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以聰一路送他到公墓門口,看見他上了車,才轉身回去。這邊還有一些善後的事,她還走不了。
而自她轉身後,江逸宸發動的車子又漸漸熄了火,他坐在裡面望着她離開的方向,手指緊拽着方向盤上的皮子。良久,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啓動車子離開了。
回到靈堂,東西已經撤的七七八八的,一些該扔的,葉以聰正打算抱着一塊兒扔掉時,轉身就差點撞上餘梅。葉以聰嚇了一跳,她什麼時候站在她後面的?還一點響動都沒發出來,配合她這張因爲怨怒而扭曲的臉,看起來就好像鬼魂般。
不知道是不是對鄭向文徹底失望後,連帶着面對寵子如命的餘梅,她那一句“媽”就怎麼都叫不出來了。再加上她昨晚說過的和做過的事,葉以聰看見她,都覺得心裡膈應。當做什麼都沒看見,抱着手裡的東西,就往旁邊打算繞過她。
餘梅明顯不想放過她,跟陰魂不散一樣,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用一雙怨懟的眼瞪着她。
“我告訴你,葉以聰,別以爲有人在背後幫你撐腰,我就怕你了!要是阿文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會把你做的所有事都說出去,讓大家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嘴臉!”
葉以聰依然做着自己的事,頓都沒頓一下,可是餘梅的嘴巴卻越來越臭。“讓他們看看,你骨子裡是怎麼個賤東西!我們家阿文還沒死,你就做出這些讓我們鄭家人蒙羞的事,你還知不知道廉恥了?當初我真是瞎了狗眼,纔會覺得你長得規矩,想着你配的上我們鄭家人,結果……”
葉以聰臉色一沉,將手裡的東西往地上猛地一擲。餘梅嚇得一縮脖子,頓時住嘴,葉以聰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當初我跟鄭向文結婚的原因你心裡清楚,從頭到尾,都不是我自願的!你要是現在後悔,我馬上就可以去民政局跟他領離婚證!”
“你……”餘梅指着葉以聰,氣的手指直哆嗦。“你別仗着有姘頭在後面幫你撐腰,就這麼囂張!只要阿文一天沒有同意你離婚,你就是我們鄭家的人,就是我們鄭家的媳婦,是我們佔着這個理!你再讓你那個姘頭威脅我,也……也沒用!我跟你說……”
姘頭威脅她?葉以聰疑惑的緊蹙娥眉,朝餘梅靠近了一步。
但是她每往前邁出一步,餘梅就心虛慌張的往後退一步,“你……你……別過來!”
葉以聰繃着臉依然靠近了一點,餘梅退無可退,眼珠子一轉,突然往地上一坐,大聲哭鬧了起來。“葉以聰!我好歹還是你婆婆,那老東西一走,你就這麼不把我們鄭家人當回事了嗎?嗚哇!我命苦啊!我兒也命苦啊!昨晚還被你打傷,流了那麼多血,到半夜才送到醫院,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不醒啊!”
“你還讓你姘頭把我捉來,在這靈堂守了一夜……又被你另外個姘頭,給威脅壓迫,不準找你麻煩。明明是你個浪蹄子,昨晚一夜不歸……你姘頭竟然連說都不讓我說,還讓我在親戚面前說你的好話……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纔會招惹上你這麼個禍害!”
葉以聰微怔,頓住了腳,滿臉怪異的看着她。
她的話裡,有兩個信息。一是,她被捉過來,在靈堂守了一夜?
二是,另外個姘頭,威脅壓迫她,讓她幫忙在親戚面前說好話?
至於這第一點,很好理解。應該就是指昨晚她們走了後,童千石又讓人把餘梅捉了回來,讓她在靈堂跪了一晚上。而這第二點……莫非是江逸宸昨晚在這等的時候,順便說了什麼威脅餘梅,讓她不要去親戚面前多嘴?
想到這裡,葉以聰的心裡渾然不是滋味。
腦海裡忍不住浮現出江逸宸坐在門口臺階上,淺笑望着她時的表情,心臟狠狠的跳了幾下。餘梅還耍賴坐在地上哭哭啼啼,葉以聰望着她,就生不出一點想要扶起她的衝動,索性直接無視她,將奶奶的東西迅速整理了下。
等靈堂的東西都整理完了,葉以聰擡腿要走。餘梅抹了一把莫須有的眼淚,隨口問道。“你要去哪?”
怕葉以聰依然不理她,她伸手拽住了葉以聰的褲管。抓住後,又下意識的摸了摸她的褲子,喃喃的低聲說了句,“這料子摸着真舒服……”
葉以聰壓下厭惡,耐着性子道。“回奶奶的祖屋,整理……”
“祖屋?”餘梅瞪大了眼,立馬站了起來。奇了怪的是,她剛坐那哭了那麼久,愣是睫毛都沒溼。葉以聰冷笑的撇了撇脣,“嗯,祖屋。”
誰知餘梅繃緊了神經,警惕的望着她。“你要去祖屋做什麼?祖屋也是你能去的嗎?”
“剛纔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是鄭家人嗎?既然是鄭家人,我怎麼就不能去了?”
餘梅頓時啞然,吶吶的抓着她死也不鬆手,“不行!不準去!”
葉以聰的手被她抓的生疼,倒吸了一口涼氣,滿是怒氣的看着她。“我只是去祖屋整理遺物,不做其他的!”
餘梅越是不讓她去,她就越覺得祖屋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祖屋是奶奶祖上傳給她的一塊地契,後來奶奶的母親在那建了個房子,這便成了奶奶在青城的一處房子。不過是一間很老的房子,包括院子在內,也就是200多平見方。地理位置不太好,在青城很偏僻的角落裡。在高樓大夏林立的城市裡,那兒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坦白了講,祖屋那一片地區,可以算的上是青城的貧民區。
髒亂差,必備治理區域!
奶奶住院後,那房子一直是餘梅在住着。她反應這麼強烈,莫非是那房子有什麼情況?葉以聰想着,也沒再管她樂意不樂意,拿了自己的東西就往門口搭車去了。
到了地方,看見祖屋還在,葉以聰鬆了口氣。擡腳便往奶奶的房間走去,餘梅這時候又躥了出來,幾乎是寸步不離的緊盯着她,似乎生怕她拿走一點東西似得。
奶奶的房間很凌亂,像是有人想翻找些什麼東西一樣,箱子、抽屜全是打開的狀態,衣櫃裡的衣服也全被揉成團抱在牀上。奶奶生前是個特別愛衛生的人,自己的房間,決計不會整理的這麼凌亂。這屋子要麼就是遭賊了,要麼就是餘梅弄得。
葉以聰沉默的繃着臉,開始動手將裡面的東西一點點的收拾起來。饒是奶奶現在不在了,她也希望這裡能保持之前的面貌,乾淨整潔。
這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斥着奶奶的味道。在奶奶的牀頭,還擺着一個相冊,是她當初買來陪着奶奶,把老照片一張張放進去的。
在相冊的第一頁,就是她早逝的老伴,鄭爺爺。這是一張他們當時的結婚照,貼在結婚證裡,後來應奶奶的要求貼在這裡的。照片裡,鄭爺爺穿着軍裝,正經嚴肅的看着鏡頭。而奶奶坐在他的旁邊,笑容矜持,眉眼漾着嬌羞。
看着這照片,葉以聰翻動的手一頓。結婚照,她也有,只是……不說也罷。
在後面的照片,有奶奶年輕時的照片,也有鄭向文父親以及鄭向文小時候的一些照片。翻一本相冊,就像在翻閱一個人的歲月,看着這條長河裡有關他的點點滴滴……
看着看着,葉以聰不禁看呆了。
直到一聲敲門聲傳來,纔將她從出神中驚醒過來。也不知道發呆了多久,餘梅已經在她面前找了個凳子,歪着腦袋靠着桌子睡着了,輕輕的發出鼾聲。
睡的很香,連敲門聲都沒將她吵醒。
葉以聰將相冊放回原處,放輕了動作走過去把門開了。門外那人帶着黑框眼鏡,30左右的年齡,穿着老成的西裝,站的筆直,一本正經。他似乎對葉以聰來開門有點吃驚,微微錯愕後,問道。“你好,請問這裡是何秀秀的家嗎?”
葉以聰點點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請問你是?”
這人笑着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來,竟是律師事務所的一名律師,叫方正東。
律師來找奶奶做什麼?葉以聰拿着名片更加疑惑了,“不知……你找奶奶做什麼?”
方正東將隨身攜帶的文件袋打開,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疊資料。葉以聰看見他翻到的那一頁,正好是印着她身份證複印件的那一頁,頓時有點愕然。方正東比對了一下她和身份證上的相貌後,禮貌的問道。“冒昧的問一下,女士你的名字是?”
“葉以聰……”
方正東又跟她確定了名字的具體寫法,等葉以聰說完,他就像是確定了一樣,面上露出輕鬆的表情道。“葉小姐你好,我是何秀秀的公證律師,她生前有一份遺囑,是託我委託給你的,你看哪裡說話方便?”
奶奶的公證律師,還弄了個遺囑,給她的?
葉以聰這邊還沒回答,房間裡就傳來了響動,房門被人猛地推開,餘梅怒氣衝衝的跑了出來,一把拉住方正東的胳膊。“你說什麼?老東西竟然真的寫了個遺囑?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方正東不悅的皺眉,將自己的胳膊從她手裡抽了出來,滿是不爽的道。“私自僞造遺囑,是要負擔刑事責任的。我們身爲律師,不會以身試法!”
等他重重的說完,又看向了葉以聰,“請問哪裡說話方便?周圍最好沒有旁人打擾的!”
說到後面幾個字的時候,還故意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