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恕草民不清楚。”朱老爺的眉宇浮現一絲不耐煩,“草民還有要事,倘若二位大人沒什麼要問的了,還請……”
“朱老爺,朱夫人,倘若你們想起李家一些事,還請第一時間報知大理寺。”沈知言照例囑咐一句。
“一定一定。”朱老爺夫婦倆笑道。
從朱家出來,慕容翻身上馬,驅馬緩行,“本宮覺得這個朱老爺好像不願意說李家的事。”
沈知言點頭,“我也覺得。但從李家的左鄰右舍供詞來看,李家和朱家應該沒有結仇,李家被滅門,應該跟朱家無關。朱老爺提到的何大公子,先去得月樓問問情況,再去何家。今日天色不早了,殿下先回宮吧,別耽誤了宮宴。”
她笑問:“你什麼時候進宮赴宴?”
他回道:“我先回大理寺,稍後再進宮。”
琴若在大理寺等,她先去大理寺,再和琴若一起回宮。
宮裡喜氣洋洋,到處都擺着時令鮮花,舉辦中秋宮宴的文華殿更是鮮花着錦,此時四品以上的京官攜女眷大多數已經抵達文華殿,在偏殿等候。有的世家閨秀、名門公子在文華殿附近遊冶漫步,到處衣香鬢影、歡聲笑語。
酉時將至,內侍總管劉安吩咐宮人去偏殿、外面傳話,請文武大臣及其女眷們進大殿等候陛下、御王、太子的到來。
在宮人的指引下,衆人循序踏入大殿,不見半分雜亂,只是你說一句、他說一句,喧囂吵嚷。
後宮妃嬪也紛紛到場,其中以喬妃爲衆妃之首。那些朝廷大臣的夫人們紛紛打量喬妃,蕭貴妃一死,喬妃執掌後宮,跟以往大不一樣,溫婉中多了幾分威嚴與氣勢,裝扮自然也比從前華貴不少。
她的身邊沒有昭華公主作陪,那些女眷都在想,看來從宮裡傳出的秘事是真的,昭華公主在宮外胡作非爲,害死幾個無辜的百姓,被大理寺和太子殿下查得一清二楚,御王鐵面無私,嚴懲她,褫奪了公主封號。眼下她雖然還是陛下的女兒,可是再也不是公主之尊,在驚鴻殿面壁思過,不能參加宮宴。
衆人竊竊私語,喬妃端正而坐,自然知道那些女子低聲議論着什麼。
雖然心頭不悅,但她在後宮歷經沉浮生死,早已將旁人的議論與注目不當一回事。
東宮,慕容辭更衣後歇了個夠,前往文華殿。
前往文華殿必須經過存墨閣,她想繞遠路,但終究罷了。
她感覺自己像做賊,經過存墨閣時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太猥瑣了。
果不其然,她聽見一道熟悉而又讓她抗拒的沉朗聲音:“殿下。”
她沒有停步,反而疾步前行,纔不想跟慕容彧同行呢。
慕容彧快步追上去,揚聲道:“殿下,聽聞又發生滅門慘案,你去兇案現場勘察了嗎?”
慕容辭迫不得止步,好吧,李家滅門慘案的確要跟他說一說,李春秋畢竟是禮部員外郎。
“殿下跑得跟兔子一樣快,莫非怕了本王?”他傾身靠近她,促狹地問。
“誰怕你了?”她翻了個白眼,邁步前行。
“說說李家滅門慘案,跟周家滅門慘案的作案手法相似嗎?”他低沉道。
“完全不一樣。”她簡單地說了李家滅門慘案的情況,“眼下本宮和知言還沒有頭緒,明日再查。”
“李家的財物沒有少,看來是仇殺。”
“眼下暫定爲仇殺,但本宮覺着,萬般皆有可能。”
“近來帝京不太平,殿下在宮外務必當心。”慕容彧叮囑道。
“本宮自然會當心。”慕容辭心道,要你關心!
他們抵達文華殿的時候,大殿熱鬧喧囂,濟濟一殿,慕容承剛坐下一忽兒。
內侍的通報聲緩緩落下,所有人都注目於那兩個氣度截然不同的人。
宗室宴案的端柔郡主慕容詩含笑望着殿下,含情脈脈,一顆芳心咚咚咚地跳動——殿下永遠都那麼俊秀清逸。
沈知禮想剋制一些,不讓人發現,但根本剋制不了那股蠢蠢欲動的情緒,她癡迷地望着那個舉世無雙的男子,他步履沉穩,披着一身璀璨的霞光而來,但更璀璨的是那天神之手繪就的容顏,好似繪造了千千萬萬人才繪就這麼一個玉中仙人、仙中上神,更彙集了所有人的優點、世間所有瑰美斑斕才鑄就這麼一個。
攝人心魄的氣度,周身好似縈繞着萬衆矚目的王者之氣,令人心悅誠服。
她的心幾乎跳出胸腔,期待他看自己一眼,一眼就好。
然而,他目不斜視,直至走到宴案目光也沒有移向她這邊。
她萬般失落,那種失望的心情無以言表,不過她也知道,大殿這麼多人,他不可能一下子就看見她。
而大多數閨秀也都冒着星星眼看心儀的意中人,有的淪爲花癡狀,有的嬌羞窘迫,有的大膽地看,有的還流出口水……
太子和御王的宴案同在左列,宮人爲太子位列首席還是御王位列首席而傷透腦筋,這次劉安特意請示了陛下,將二人安排同案。因此,當慕容辭看見左列首席的宴案是最長的,便猜到是怎麼回事。
慕容彧謙讓道:“殿下,請坐。”
意思是讓她坐在上首。
她不客氣地坐下,他則朝所有人壓手,“諸位請坐。”
慕容辭擔憂地看向父皇,他的氣色還是不太好,不過在這宮宴看見這麼多大臣,看見許久未見的宗室子弟,精神很好,樂呵呵地笑。他招手要喬妃過去伺候,慕容辭放心了些,有喬妃近身伺候會好一些。
先是陛下說了簡短的話,接着是御王說了幾句令人熱血沸騰的開場白,然後君臣舉杯同飲。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熱鬧起來,敬酒的敬酒,閒談的閒談,看舞蹈的看舞蹈,推杯換盞的推杯換盞。
慕容辭時不時地看見對面的慕容詩投來笑眯眯的目光,越來越覺得氣悶。
沈知禮也在對面,那輕淡的目光總是以不經意的姿態瞟過來。
慕容辭特意端起金樽遙敬她,她一愣,爾後窘迫地端起金樽敬來,雙腮染了桃紅的嬌豔色澤,不知是飲酒之故還是其他的緣由。
跟慕容彧同案,慕容辭如坐鍼氈,但也只能堅持下去。
宴飲進行到一半,慕容承精神不佳,由喬妃護送他回清元殿。
他一走,那些逢迎拍馬的大臣紛紛來敬酒,於是,宴案的這邊車水馬龍,那邊門可羅雀,形成鮮明的對照。
慕容辭的脣角抽了抽,想來這會兒很多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吧。
慕容彧言笑晏晏地接受衆人的敬酒,來者不拒,不知喝了多少酒。
不過奇怪的是,他那張俊容依然白如雪,根本沒有酒色上臉。
見他那副衆人衆星捧月、春風得意的嘴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時,沈知言和慕容詩一前一後地走過來,他舉杯含笑道:“下官敬殿下。”
二人一飲而盡,接着是慕容詩,她甜美地笑,嫣然明媚,“殿下英明神武,僅僅一日就偵破周家滅門慘案,是大燕國絕無僅有、繼往開來的斷案神手,我慕容詩十分敬佩。殿下,我敬你一杯。”
慕容辭優雅地飲下,心想她提這茬事做什麼?
旁邊有大臣聽了這話,湊到一起竊竊私語起來,好似極爲驚訝。
有大臣問沈知言:“周家滅門慘案當真是太子殿下偵破的?不是大理寺偵破的嗎?”
沈知言溫潤地笑,“下官協助殿下偵破周家滅門慘案,主要是殿下的功勞。”
衆人驚歎,看向她的目光跟以往不太一樣。
草包太子竟然偵破了轟動帝京的驚天大案!
真真不可思議。
慕容辭不以爲意,悠然坐下。
“殿下可以大出風頭了。”慕容彧揶揄道。
“本宮風頭再大也大不過攝政王你呀。”她不客氣地回敬。
“殿下,本王敬你一杯。”他端起金樽,雪顏含笑宛若氤氳着溶溶的月華,“預祝殿下早日偵破李家滅門慘案。”
“借你吉言。”她一飲而盡。
那些擅長望風使舵的大臣不禁面面相覷,御王爲什麼向太子殿下敬酒?御王在搞什麼名堂?
這時,沈知言站起身,朗聲道:“太子殿下,王爺,在這中秋佳節,舍妹不才,願當場作畫,以今夜良辰美景爲題,獻給殿下與王爺,以期錦上添花。”
慕容辭立即道:“好!早就聽聞太傅府沈大小姐才貌雙全,尤工書畫,今日得以親眼目睹沈大小姐作畫,最好不過。相信王爺也很想看看沈大小姐是否如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書畫雙絕。”
沈知禮站起身,眉目略低,溫婉道:“殿下謬讚了。臣女自當盡力,不辜負殿下與王爺的期望。”
慕容彧斟酒自飲,不言不語,好似所說之事與他無關。
她在等他說一兩句話,慕容辭也在等,沒想到他一聲不吭,悠然自得地飲酒,她拉拉他的廣袂,低聲道:“你倒是說兩句呀。”
“殿下開口便好。”
他的右手悄然下移,握住她的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