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辭一忍再忍,恨不得一腳將她踹出去。
“若郡主覺得瘮得慌,那就到街上逛逛,不要妨礙本宮。”
她笑得燦爛就跟花兒一樣,爾後立即板着臉。
慕容詩勉爲其難地閉嘴,因爲竈房已經到了。
竈房不大,隔壁是柴房。慕容辭走進去,櫥櫃整潔,竈臺上的東西擺放得齊整,看起來井然有序,說明竈房的僕人在案發那夜做完晚飯後收拾得很乾淨。
慕容詩轉頭看了一圈,“竈房沒什麼呀。”
卻發現,殿下和沈大人看着某個地方,眸光凝定。她順着他們的目光望去,大門旁側有一個放刀具的小刀架,數了數,總共有六格放刀的格子。
“這刀架有什麼好看的?莫非有雕花還是有機關?”她不解地問。
“那六把刀,你覺得哪一把比較像兇器。”慕容辭對沈知言道
沈知言黑曜石般的眸子遽然一亮,走近前察看,接着取下一把窄長的刀,“應該是這把,符合死者身上的傷口大小。”
慕容詩提出不同的意見道:“可是這把刀沒有血跡。”
慕容辭翻了個白眼,“兇手怎麼會讓兇器留着血跡?把所有刀帶回大理寺。”
“殿下說得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慕容詩嘿嘿一笑,笑得開心敞亮。
沈知言找了塊粗布把六把刀包好帶走。
從竈房出來,他們去了後院走了一圈,沒什麼發現,便到前院來。
一個人推門而入,形跡有點可疑。
他當即喝道:“你是什麼人?這地方不能亂闖!”
“我是周家的管家。”羅全快步走過來,看向慕容辭,“大人,小人認得你。”
“他的確是周家的管家羅全,是滅門慘案兩個倖存者之一。”慕容辭和氣地問羅全,“官府已經封了周家,你來周家做什麼?”
羅全的面上瀰漫着悲傷與哀痛,嗓音哽咽,“老爺夫人小姐少爺都死了,小人心裡難過,每日都來這裡看看。不過大門封住了,小人沒有進來,只在外面看看。方纔小人看見大門開着,猜着是不是宵小之輩進來行竊,便進來瞧瞧,沒想到是諸位大人。”
這感念主子的主僕之情,令人動容。
慕容詩心裡也難過起來,不知說什麼好,只能老生常談地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
羅全拭去眼角的淚水,悲痛地哭道:“小人只是去鄉下兩日,沒想到就發生這樣的事……平時老爺夫人待小人不錯,讓小人打理整個周家,小人鐵了心要服侍老爺夫人一輩子的,沒想到……”
“我被你說的也快哭了,哎喲你別這樣……”她癟着嘴皺着眉,快哭出來了。
“羅管家,你很小就在周家嗎?是賣身給周家嗎?”慕容辭無動於衷,清冷地問。
“管家一般都是年紀比較大,你這年紀輕輕的,才二十吧就當上管家,挺有本事。”沈知言道。
“十歲那年,小人鄉下村子被淹了,爹孃親人不是死於洪災水澇,就是在洪水退後沒得吃餓死了。小人跟着附近村裡的人乞討來到帝京,每日在街頭乞討。有一日,小人看見老爺的錢袋被一個乞丐竊走,小人大聲提醒他,然後幫老爺把錢袋搶回來。”羅全一邊說一邊抽噎,“老爺感念小人幫了他,可憐我,就帶小人回府,給小人吃的穿的,讓小人在府裡住下,給他幹活。”
“這些年你在周家幹活,你家老爺見你機靈懂事、手腳麻利就讓你當管家,是不是?”慕容詩補充道。
羅全點點頭,“兩年前,原來的老管家年紀大了,不當心摔了一跤,落下腿疾。老爺給那個老管家一筆銀子讓他回鄉下養老,然後讓小人當管家。老爺心地善良,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打定主意做牛做馬伺候老爺一家子,卻沒想到……大人,你們一定要抓到兇手,爲老爺一家伸冤報仇……”
慕容詩特別的感動,一雙漂亮的眸子水光盈動,“你放心,大理寺一定會抓到殺人兇手,爲周家討回公道。”
沈知言俊眸幽深,問道:“你離開周家去鄉下收租之前,有沒有覺得府裡有什麼異樣?”
羅全想了想,道:“沒什麼異樣,和往常一樣。”
沈知言提醒道:“仔細想想,或許是破案關鍵呢。”
羅全認真地想着,半晌支支吾吾道:“有一件事,小人不知道對偵破命案有沒有用。”
“快說。”慕容詩催促。
“小人離開周家去收租的一個時辰前,馮英來跟小人告假,說他不知怎麼回事,腹瀉好幾次,人都虛了,要回去歇一歇。”羅全道。
“馮英在周家做什麼?沒有賣身給周家嗎?”慕容辭問道。
“馮英是花匠,是短工,來周家做事才三個月,沒有賣身。”羅全回道,忽然想起什麼,面有驚色,“馮英此人有嫌疑嗎?應該不會吧,雖然他有點滑頭,但手腳麻利,做事還算仔細認真,把周家的花苑、花圃打理得很好,人也算本分。”
“怎麼個滑頭?”慕容詩饒有興致地問。
“這……小人不太好在背後說人。”他爲難道。
“無妨,我們就隨意聊聊。”慕容辭心裡冷笑,之前不是已經說了不少嗎?
“馮英不太會耽誤事兒,不過總是隔三差五地來告假,有時說頭疼腦熱,有時說腰痠背痛,有時說家裡的老母親病了需要人照顧,反正這告假原因五花八門。”羅全覷着他們的表情,好似在察言觀色,“有兩回,他趁着修弄花圃的時機悄悄地潛入大小姐的院子,被大小姐的侍婢發現了。”
“他潛入周家大小姐的院子做什麼?見色起意?”慕容詩瞪大雙目,一臉的好奇。
“可能是吧,總共被發現了兩回。夫人知道這件事後很生氣,要打斷他的腿再把他趕出去,還會通報各大家族。他又是下跪又是哭求,以家裡老母親重病需要銀兩治病爲由哀求夫人手下留情,他發誓一定不會再有歪心思。倘若再犯,他自願打斷雙腿。夫人可憐他家裡的老母親,原諒了他,讓他繼續在周家做事。”
慕容詩一副“真兇現行”的神色,“看來這個馮英有點問題。”
羅全悲愴道:“大人,不管真兇是什麼人,只要將真兇繩之以法,老爺夫人一家子和那些下人,他們在天之靈定會欣慰的。”
慕容辭面不改色地說道:“我們會盡力的。對了,你到哪裡收租?”
他如實道來:“小人奉了老爺的命到帝京數十里外的青梅村去收租,小人記得小人是八月十一日上午離開帝京的,十三日上午回到周家,就看見……”
說到這兒,他又哽咽起來,悲傷難抑。
她看向沈知言,以眼神交流,周家滅門慘案發生在八月十三日的四、五更時分。
那麼,羅全應該沒有犯案嫌疑?
……
從周家出來,慕容詩終於受不住了,直犯暈。因爲,周宅裡的血太多了,血腥味依然繚繞在宅內。琴若遵從慕容辭的吩咐護送她回御王府。
慕容辭和沈知言回到大理寺,看見衙役剛把馮英帶來衙門問話。
馮英被兩個衙役押着,相貌尋常,十分的桀驁不馴,眉宇間的奸狡之色流露無遺。
一個衙役在沈知言耳畔低聲道:“大人,馮英的左手臂有抓痕。”
慕容辭點點頭,“知言,開始吧。”
來到大堂,二人分頭就座,馮英被衙役押到大堂正中,膝蓋後面被踢了一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人,爲什麼把草民抓來?草民沒有作奸犯科,更沒有殺人。”馮英大聲辯解,極爲不滿。
“本官問你,怎麼會那麼巧,周家被滅門,你就告假在家?”沈知言喝問,“從實招來!”
“草民那日真的是腹瀉,跑茅房跑了幾趟,手軟腳軟不得不告假回家。”馮英着急焦慮地回話,“草民也不知那日一早怎麼會腹瀉,平時都好好的。”
“你不是經常告假嗎?”慕容辭似笑非笑地問。
“這……”他重重地嘆一口氣,然後破釜沉舟道,“對,草民經常隔三差五地告假,因爲周家的花苑不大、花圃也不多,實在沒什麼事幹,草民就到別家去賺另一份工錢。草民經常說頭疼腦熱,這兒疼那麼痛的,可是那日早上真的是跑茅房好幾趟。”
“何人可以證明你真的腹瀉?”沈知言又問,“你並沒有去藥鋪抓藥,你老母親的供詞不可盡信,你鄰居又沒有親眼目睹你真的腹瀉。”
“哎喲,我的青天大老爺,草民真的腹瀉,草民上茅房的時候怎麼會有人看見?”馮英氣急敗壞,一副“冤死了”的表情。
“那你爲什麼沒去抓藥?不喝藥你如何能痊癒?”她斜斜地勾脣。
“草民身子好,扛兩日就能好起來。草民不去看大夫抓藥是因爲要省下銀子給老母親買藥。”他一臉的苦逼樣兒,“老母親患的是心疾,每日所吃的藥貴得嚇人,草民沒辦法,只能多做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