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桓安靜地給桑桑順了順毛, 但小狐狸平靜不下來。
高桓想了想，把一旁的衣裳拿過來將桑桑蓋住，然後指尖一點神光閃爍, 一個嬌怯怯的美人就變了出來。
桑桑慌忙將衣服扒拉到自己身上, 然後鑽進被子裡, 只露出一雙眼睛, 她嗔怪道：“做什麼？”
高桓慢吞吞穿好衣服, 再用手指細細描繪着她的臉，說道：“好久不見了，桑桑。”
他的臉越湊越近, 桑桑眨了眨眼，忘記了反應。
殿門口哐噹一聲, 玉托盤掉在了玉磚上, 高桓直起身子坐好, 桑桑將頭也埋進了被子裡。
高桓轉臉看，看見玉柔慌忙蹲下撿地上的東西, 她頭低得死死的，是一點也不敢去看。
她在心底無聲地尖叫。
她看到了什麼，桓公子殿中出現了一個躲進他被窩的女人。
這將會是幾千年裡玉昭殿最大的八卦。
高桓的聲音冷冷響起：“出去。”
桑桑在被窩裡小聲軟軟說道：“幫我帶一件衣裳。”
高桓帶着隱約的笑，朗聲道：“給這位仙子帶一件衣裳。”
玉柔低着頭睜大了眼睛。
這是……玩得多盡興，衣裳都撕壞了。
她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神色, 板着臉問道：“不知仙子的尺寸？”
高桓淡然地報了幾個數, 聽得被子裡的桑桑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胸口, 握了握自己的腰肢, 蜷縮成了一團。
玉柔震驚：“殿下好記性。”
待玉柔退下後, 桑桑披着被子坐起來，她的頭髮有些亂糟糟的, 卻絲毫不顯邋遢，而是另有一番慵懶嬌弱的意味。
她的臉頰上有着微微薄紅：“你胡說八道。”
高桓笑：“尺寸錯了嗎？”
桑桑嘴硬說：“錯了。”
高桓的目光若有實質地掃過她的身軀：“哪裡錯了？”
桑桑穿了一件高桓的衣裳，外面又裹了一層被子，被高桓的目光一掃，卻覺得自己什麼都沒穿。
桑桑爲了反駁他，開始強詞奪理：“我的身形和凡間略微不同，你以往的記憶和經驗都是錯的。”
記憶經驗……
高桓微微笑了一下。
然後他掃了桑桑一眼，看着她被掩蓋的起伏，說道：“嗯，變大了些。”
要命！
他剛纔在看哪裡？
還好，很快玉柔捧着衣裳過來解救了她。
桑桑用眼神示意高桓離開，高桓忍着笑翩翩然走出了寢殿。
玉柔看得目瞪口呆：“殿下真聽仙子的話。”
桑桑想解釋一下，又覺得太費口舌，她好像自己也解釋不清楚，於是只能含糊地應了一聲。
很快，玉昭殿裡桓公子金屋藏嬌的八卦就傳遍了九重天上下，這八卦越傳越遠，直傳到了鐘山。
燭龍盤桓在鐘山上，隱匿在雲霧之中，他聽了這個八卦，從頭到腳嘲笑了一番高桓。然後他眉毛一抖，心神微動算了算他火精的藏匿之處。
這一算可是了不得，火精竟然也在九重天上的玉昭殿內。
燭龍感到自己即將到手的媳婦被搶了，他慌慌張張化形成人，然後偷偷溜上了九重天，準備一探究竟。
高桓走到玉昭殿外，停住了腳步，他用手指掐算了一下，然後擡腳走進來，他走到寢殿內，看見玉柔在爲桑桑梳妝。
桑桑今日穿着層層疊疊的石榴裙，一片雪色的單絲羅披帛忖着豔麗的紅，和她肌膚的白。
高桓站在門口靜靜欣賞片刻，說道：“換了。”
桑桑轉頭，有些不解。
高桓變出了一件他的荼白衣袍，披在桑桑身上。
桑桑不明所以，但聽話地換上了他的衣裳，她擡眼看了一眼高桓，覺得他眼中的溫柔快要溢出來。
高桓摸了摸她的頭。
高桓從妝臺上的胭脂盒裡點了一下，然後在桑桑的脖子上蹭了蹭。
桑桑呆愣愣地看了一眼鏡子，只看見雪白的脖頸上由着點點胭脂色，看起來分外嬌媚。
片刻後，殿外傳來吵嚷之聲，一個穿着紅衣的少年闖了進來。
他本來是急匆匆衝進來的，看見高桓站在桑桑身邊，他愣了一下，他直瞪瞪地看着桑桑身上穿着的男子服制的衣裳，還有脖頸上的點點紅斑。
高桓輕輕將桑桑帶入懷中，眼睛瞥了少年一眼。
桑桑從高桓懷裡冒出頭，睜大眼看着少年：“鍾燭？”
高桓皺眉看着燭龍：“什麼鍾燭，他是燭龍。”
桑桑頓時有些無措。
被害人找上門來，她哪裡能淡然。
燭龍沉着臉看着高桓和桑桑，他衝着桑桑笑了一下，但他的笑容很生硬，讓桑桑一時間有些毛骨悚然，他很快從桑桑的表情中意識到了，有些不自在地收斂了笑容。
燭龍抱着胳膊對高桓揚起了下巴：“我的火精……”
桑桑有些緊張地攥着衣服帶子，她站了出來，但高桓越步站在她跟前，他向後抓住了她的手，眯眼對着燭龍笑，兩兩相對，看起來有些劍拔弩張。
但燭龍轉臉看向了桑桑，說道：“我的火精既然在你身上，那我便送給你吧。”
桑桑一怔。
高桓皺了皺眉，他一手負在後面，飛快掐算了一下，然後鬆開了眉頭，眉目一彎，沒有出聲。
桑桑吃驚地看着他：“啊……真的嗎？我聽說這是你的伴生寶物。”
燭龍偷笑一下，不光是他的伴生寶物，還是與他心神相通的寶貝。
桑桑覺得事情有些意外，遲疑地看了一眼高桓，見他沒有什麼表示，她說道：“謝……謝謝？”
燭龍說：“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桑桑問：“什麼條件？”
燭龍得意洋洋說：“我要你搬出玉昭殿，回桃林洞府。”
燭龍覷了一眼高桓，他本以爲會得到高桓激烈的反對，但是高桓卻說：“挺好。”
桑桑看了看高桓，又看了看燭龍，說道：“好、好吧。”
燭龍見要求都得到應允，滿意地化成了龍形，飛下九重天。
桑桑擡頭看着高桓：“我總覺得燭龍似乎另有盤算，不如將火精還給他吧。”
高桓陡然低下頭湊近桑桑的臉，待看到桑桑眼中害羞躲閃的目光，他忍笑直起身：“我不會允許我的妻子做個盲女。”
他說完越過桑桑走了出去。
桑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走了出去，想問，卻矜持着不敢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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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龍回到鐘山，他饒有興趣地變成少年，混入鐘山附近的村莊。
村民面黃肌瘦，這是因爲鐘山近年來年年乾旱，莊稼人顆粒無收，而山林猛獸頻頻出沒，獵物也很難獵到，他們日子快要過不下去了。
村民聽說，山神能庇佑一方安寧，但鐘山之神似乎拋棄了他們。
直到前幾日，村裡神婆說，鐘山之神即將大婚，讓村民準備豐厚極品來舉行儀式。
村民不敢不從，只希望鐘山之神能夠看到他們的誠意。
燭龍走進村莊，看着村口捆着的野豬，皺了皺眉，太過瘦小，一點都配不上他這種大神。
他揮一揮手，讓野豬化爲齏粉。
然後他化成人面龍身，消失在雲霧之中。
村民走出來，面帶恐懼，黑壓壓跪成一片。
“山神發怒了。”他們驚慌說道。
燭龍飛回洞府之中。
他見洞府裝飾一新，到處都用紅綢懸掛，亮晶晶地擺滿了寶物，心中很滿意。
下屬向他邀功：“紅綢和寶物都是附近鎮子進獻來祝賀神尊新婚的。”
燭龍點點頭。
下屬猶豫了一下，問道：“神尊，新娘子怎麼還沒看見呢？”
雖然燭龍說要大婚，可鐘山上下根本沒有他口中的新娘。
燭龍笑了一下：“別急，大婚當天，她會來。”
燭龍感受了一下火精，察覺到桑桑回到了桃林洞府。
火精與鐘山之神心神相系，到了那一日，他會催動火精引誘桑桑自己前來他的鐘山。
在此之前，他不會打草驚蛇。
將火精給桑桑也沒有什麼關係。
反正成婚之後，他們會共享鐘山。
燭龍興奮地繞着鐘山盤旋許久。
昏黃的一面小鏡中，照出盤旋在山嶽之中吞雲吐霧的赤龍。
高桓坐在蒲團之上，閉眼掐算。
今日，燭龍將火精送給桑桑。
因果一開始，便不容得反悔。
他送的不單單是火精，高桓算出來，燭龍送出去的是鐘山之神的權柄。
雖中途有些波折，可是結果卻是——大吉。
箇中細節高桓參破不了，但送到桑桑手上的東西，她怎能不要，高桓於是含笑看着事情發生。
甚至可以說，這件事是高桓促成的，他從一開始瞄準的就不僅僅是火精。
鐘山之神啊……
高桓年歲尚淺的時候，青帝爲他算過一卦，他未來的妻子會是山嶽之神。
那之後，青帝就將目光看向了崑崙丘的女神。
若桑桑擁有了鐘山的權柄，那他們的婚事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高桓眼中神光收斂，他睜開了眼睛。
神鏡中照出桃林洞府。
桑桑在夜中行走，她的眼睛卻是緊閉着的。
高桓心中一驚。
他沒有算到的波折，就這樣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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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繚繞之間，鐘山附近的村民都虔誠跪下，古老縹緲的祭詞從神婆的嘴中含糊吟誦出來。
夜已漸黑，今夜沒有星子，也無圓月。
桌案上用紅綢鋪滿，上面牛、羊、豬三牲全備，須臾之間，香火燒完，三牲只剩下骨架留在案上。
村民瑟瑟發抖，口中不住在恭喜山神大婚。
今夜，是鐘山之神的盛大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