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彧忽的掠起,疾速揮舞軟劍,銀白劍芒急速暴漲,密織成越來越大的光網。道道殘影穿梭在火焰裡,如鬼魅般神出鬼沒。最後,他凌空劈下,白色劍氣如狂瀾颶風般奔涌,裹挾着毀天滅地的氣勢,吞天沃日。
天地同壽,遮天蔽日;生死不懼,所向披靡。
這瞬間,那些兇猛的火焰紛紛掉落在地,轉眼之間地上一片黑色的齏粉。
慕容辭輕盈地從他肩頭飛落,欣喜若狂,“我們闖過第三殿了!”
他開心地笑,有幾分寵溺,爾後抱住她——他們還活着,他們並肩而戰闖過去了,相擁的感覺真好。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他,忘記了他們的身份,忘記了他們之間無法填平的溝壑,忘記了她的使命與責任……這一刻,她發自內心地開心歡喜。
不多時,她才察覺自己高興得過頭了,竟然抱住他不放。
她窘迫地推開他,慕容彧不以爲意,這時,半空響起一道提示的聲音:讓他們往北走去第四殿。
接下來,闖關的難度逐層遞增,所幸他們合作無間、配合默契,每一次都是有驚無險。不過在第八殿,他受傷了。
爲了救她,他的左臂受了傷,流了不少血。
“會不會有毒?”
慕容辭擔心地問,把創傷藥倒在的傷口,爾後給他包紮。
他低沉道:“傷口沒有變黑,沒有毒。”
倘若不是他及時衝過來救她,受傷的就是她。此時此刻,她的心好似被火焰燒烤,那麼熱,那麼燙,灼得她的心好像快融化了。
“疼嗎?”她輕柔地問。
“有一點。”慕容彧還沒說完,就扣住她的手腕。
她本是蹲在他斜後側,不及防他猛地一拉,她整個人順着他的力道往他懷裡倒去。他精準無誤地攬住她,她仰面倒在腿上、雙臂間,怔怔地看他,心潮起伏。
他溫柔輕笑,“若你補償一下,就不疼了。”
慕容辭窘迫地起身,他迅速在她的臉頰落下一吻,她瑩白的雪腮立即飛了雲霞,婉媚撩人。
他站起身,握着她的柔荑,“第九殿,走吧。”
她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掙脫。
第九殿的青銅大門敞開着迎接他們的到來,他們對一模一樣的大殿已經熟悉,也不出聲詢問,只是這最後一殿的難度必定很高,而且應該會出人意料、出其不意。
等候多時,大殿依然死寂。
“這麼久了,爲什麼百花樓還不出招?”她不敢有所懈怠,擔心對方突然出擊。
“耐心點兒。”慕容彧玩味地斜脣,“或許樓主想出一招‘攻心’。”
慕容辭也想到這一點,讓他們等得越久,他們就越焦躁。到時百花樓再出招,他們就會心神大亂。
他警戒地望着四處,忽然覺得有點古怪,正想提醒她,卻見她不見了!
“阿辭……阿辭……”
他急切地四處找尋,大殿空無一人,哪裡有她的影子?
怎麼會這樣?百花樓樓主把她抓走了?
不,沒有人可以從他眼皮底下把人帶走!
這一定是障眼法!
慕容彧心裡焦急,大聲叫喚,可是迴應他的只有他自己的迴音。
忽然,他看見一人手持軟劍俯衝飛來,帶着一股雷霆萬鈞般的氣勢,劍尖直指他的眉心。
對方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內力深厚,這一刺帶起吞噬一切的旋風,似要將他吞噬。
他靈敏地閃身避開,待看清對方,不由得心神大震:怎麼會這樣?
刺殺他的竟然是他自己!
是另一個慕容彧!
太詭異了!
他自然知道對方是假的,因此他拼了全力應付對方凌厲可怕的刺殺。
此時的慕容辭,也遇到了相同的境遇。
怎麼會有另一個自己來刺殺她?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焦急地喊慕容彧,可是沒人回答他。他究竟去哪裡了?
讓她震驚的是,刺殺她的另一個自己的武藝跟她一模一樣,招式一樣,內力修爲也一致無二。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現下的險境讓她無暇去想,對方招招致命,非常痛恨她似的。
所幸她熟悉自己的武藝路數,不然就被打傷了。
對方盛氣凌人、招式刁鑽,那明豔而熟悉的眉目佈滿了狠毒凌重的殺氣,面容冰寒駭人。
她疲於應付,不由得恍惚起來,究竟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
倘若對方纔是真正的她,那麼她把自己打傷或者打死了,那她不就死了嗎?
想到此,她的防禦更加綿軟無力。劍尖如陰毒的小蛇迅捷地飛襲,咬向她的脖子,一旦咬上,便是見血封侯。
慕容辭大吃一驚,倉促地往地上一滾,避開這致命的一擊。
對方再度刺來,捲起千層浪、萬重雪,涌蕩如暴雷。她迅速收斂心神,再不專心應付,就要被對方殺死了。
接下來,她不再恍惚,不再懷疑自己是真的還是假的,擁有感知、記憶,纔是真正的她。
這另一個自己對她的刺殺或者就是第九殿的闖關主旨,沒有人會對自己狠辣地下殺手,深怕誤傷了自己。
那麼,只有冷酷無情地殺死自己,才能成功地闖關。
這就是第九殿的弔詭與可怕。
因爲天底下沒有幾個人能夠真正地做到冷酷無情地殺死自己。
心念至此,慕容辭心無旁騖地迎戰。
過了幾十招,她發現對方所出的殺招皆是她的思想幻化所催生,而且比她慢稍微一丁點兒。
她毫無顧忌地使出絕招,不僅迅疾,而且綿綿不絕好似江河東流。忽然,她舉劍往自己的身子刺去,對方沒料到會有這麼一招,想阻止,但已經來不及——對方舉劍刺入身軀,瞬間,那人消失了。
她鬆了一口氣,四肢頓時綿軟起來。
“阿辭……阿辭……”
她聽見熟悉的叫聲,迅速轉過身,卻落入一個溫暖沉厚的胸膛,鐵鑄般推也推不開。
慕容彧死緊地抱着她,失而復得似的,臉頰蹭着她的腮,溫存無限。
在這銅牆鐵壁裡,她無論如何也推不開,低悶道:“方纔是怎麼回事?”
“第九殿果然非同凡響,只有殺死自己才能通過考驗。”他的大手揉撫她的後背,不捨得放開她。
“本宮也是這麼想的,因此方纔殺死了自己。”她心裡欣喜雀躍,看來她的頭腦不比他差嘛。
“百花樓樓主果然不同於尋常人,設置了這樣可怕的考驗。世間的人再冷酷狠辣,也不會狠辣到殺死自己。或許在樓主看來,只有殺死自己纔是真正的冷酷狠辣。”
天知道,方纔他多麼害怕,萬一再也見不到她,他會怎麼樣。
他定會剷平百花樓!將百花樓所有人吊打、鞭笞,無日無夜!
慕容辭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看着他們,窘迫地推開他,“方纔那只是幻覺吧,可是樓主如何讓我們產生幻覺?”
“那應該是幻境,我們看見的是幻境,或者說是自己的幻覺。”他解釋道,“這大殿瀰漫着一種迷人心性的毒氣,無色無味,非常濃郁,我們纔會產生幻覺。”
“什麼毒氣這麼厲害?”
“應該是從曼陀羅裡提煉出的,配合其他毒藥研製而成。我們走吧。
青銅大門轟然大開,慕容彧牽着她的小手往北走。
第十殿,大殿依然空曠,北部中央放着一張寬大的鎏金雕椅,靠背、扶手雕着祥雲和纏枝雪蓮,金光閃閃,富麗堂皇。一個女子斜靠在雕椅上,側臥的姿勢優美而妖嬈,曲線畢露,雪白柔紗覆着她玲瓏浮凸的身軀,似乳白色的煙霧籠罩着那凝脂般的瑩白肌膚,純潔無暇卻又撩撥人的心火。
那是一張清麗脫俗裡帶着幾分嬌媚可愛的面容,眉目清冷如深秋的碧水。
“姑娘就是百花樓樓主?”慕容彧開門見山地問。
“二位果然武藝卓絕,連闖九層花殿。”那白紗女子的眉目靈動起來,媚眼絲絲入扣,撩人得緊,“這世間還沒人能連闖四關,二位是第一人。”
“百花樓不外如是。”慕容辭譏誚地冷笑。
“二位擅闖我百花樓,有何貴幹?”那白紗女子不以爲意,依然媚眼如絲,對慕容彧嫵媚地眨眸,竭力勾引。
“百花樓在京城犯下驚天大案,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你這個當樓主的還要問我有何貴幹?”慕容辭譏笑。
“不就是殺了幾個人嗎?這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地來闖百花樓?”那白紗女子利落地變了個姿勢,那姿勢更爲暴露,吸引男人探究的目光。她忽然高深莫測地笑起來,盯着慕容彧,“不過你們來得好。只要你心甘情願地留下來陪本樓主三日三夜,本樓主自當給你們一個交代。”
慕容辭似笑非笑地側首看他,呵,真有意思。
慕容彧風光霽月道:“樓主想投懷送抱,可惜本王的懷抱只對心儀的女子敞開。”
她微窘,不過覺得非常解氣——算他識相會說話。
白紗女子咯咯嬌笑,“御王對身邊的女子還真是癡心一片吶。不知她是不是你的紅顏知己?是哪戶人家的閨秀?”
慕容辭下巴微擡,傲骨錚錚,“你沒有資格知道我的身份。”
白紗女子意味深長地微笑,“對本樓主來說,天底下沒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