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飛不停地抹淚,悲痛道:“昨夜我在一家酒樓和幾位友人飲酒,多喝了幾杯,暈暈乎乎的……回到府裡夫人已經歇下,她起身伺候我就寢,不過具體的我不太記得了……今日我很晚纔起來,沒看見夫人,僕人說她吃過早飯後出去了……”
慕容辭接着問:“之後你再沒見過她?”
他點頭,“我起來後吃了飯就去巡視幾個鋪子,直至午後纔回去……我沒看見夫人,便問僕人,僕人說夫人一直沒回來,我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想着或許她傍晚就會回來……”
他傷心地哭,鼻涕眼淚齊飛,“我左想右想,越來越覺得奇怪,夫人從來不在外頭待這麼久的……我開始擔心她出了事,於是吩咐僕人到街上去找……很快僕人回來說,城裡發生了一起命案,是一個女子死了,屍體在大理寺……我不願相信夫人出事,可是我越來越覺得不祥,咬咬牙就來大理寺看看……沒想到,真的是夫人……”
他嚎啕大哭,慘絕人寰似的。
沈知言看向殿下,接着安慰了一番。
“鄧老爺節哀,生死有命。”
“我夫人死得太慘了,大人一定要儘快抓到兇手……將兇手千刀萬剮……”鄧飛哭道。
“還請鄧老爺爲我們提供一點線索。這幾日,府裡可有不同尋常的事發生?或者你夫人可有什麼不妥?或者有沒有見過什麼人?”慕容辭尋思着問。
“和以前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夫人有沒有見過什麼人……就我所知是沒有。”
“你白日都不在府裡嗎?”
“白日我要去巡視幾間鋪子,一般黃昏時分回府吃晚飯。”
“鄧老爺,我們想去府上看看,問問你家的僕人,方便嗎?”她問。
“當然方便,當然方便。”鄧飛道。
雖然夜幕已經降臨,不過慕容辭和沈知言沒顧得上用膳,前往鄧宅。
鄧宅跟尋常的富商宅院差不多,更爲低調一點,他們先察看了死者蘭碧色的寢房,再在宅內四處看了看,接着問了幾個僕人,一無所獲。
她覺得有點蹊蹺,眉心微蹙,臨走之時問鄧飛:“對了,你和你夫人成親五年,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嗎?”
鄧飛回道:“夫人年紀還小,且身子不太好,我和她商量了,待她把身子養好,再過兩年再生養。”
沈知言心想,鄧老爺真是一個體貼溫柔的好夫君。
二人乘坐馬車回大理寺,由於最近命案頻發,街上行人稀少,比以往冷清許多。
“殿下,你在想什麼?”沈知言發現殿下在鄧宅就沒怎麼說話。
“本宮總覺得鄧宅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慕容辭眨眨眼,眉頭不展。
“我倒是沒覺得有古怪,不如殿下說說哪些地方古怪。”
“蘭碧色的寢房裡,本宮看了她的梳妝檯和衣櫃裡的衣裳,那些胭脂水粉和金玉首飾……”她忽然停下來,眉心蹙得緊緊的。
“究竟有什麼不妥?”他有點好奇殿下的感覺,因爲他什麼都沒瞧出來。
“那些胭脂水粉的盒子擺放得整整齊齊,木梳一根頭髮也沒有,金玉首飾都放在盒子裡,也非常整齊……本宮總覺得,女子用的這些東西每日都要用,不可能擺放得這麼整齊。”
“或許是蘭碧色喜歡東西擺放整齊,吩咐丫鬟這麼做的。”
“或許吧。”
“還有什麼地方覺得古怪?”
“蘭碧色的衣裳都是上好的綾羅綢緞裁製的,市面上那些料子不多見,而且那些衣裳的款式不像是一個已婚婦人穿的。”
“鄧飛是富商,家裡金山銀山,再貴重的東西也買得起。他給蘭碧色買上好的綾羅綢緞裁製衣裳,並不奇怪。至於款式,雖然蘭碧色已經嫁人,不過年方十八,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即使穿得跟豆蔻少女一樣也屬人之常情。”沈知言並非有意擡槓,而是試圖做出合理的解釋、推斷。
“你這麼說,也有幾分道理。”慕容辭沒法反駁。
還有一點她沒有說出來,從那些衣裳的布料、顏色和式樣來看,蘭碧色品味不俗,並不追求奢華、華貴,再看那些頭飾,無論是金的還是玉的,都豔麗得很,俗不可耐。
這是極大的反差。
不過,或許蘭碧色就是喜歡穿得清雅、頭上戴得華貴。
沈知言將鄧家僕人的供詞和所見結合起來梳理了一遍,道:“據鄧家僕人所說,鄧飛的供詞可信。事情應該是這樣的,今日早上蘭碧色吃過早飯後出去,出去做什麼,去哪裡,僕人都不知道,這成爲一個謎。”
慕容辭揣測道:“會不會是兇手把蘭碧色誘出去?”
他點點頭,“極有可能。不過這件事鄧宅上下都不知情,頗爲蹊蹺。”
她捏捏鼻樑,覺得這幾樁涉及揚州瘦馬的女頭女屍案越來越離奇了,“時辰不早了,本宮先回東宮。明日我們去走訪鄧家的左鄰右舍。”
……
次日,慕容辭和沈知言走訪了鄧家的街坊鄰居,不過結果很糟心:一無所獲。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回到大理寺,他們又將案情從頭至尾梳理了一遍,忽然他們不約而同地叫道:“糟了!”
琴若一臉懵圈,“什麼糟了?又有命案?”
“蘭夢色有危險!”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爾後相視一笑。
琴若駭然道:“大理寺是衙門,這麼多衙役和護衛,那兇手敢夜闖大理寺行兇殺人嗎?”
“從已經發生的命案來看,那兇手武藝高強,出手狠辣,不達目的不罷休。爲了保住秘密,她必定不會放過蘭夢色。”慕容辭的眸色沉寒了幾分。
“稍後我重新安排佈防。”他面色沉重。
“不必。我們就等兇手來刺殺。”她清冷而神秘地挑眉。
琴若不解,殿下想做什麼?
這夜,蒼穹堆積着厚厚的雲層,星月暗淡,寒風呼嘯,吹得檐下的燈籠打橫飛起,昏黃的光影散亂地搖曳。
子時已經過了,大理寺只留着幾盞燈籠,一片死寂。
幾個宿衛小分隊照常巡視,在主要的地方走來走去。
忽然,如死一般的寂靜裡響起輕微的動靜,兩個宿衛聽見了,立即轉向發出動靜的方位,大聲喝道:“什麼人?”
一片死寂。
唯有寒風捲着落葉刮過。
“哪有什麼聲音?你聽錯了吧。”有人不屑道。
“我也聽見了,不過應該是大鳥飛過去。咱們這是衙門,哪有人敢來?”
於是,宿衛走過去了。
下一瞬,屋頂出現一道黑影,疾速竄向後院,疾如鬼影。
後院沒有燈火,好似空無一人。
大理寺夜裡有官員值守,夜裡住在後院,除此之外便是住在這兒的黃姑娘和蘭夢色。
那道黑影如鬼魅似的翻飛,輕功不俗,很快潛到蘭夢色的房間。黑影望望四周,從窗臺進去。
房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不過這黑影好像可以透過一幢幢黑暗看見四周的環境,順利找到牀榻。
帷帳籠罩了牀榻,黑影好似看見牀上躺着一人,立即舉劍刺進去。
這一刺直指牀上那人的脖子,裹挾着強勁的內力,帶起狂烈的風,震得帷帳劇烈地晃動起來。
這只是瞬息之間的事,劍尖刺破帷帳,如陰毒的小蛇精準地咬向牀上那人的脖子,速度快得驚人。
眼見着牀上那人的頭顱即將被削,千鈞一髮之際,牀上那沉睡的人忽的往裡側一滾,下一瞬敏捷如豹地躍起,同時凌厲地揚手,三枚暗器追風逐月地射向近距離的那道黑影。
事發突然,加上距離如此之近,那黑影避無可避,下場堪憂。
若無神速的應變力和不俗的輕功,根本沒有辦法避開這致命的一擊。
那黑影沒料到有此驚變,吃驚的同時反應迅速,以一種詭異的身法和速度避開這取命的暗器。
牀上的人不是刺殺的目標!
而這時,牀上那人飛速躍出,手裡多了一把銀光閃爍的長劍,直刺對方的眉心。
這一刺,凝聚了琴若的全部內力,狂猛的劍氣捲起烈風,帷帳劇烈地震盪起來。
颶風般的劍氣涌蕩不絕,那蒙着臉的黑衣人疾速後退,持劍迎戰。
不多時,二人已經交手十幾招。
琴若拼了全力,眉目縈繞着凌冽的殺氣,幾次幾乎刺中對方的要害,但都讓對方避過。
黑衣人知道今夜中計了,奮力擊退琴若,伺機離去。
二人打到外面,清越的錚錚聲刺耳得很,刺破了夜幕。
兩隊宿衛聞聲趕來,不過幫不上忙。黃姑娘和蘭夢色從寢房出來,眉目間佈滿了懼色。沈知言和慕容辭從一間房裡出來,慕容辭盯着那個黑衣人,明眸掠起濃烈的殺氣,“捉活的!”
黑衣人看見蘭夢色,雙目迸出凌厲的寒芒,可恨的是今夜被算計了!
眼睜睜看着錯失良機,黑衣人不得不逃離。
琴若瞧出對方想逃,使出致命的殺招直刺飛去,狂風捲暗瀾,飛沙風中轉。
黑衣人使了個狡猾的虛招,飛身掠上屋頂,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琴若立即掠身去追,慕容辭喊道:“不必追了!”
沈知言不解地問:“爲什麼不追了?”
慕容辭神秘地冷笑,這個蒙面黑衣人飛不出她佈下的天羅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