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擔心兩位死者的本事超過你,得到教坊使的器重,爬到你頭上,因此你殺害她們,殘忍地砍下她們的頭顱,是不是?”
沈知言陡然厲聲喝問。
那名爲黃寶珠的樂工身軀大大地一震,驚慌地看他們一眼,又畏懼地低下頭,眉目間佈滿了駭色,“不是……奴婢沒有殺人……奴婢只是罵過她們……”
慕容辭不信地冷笑,“只是罵過?知言,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先把她收押大理寺大牢,各種酷刑來一遍,想來她就會招了。”
“奴婢招……奴婢招了……”黃寶珠面色慘白,抖索着說着,“奴婢見莫大人很欣賞她們,擔心不久的將來她們會超過奴婢……有一日夜裡,她們來吃飯的時辰晚了,奴婢故意把剩下的包子饅頭藏起來……”
“然後呢?”
“她們看出是奴婢聯合其他樂工做了手腳,就要奴婢幾人把包子饅頭交出來……奴婢說,只要她們跪在地上,互相打五巴掌,奴婢便把包子饅頭給她們……”黃寶珠越說聲音越小,低着的頭快掉到地上了,“她們很氣憤,尤其是蘭若萱,她衝上來打奴婢……不過蘭若薇拉住她,當時奴婢也很生氣,就聯合其他樂工打了她們幾下,並且把包子饅頭扔在地上踩扁了……”
“就這樣?”沈知言問。
“只是這樣,畢竟莫大人器重她們,奴婢不敢做得太過分。”黃寶珠輕聲道。
慕容辭眸色冰冷,“此後你和她們就相安無事了?你最好如實招了,否則本宮查出來,可沒這麼好說話……”
黃寶珠駭懼道:“還有……她們死之前的那夜,奴婢起夜去茅房,回來時看見兩個人出去……當時比較黑,奴婢看不清,不知道是她們。於是奴婢跟在後面跟了一段路……奴婢越來越覺得她們的身形像蘭氏姐妹,當時奴婢就斷定她們三更半夜地出去必定有見不得人的秘密,只要抓到她們的把柄,奴婢就能捏住她們的小命,於是暗中跟着……”
慕容辭驚喜地看沈知言,接着問:“她們去了那片小林子?你看見第三個人嗎?”
黃寶珠搖頭,“沒看見第三個人,不過奴婢聽見她們說話好像有第三個人。”
“她們說了什麼?”
“蘭若薇害怕,不想去那片小林子,蘭若萱說一定要去,好像是因爲……”黃寶珠歪着頭想了想,“她們的身份……對,蘭若萱說若她們不去,那人就會揭穿她們的身份,她們就會被趕出宮,不能再留在教坊司……”
“有人約她們去那片小林子,還用她們的身份威脅她們,因此她們纔去那片小林子,是這樣的嗎?”慕容辭明白了,揚州瘦馬雖然非昌非妓,但宮裡招選宮人,必須身世清白,揚州瘦馬這樣的出身也是不行的。
“對,就是這樣。”黃寶珠接着道,“當時奴婢想知道她們的身份,就偷偷跟着,不過奴婢不慎踩到樹枝,被她們發現了。她們返回來找奴婢,奴婢只好迅速逃回寢房。之後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知言讓她先出去,皺眉尋思道:“殿下,黃寶珠應該沒有做僞證。”
慕容辭頷首,“蘭氏姐妹在子時左右前往那片小林子,因爲有人用她們的身份威脅她們,她們不得不去。那麼,知道她們身份的人就是兇手,引她們去那片小林子,再把她們殘忍地殺害。”
他摸着下巴道:“兇手對她們相當的瞭解,可能兇手跟她們是舊識,可是既然是舊識,兇手爲什麼殺她們呢?”
她想得腦仁疼,這就是本案最關鍵的地方,只要破解了這個謎題,一切就迎刃而解。
接着進來的是千紫和白小柔,蘭氏姐妹同期進宮的樂工,跟她們同吃同住。
慕容辭問:“這兩日你們想起什麼了嗎?”
白小柔搖搖頭,咬着脣,心有餘悸,眉間仍有懼色。
千紫則淡定一些,輕聲道:“回稟太子殿下,奴婢仔細想了想,若萱和若薇被發現死在小林子的前夜,奴婢和小柔躺下來歇息了,她們二人也跟着睡覺。每夜睡覺前,若萱都會打開那隻木匣看看她珍藏的寶貝在不在。她那隻木匣用一隻小鎖鎖着的,不讓任何人看,只有若薇知道里面藏着什麼。那夜,若萱跟往常一樣打開那隻木匣,‘咦’了一聲,接着她輕呼一聲,奴婢連忙問怎麼了,若薇也問怎麼了,若萱說沒什麼,那語氣有點慌張,接着她立即把木匣鎖上,爾後躺下來。”
沈知言和殿下對視一下,問道:“接着呢?”
“那日奴婢有點乏,很快就睡着了,不過迷糊間聽見若萱跑過去跟若薇擠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說了好久。”她有條不紊地說道。
“你聽見她們說什麼了嗎?”
“她們躲在被窩裡說的,又刻意壓低聲音,奴婢只聽見窸窸窣窣的。”
“你還想起什麼事?”慕容辭不動聲色地問。
“除此之外,沒什麼不對勁的事。”千紫道。
“千紫說起這事,奴婢也想起來了。”白小柔接着道,“若萱和若薇在被窩裡嘀咕了很久,奴婢仔細聽了,好像她們在說木匣裡忽然出現一張紙條,紙條裡還寫有字。”
“你還聽見什麼?”慕容辭追問。
“她們說得太小聲了,奴婢只聽見這些。”白小柔心慌慌的。
慕容辭讓她們出去,闔目想了半晌,道:“本宮覺得應該是這樣的,蘭若萱的木匣一直是鎖着的,兇手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把一張紙條放在木匣裡。那張紙條應該就是兇手約她們去小林子的。因爲木匣是鎖着的,因此若萱看見那張紙條時很震驚,不過紙條上的字讓她迅速冷靜下來,不能讓同屋的人知曉。”
沈知言贊同她的推測,“那日我們搜查蘭氏姐妹的鋪位和遺物時,的確有一隻木匣,木匣裡有幾樣金玉飾物,沒有發現紙條。”
她點點頭,“那張紙條要麼被若萱帶在身上,在小林子裡被兇手拿走,要麼事後兇手潛入通鋪房,拿走那張紙條。”
雖然他們推測出蘭氏姐妹在子時時分前往小林子的緣由,然而還是沒有找到跟兇手有關的半點線索。
接下來他們問了不少宮人,沒有線索。
時辰不早了,他們氣餒地回到東宮,將案情梳理了一遍。
兇手男女不限,有武功,內力不俗,可以一劍削了人的頭顱。兇手跟兩名死者應該是舊識,知道死者是揚州瘦馬,可能兇手和死者之間有仇……兇手是宮裡的人的可能性比較大,但也不排除是宮外的人進宮作案……
目前他們對兇手的推測只有這些。這兇手手段高明,頭腦不俗,沒留下蛛絲馬跡,根本無從查起,案件再次斷了線索。
慕容辭和沈知言一起嘆氣,如意和宮人布膳後來稟報,“殿下,可以進膳了。”
琴若笑道:“殿下,沈大人,命案慢慢查,可不能虧待了五臟廟。”
他們相視一笑,去用膳。
……
皇宮裡人太多,單單侍衛和宮人就數千上萬,根本無從查起。
連續查了兩日,一無所獲。慕容辭對這命案束手無策,越發焦躁。
這日,她看着蘭若萱和蘭若薇的遺物發呆,琴若和如意看着殿下已經發呆了半個時辰,卻不敢打擾。
忽然,慕容辭拿起蘭若薇的一條絲帕,仔細地瞧着。
沈知言帶着一個人匆匆來訪,她匆匆離開書房,看見蘭夢色憔悴了不少,一雙杏眸紅腫得失去了靈氣。
“她怎麼了?”慕容辭不解地問,因爲蘭夢色從進來就淚珠兒不停地掉落。
“曹嬤嬤失蹤了。”他面色沉重,“今日上午,她匆匆趕到大理寺報案,說曹嬤嬤一夜沒有回去。”
“二位大人,我求求你們,一定要找到曹嬤嬤……”蘭夢色哭着啞聲哀求,面容蒼白猶如一個病患,她跪下,拉着慕容辭的袍擺,悽哀地祈求,“大人,求求你找尋曹嬤嬤……”
“你先起來。”慕容辭示意琴若,“本官會盡力的,你放心。”
琴若和如意過來把蘭夢色拉起來,讓她坐在椅子上,讓她先喝口茶。
沈知言把事情說了一遍,昨夜他們在客棧就寢後,大約子時左右,她迷糊間看見曹嬤嬤起身,應該是在房裡解決,接着不知怎麼的,她立即睡沉了,直至日上三竿才甦醒。跟她同住一房的曹嬤嬤不見蹤影。
她問了客棧的夥計、掌櫃,他們都說這早上沒看見曹嬤嬤出現過。
她覺得半夜的事很蹊蹺,急忙趕到大理寺報案。
慕容辭知道了事情經過,“曹嬤嬤會不會出去辦事了?或者去找蘭妃色了?”
“我派人去江主簿的宅院問了,曹嬤嬤沒去過,我也問過客棧的夥計掌櫃,沒人見過曹嬤嬤。”沈知言壓低聲音道,“我覺得曹嬤嬤凶多吉少。”
“半夜時客棧有人起夜嗎?有人看見不同尋常的事嗎?”
“我都問過了,沒人看見有不對勁的事發生。”
她的感覺越來越糟糕,如他所說,曹嬤嬤失蹤得蹊蹺,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