羽林衛,也是人中的佼佼者,何府一直生意路廣,這每府背後有什麼,都鮮爲人知,就怕是衝着太子而來,可是,青安之前一直生活在北拓,在明面上,也無人知道就是太子的人,所以,眼下……
空氣中突然很安靜,而安靜的同時,前方城門口,卻有一隊人馬緊踏而至,當先之人五十開外,神情氣嚴,方臉濃眉,此時緊緊勒馬,翻身而下,而一旁,那些守門將士立馬上前見禮。
勿庸置疑,正是周城城守,周方。
然而,不消片刻,那周方顯然是問清楚了所有情況,當下眉目沉得如化不開的墨,好半響,這才嘆着氣轉身,又翻身上馬,快速離開了。
“看來,這個城守很頭疼。”京二看着前方城門口絕塵而去的的城守,脣瓣抿出一絲同情。
而此時,馬車內,景元桀緊閉着雙目,原本一直搭在雲初手腕上的手這才收回,方纔外面發生的一切,他自然都清楚明瞭,當下卻不說什麼,幽深如鳳眸裡流轉過地細碎的光芒,直接對着外面吩咐,“進城,找地方休息。”
“太子,你是不是將雲初給綁架了,這都多久了,一直不給我們打個照面。”京二顯然是有些忍不住了,實在好奇得緊。
當然,太子的毒知也是相當厲害。
“她也不會給你綁架。”太子說。
簡單的句話,京二瞬間住嘴,氣息不順,什麼語言都沒了。
“不過,對着一個睡美人,太子也真是口味不同。”京二氣不順了,身後,謝餘生又道,不知爲何,這話聽上去,似乎還是有些酸的感覺。
當然,酸的人……
“時常變身的人,口味比較失常。”太子又道。
這下,是徹底的安靜了。
前方的城門口也早就安靜下來了,一行人只要稍加註意,便不會引人注意。
也確實,一行人順利過了城門檢查,入了城。
一路行去,都還能聽到關於方纔城門口之事的議論。
wWW◆ Tтká n◆ ¢○
“看來,我們可能要在周城多停留一兩日了,有好戲了。”京二方纔的打擊早就煙消雲散,爲了不張揚,早已經棄馬,看上去很勉爲其難的和離歌擠在了馬車前方,此時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道。
謝餘生雖然虛弱着,可是好像也不是個嫌得住的主兒,“我想,不止有好戲,而且,還會很精彩。”
京二挑眉。
一行人很快找到了一家客棧住下,而下馬車時,景元桀直接抱起雲初。
男子黑衣清華,矜貴天姿,女子雖然昏睡着盡顯柔弱,可是露出一半的側顏,卻也可知清美絕倫,般般入畫,甫一走進客棧,頓時便引來一羣人駐目唏噓不已。
而緊隨着走在其後的京二卻是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是想低調來着,可是,有太子的地方,如何能低調得了。
“開四間上房。”路十已經直接對着掌櫃吩咐。
“四間?”京二聞言,有些納悶的看着太子,“就算你和你家媳婦住一層,你屬下一屋,離哥一屋,謝餘生一屋,那加上我,不是還差一間。”
“你不用睡。”抱着雲初正走上二樓的太子悠然的轉身看着京二,目光無波瀾,“這裡這般多的好戲,你可能無心睡眠。”話落,太子直接抱着雲初進入一處房間,門,輕開,又很快合上。
京二卻還站在那裡,怔了半響,隨即露出苦色,他就知道,太子不是個大義的人,不是。
“呵,看來,京二公了今夜只能欣賞雨露了,不如,你欠我一個人情,然後,我可以同意,你勉強和我一起睡。”而這時,京二身後,謝餘生走了過來,面色雖然還是不見得多好,可是很明顯的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
看得京二那個牙癢癢。
“咳咳……”一旁的路十卻不自然的輕咳一聲,然後,看向謝餘生,“那個,二長老,我家太子吩咐了,四間上房,除去太子那間,其餘,是我,十一,還有離歌,所以……”路十彎着眉宇笑,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哈……”京二聞言此時卻笑出了聲,看着謝餘生,比其方纔更加的幸災樂禍,“原來,是你自作多情。”
謝餘生的面色明顯是僵滯住的,少傾,這纔在京二的嘲笑聲中,轉身,向着一樓走去,“京二公子身上沒銀子再訂一間,不代表我也沒有。”
聞言,京二的笑意又戛然而止,整麼全世界的人好像都知道他沒錢了,真是,果然自從遇到雲初之後,就沒好事。
“貢生。”京二對着暗處喚,暗處當即傳來聲音,“二公子有何吩咐。”此人正是之前在暗中跟在雲初身邊的人。
“有銀子沒?”京二也沒客氣,好像也不覺得丟臉,皺着眉頭髮問。
聞言,貢生聲音有些不自然,“二公子,屬下之前被你喚出來得急,並未帶多少,然後,之前還被你買了馬,所以……”
“我去。”京二咬牙,當下下樓,他要去找銀子。
“對不起,這位公子,本店所有房間都滿了,所以……”京二剛經過樓下,便聽得掌櫃正對着謝餘生如是的抱歉,當下,面色,一點一點放開,脣角,一點一點扯開,退後幾步,靠近謝餘生,在其身後輕輕一言,那叫一個自信與挑釁,“沒銀子,本公子還有生財之法,可是謝家主,此時這體虛力乏的……嘖嘖嘖……”京二昂着頭,大步出了客棧。
謝餘生站在那裡,面上不家笑意,但是,很明顯,很牽強,很牽強。
“二長老,要不,你住我的房間……”一旁離歌實在有些不忍心。
謝餘生看一眼離歌,再看一眼二樓的景元桀房間的方向,當即轉身,拂袖離開,“不用。”
“太子,京二公子和二長老都走了。”而這時,路十站在門口對着屋內稟報。
屋內,景元桀輕輕的嗯了聲,便又看向牀榻上安然熟睡着的雲初,目光一瞬不移。
“太子,方纔傳來消息,何府已經滿府縞素,未見異常,沈府的人閉門不出,憂心忡忡,周大人陷入兩難,書房燈火一直未歇。”許久,屋內突然落下一道身影,正是從一進城後便離開的路十一。
景元桀點頭,面上沒有什麼情緒。
“準備一下,我們去見周大人。”好久,景元桀吩咐。
路十一點頭,“是。”隨即卻還是頗爲憂心的朝內室看了眼,簾幕輕搖,人影綽綽,雲初沉然安睡。
入夜。
夜深人靜,一道道黑影穿梭在客棧上方,幾乎在同一時間,路十和離歌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門口,看向空中。
嗯,明天會醒來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