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跟着顧遊傾一起下了樓。
李清慕墜在最後,她的視線也不自覺看向綠竹和林喜人纖細雙腿上的絲綢。
竹兒最近是越來越囂張了,想必她一定是買了自己的,只是藏着不給自己而已。
如果她也穿了,顧道友也會一直盯着看嗎?
綠竹挽着林喜人下樓,便感覺背後毛毛的,有一股寒意滋生。
忙拉着小喜找了個藉口出了門。
李清慕的大鵝,綠竹給了店家一些錢,讓客棧喂得好好的,從它被李清慕贏到手後,已經重了兩斤。
藍安行早已經在大堂等候。
他緊緊抱着失而復得的劍南道輿圖,心神不寧地徘徊走動。
他並不知道爲什麼這輿圖突然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昨夜挑燈翻找,將父親藏書庫底部的報廢輿圖全找了一遍,也沒尋到十四年前的,就在天快亮,他將要放棄之時,打開房門便見地面安然躺着一卷熟悉的紙卷。
那以他自己習慣系的繩結甚至都未打開。
他甚至差點以爲是自己昨日不小心,拿錯了圖,將其落在了此處。
後來想想不對,他家裡可沒有春宮圖,最後只能把它當做神怪異事。
終究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手裡,藍安行激動地將其捧起,連覺都沒睡,天一亮就從家裡趕了過來。
他還一直記得那位出手闊綽的公子,留下兩百兩銀子的恩情。
這能給他一個多月的時間去尋找那所謂的妖獸真血,哪怕只是如髮絲般細小的希望,也終於是能讓他看見。
顧遊傾和李清慕下了樓。
店小二早已給二人準備的早點。
“公子!”藍安行見顧遊傾下了樓,臉色一喜,抓緊輿圖便迎了上來。
“藍兄,坐。”
顧遊傾示意藍安行坐下。
正欲直奔主題獻上輿圖的後者,只得乖乖坐好。
“小二,再備一份早點!”
“好勒!”
顧遊傾大大方方地吃起加了肉臊子的小面,一邊對藍安行說道:
“藍兄還沒吃吧?一起。”
“有事吃完再說。”
本就一夜未進食的藍安行,早已飢腸轆轆,他嚥了咽乾燥的喉嚨,也沒拒絕。
等小二端了面來,也不顧形象地吃了起來。
李清慕並不是很喜歡這種偏麻偏辣的小面,卻也因爲小時候的經歷,從不行那浪費食物之事,還是將其吃完。
吃飽喝足後,顧遊傾揮了揮手,小二將幾人的餐具撤下。
藍安行終於開了口道:“公子,您要的輿圖,找着了!”
他鄭重地將紙卷放在桌上,解開繩結,細細攤開。
十四年前的劍南道,只存在於這副紙捲上了。
李清慕第一時間湊過腦袋來,搜索着顧遊傾的家鄉名。
“藍兄,能否幫我找找一個叫做百祥鎮的地方。”
“百祥鎮?”
藍安行並未聽說過這個地名,想來應該距離永澤鎮很遠。
若是他的父親在,一定能夠第一時間將位置指出。
“雖然不知道公子想要找些什麼,但十四年前那場地龍翻身,很多地方如今已經不復存在……”
藍安行仔細在輿圖上尋找起來,相比於別人,他始終更加專業一些。
“我家僥倖逃過一劫,未被波及,這才留下了這些輿圖。”
“找到了!公子!”藍安行驚呼道:“在這!”
他指向一個小小的黑圈,旁邊以細毫寫着三個極小的字:百祥鎮。
至於顧遊傾的故鄉顧家村,則根本就沒能在輿圖上出現。
“永澤鎮往西六百里,十四年前臨靠着隴右道。”
隨即,他又取出一幅當今的劍南道輿圖。
攤開,對比着看。
他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公子,如今百祥鎮是一個湖……”
“在橫斷山脈的山腳,現在叫百祥湖……”
湖?
李清慕輕輕抿起了嘴。
不去親眼看看,她不甘心!
目光一直盯在十四年前的劍南道輿圖上。
倏地,她的呼吸忽然加速,變得粗重起來。
百祥鎮,恰巧就在劍南道與隴右道的交界處!
而她記得,她的故鄉在輿圖的位置也在這塊!
冷靜,冷靜,李清慕。
十數年修得清心,怎麼現在如此不淡定了?
可那種快要能夠摸到真相的感覺,讓她怎麼也無法冷靜下來。
“閣下可有隴右道輿圖?”
藍安行愣愣問道:“姑娘要多少年前的?”
李清慕微愕,對啊,隴右道也因爲天翻地覆而變了地勢,要確認輿圖的具體位置也得是十四年前的才行。
“十四年前的,可有?”
她已經準備好花重金再去掛一個懸賞了。
“在下家中有,昨夜翻出過,還有印象。”
“姑娘稍等。”
藍安行不敢耽擱,急忙回家將昔年的隴右道輿圖尋了出來。
再將其鋪在劍南道輿圖的上方,湊成了一個完整的兩道輿圖。
李清慕前傾着身子,都快壓到桌面上了。
終於在隴右道發現了她的家鄉:李家莊。
好近。
好近!
李清慕覺得自己心中有一團火在燃燒。
纖細手指指着那兩個地方。
шшш ¸тт kān ¸¢ o “藍先生,如此距離幾何?”
“回姑娘,按尺度計算,大約在六十里到八十里的距離。”
這麼近?
李清慕忙回頭看向顧遊傾,難道他……
難怪找了這麼多年都找不到……
她此刻,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去六百里外的百祥鎮看看了。
不過這份輿圖得買到手。
她看向藍安行,面露爲難道:
“這份隴右道輿圖,閣下開個……”
藍安行急忙打斷她,說道:
“本就不是什麼有用的東西,就送與姑娘吧。”
李清慕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但一想到顧遊傾已經給了他兩百兩銀子,四捨五入相當於替自己給了一百兩,畢竟他那還有自己的利息,也便沒再多說,將輿圖收下。
在顧遊傾的注視中,微紅了臉坐回原位。
剛剛有些失態了。
顧遊傾接過話茬。
“藍兄,輿圖我便收下了。”
藍安行鬆了口氣,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起身便準備告辭。
被顧遊傾攔下。
“藍兄,別急着走。”
“我這裡有樣東西給藍兄。”他取出霧蚺的內丹。
在那道虛影消散之後,這枚內丹便徹底成了無害的靈物。
當然,像藍安行這種凡人,沒辦法處理它。
顧遊傾將內丹遞給抱鵝聖女。
李清慕接過,靈氣運轉,取出一隻小瓷瓶,將其放入後,運功一震,內丹便化爲一堆粉末。
她將瓷瓶給了藍安行:
“此瓶內粉末,爲妖獸內丹,在你們如今給小雨熬製的藥湯中,每次加上一些,不出月餘便該能痊癒。”
“什麼?”
藍安行接過瓷瓶,一時沒反應過來。
過了半晌,他那已經十分疲勞的大腦,終於認清了這個事實:
他的手裡是能夠治好女兒的神藥。
最先感受到的情緒並不是喜悅,反而是驚慌與不真實。
連握着瓷瓶的手也忍不住開始顫抖。
他只得用另一手將其牢牢抓住。
極小心地將其收起。
做完這些,他當即一掀膝袍,跪在地上準備給顧遊傾和李清慕磕頭。
但那腰肢卻似被某種神秘力量牢牢抓住,使他根本彎不下腰。
越這樣他便越心急。
顧遊傾悄悄掐着法訣。
他可不喜歡被人這樣拜。
藍安行急的都快哭了,臉漲的通紅。
顧遊傾擺了擺手:“藍兄且回去吧,不必道謝,你給了輿圖,我們幫你治病,本就是一場交易。”
跪坐在地的藍安行被一股力量強行擡起。
藍安行後知後覺,終於明白了眼前兩人該是仙人,否則也不會弄來妖獸內丹!
“公子,待我回去給公子立生祀!”
“可千萬別!”
顧遊傾忙將藍安行打發走。
他最見不得男人掉眼淚這種橋段了。
他與抱鵝聖女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那可是四境妖王的內丹,道友不覺得可惜嗎?”
“哎……”顧遊傾點了點頭:“自然是可惜。”
“若顧某手裡沒有這枚內丹,顧某不會因爲小雨而感到心愧。”
“但既然有了,不做總覺得於心難安。”
李清慕自然明白,他一直是這麼一個人。
從碰見秦若羽時,她便發現了。
總的來說,這件事上,他小虧。
拿了兩份輿圖,送上了一枚大妖內丹和兩百兩。
輿圖的價值自然是完全無法和大妖內丹相比,但藍安行一家也無法付出更高價值的東西了。
取了輿圖,便該收拾收拾準備回鄉了。
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他一直都記得這件事:大妖內丹他雖然給出去了,但這畢竟不是自己的。
是那莫名其妙的魅獸,莫名其妙送給自己的。
世界運行着一個最基本的法則:等價交換。
大妖內丹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藍安行也是。
這是因爲有人替他支付了這個代價。
他並不知道琉璃取得這枚內丹,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聖女。”
“道友直說讓清慕幫道友尋那魅獸便是,伱我如今無需客套。”李清慕已經猜到了他想要做什麼。
估摸着是要找白琉璃。
被她看透心思的顧遊傾臉色尷尬,嘴硬道:
“聖女此言差矣,難道顧某就不能有別的請求嗎?”
李清慕眯起眼笑道:“哦?”
“道友還有什麼請求?說來聽聽,清慕看看能不能替道友辦到。”
“顧某沒別的請求,只想聖女合羣一些。”顧遊傾圖窮匕見。
抱鵝聖女微怔,很快便反應過來。
他先前就說過她不合羣,指的是她沒穿那些極薄的絲質綾羅襪!
沒想到他此刻居然還有心情想這些!
見抱鵝聖女臉上神色陰晴變幻,顧遊傾心滿意足。
被李清慕羞憤地瞪了好幾眼。
“此行,道友真是大飽眼福呢……”
“一般一般,半飽半飽。”
聽懂他意有所指的李清慕越發羞惱了,她輕咬下脣,邁着大步走出客棧,憤憤道:
“清慕幫道友尋那魅獸去了!”
已經步入元嬰期的她,“觀”的距離與強度都得到了大範圍的加強。
沒過多久便在衚衕角落找到了沉睡的白琉璃。
她的“觀”告訴她,這魅獸的情況並不太妙。
除了一些體表的傷口外,體內臟器也有多處破損,妖力所剩無幾,整個人都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
連妖力根源也十分不穩定。
“何必呢……”李清慕嘆了口氣。
最終還是將白琉璃的位置告訴了顧遊傾。
他跟着抱鵝聖女來到衚衕內。
望着那倒在血泊中,氣遊若絲的瘦弱少女。
她都這個狀態了,甚至還要將那枚內丹擦拭的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腥氣,才放在顧遊傾的門前。
雖然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妖力根源受損的她如果不好好治療,很有可能以後再也沒辦法突破妖王境界,止步於三境。
“聖女,洗心池水可以幫她恢復嗎?”
“倒是可以……”
要用從自己聖地帶出的洗心池水治療她嗎?
李清慕神色微微有些異樣的酸意。
她不悅地鼓着腮幫子。
心中稍稍有些後悔帶他找這隻魅獸了。
顧遊傾蹲下,查看了一下白琉璃的的傷勢。
卻不曾想,那分明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的少女,突然雙臂纏上了他的脖頸。
李清慕下意識地準備拔劍了。
顧遊傾也被嚇一跳。
好在發現那只是她無意識的動作。
顧遊傾將她背在身上,回到客棧,開了一個新的房間。
總不能讓她一直倒在那陰暗衚衕內,冰冷骯髒的地上。
突如其來的柔軟牀鋪,讓白琉璃微微有了些許意識。
她睜開了一抹眼角,囁嚅着:
“主人……”
“主人……”
“不要拋下琉璃……”
“琉璃會改的,會改的……”
她看見自己的身邊有個熟悉到刻進腦海裡的身影。
“在這呢,你好好休息吧……”
溫柔的嗓音傳進琉璃的耳中。
她試圖伸手抓住,卻抓了個空:
“主人……”
眼角沁出兩滴淚珠,她再次沉沉睡去。
……
因爲李清慕決定觸發前往百祥鎮,收到消息的綠竹和林喜人,也回了客棧。
綠竹在纏着李清慕,一邊幫她收拾東西,一邊忽悠她穿綾羅襪。
顧遊傾敲了敲小喜師姐的房門。
小喜打開門,見是他,便讓他進了屋。
小喜師姐正在收拾東西,牀上攤着一些私密的衣物,也有一些剛剛她和綠竹一起出門新買的綾羅襪。
林喜人見顧遊傾的視線一直落在那邊,臉一紅,忙用被角將其蓋住。
坐在牀沿有些害羞不安地看着他:
“阿遊,師姐忙完了這邊,等會就去幫你收拾……”
“阿游來找師姐,是有事?”
顧遊傾張了張嘴,反倒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他的猶豫,林喜人都看在眼裡。
“師姐喜歡穿這種羅襪嗎?”他轉移話題。
她踢掉鞋子,坐在牀沿,輕輕晃着裹着白細絲綢的雙腿,反問道:
“阿遊呢,喜歡嗎?”
“喜歡。”顧遊傾誠實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