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慕見顧遊傾心思不再在自己身上，小嘴一撅便離開了。
“聖女不坐下一塊兒聽嗎？”
“我去喝粥。”
“哦，那多喝點。”
硬了，這次拳頭真的硬了。
要不就不去管那傢伙身上的邪氣了吧？反正喜歡他的也是前世的自己，又不是這一世……
李清慕取出聖女令，與聖地令連通。
依舊能夠感知到那股若隱若現的邪氣存在着。
到底是什麼玩意……
“秦家莊的其他人呢？你不恨他們嗎？”
有人好自然有人妒，尤其秦若羽曾曾祖母那一輩家中也無男丁，將徐生當兒子養，漸漸的，便有人開始說他家閒話。
莊子規模起起落落，最終能有個三四百戶，也算是發展的不錯了。
路過秦家莊時，徐生與一秦姓女子一見鍾情，兩人十分恩愛，定下婚期，徐生許諾高中定帶她離開秦家莊去享受榮華富貴，奈何世事難料，徐生名落孫山，落榜後無顏回鄉，便回到秦家莊入贅秦家，從此徐改姓秦。
“不知。”秦若羽搖頭：“那邪祟是半月前才從宣城聽說，只說它殘暴無度，嗜血濫殺，不敢進有武夫甚至上仙的大城作祟，只能攻擊像秦家莊這樣偏僻卻又有不少人口的莊子。”
“管了，但那邪祟似乎有特殊的隱蔽之法，朝廷派來的武夫們根本尋不着它。”秦若羽嘆了口氣，面露哀愁：“如今秦家莊已如鬼蜮，雖說逃入管城能活命，可奴家已是見不得物，怕是教坊司也不肯收留奴家……”
“無妨。”顧遊傾擺了擺手：“繼續說。”
到了秦若羽爺爺那一輩，因爲徐生好歹是個書生，懂得多，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李清慕扭頭看了顧遊傾一眼，心中依舊有股悶氣。
若他們拜的不是個東西還好，要拜的真是個東西，那可就完了個蛋。
聽起來很像是他們莊子那個饗祭的邪神做的。
也許她也想讓這雙眼睛見一見光。
於是便有人將秦若羽推了出去，說她該叫徐若羽，本就不屬於秦家莊。
“朝廷沒管？”
靈粥入了肚，身子一下子便暖了起來，秦若羽還沒開口，瘦弱少女便忍不住開始講述她們的身世。
小姑娘真實誠……
“恨，自然恨，奴家恨不得那邪祟殺光他們！”秦若羽緊咬着下脣，本就毫無血色的手掌緊緊捏着衣角，越顯煞白：“可奴家一個目盲女子，除了受其欺辱，又能做的了什麼？”
她們均身着普通的粗製布衣，雖天氣纔剛入秋，可這蕭瑟寒冷的夜晚也並不是那麼容易能熬過去。
“回上仙，已有兩天一夜。”
她們本是秦家莊的村民，莊子不大，約莫三四百戶，不到兩千人口。
秦若羽愕然地轉向顧遊傾：“不愧是上仙，上仙果然早已洞曉一切吧。”
可惜這臉蛋實在無甚血色，身子骨也枯瘦了些，完全沒辦法與胸懷寬廣的李清慕相比。
父親氣急攻心，一年半後撒手人寰，好在秦若羽沒瞎之前，曾救起一落水女童，也就是小橙，在她瞎了之後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無法依靠朝廷，他們自然而然會思索自救的辦法，可他們接受的教育有限，人力又如此弱小，什麼都改變不了，到頭來終究是拜了個不知什麼東西作了本地山神。
比如瘟疫，災荒，大旱，洪水。
而且這種橋段，最終那邪神一定會屠了這個村！
也對上了！
二女依偎着坐下，火焰帶來的熱度，驅散了夜晚的寒氣，她們不必再緊着身上的衣物。
“不會。”李清慕搖了搖頭，清麗雙眸注視着碗中的晶瑩米粒：“有些人確實不值得同情，我也不會要求竹兒去同情。”
“不急，慢慢喝，把你們遭遇的事說與我聽聽。”
綠竹屁顛屁顛地盛了一碗靈粥給李清慕，緊貼着李清慕的身側坐下，像小孩子犯了錯一般扭捏道：“聖女，竹兒在一旁袖手旁觀，聖女不會怪罪竹兒吧？”
顧遊傾卻見她蒙上眼後，瓊鼻挺翹，櫻色脣薄，儼然小家碧玉狀。
她說她家祖上本來姓徐，她爺爺的爺爺，也就是她的曾曾祖父，是一位進京趕考的書生。
因爲莊子離宣城比較遠，附近也無較大的縣鎮，秦家莊大多時候都處於自給自足的狀態。
此言一出，附和的人更多，她家母早亡，父親體弱，無處逃也無力反抗，最終還是被綁了起來扔在了他們祭拜了數百年的粗陋野廟。
另一邊，盲女秦若羽以及那名瘦弱少女被顧遊傾刻意拉到篝火旁，瘦弱少女對李清慕露出歉意的微笑。
這套路我熟啊，以前看過好多遍！
當然這僅限於吃穿用度，一旦出現些什麼特殊狀況，全莊上下便會陷入絕境。
“奴家倒是不意外會被選作生祀，因爲奴家祖上本不姓秦。”秦若羽抿着嘴角，情緒有些低沉。
不受待見倒還好說，以往選那生祀也是抓鬮，可前些年秦家莊牲畜莫名死光，穀物種下沒兩天便枯死，一整年顆粒無收，他們自然便知太久沒進貢，山神發怒了。
“嘶……”顧遊傾吸了口氣，心想：“這不就是山野淫祀？”
“果然差不太多。”顧遊傾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那邪祟又是什麼情況？”
綠竹並不知道聖女不是在說盲女，而是在說她自己。
那一夜後，她便瞎了眼。
“我猜他們選了你當祭品？”顧遊傾一拍大腿，問道。
衆人得見她那翳白的雙瞳，在夜晚的篝火照耀下，顯得十分滲人。
顧遊傾還想再問，李清慕卻是神色凝重地將他拉到了一邊。
“還好奴家沒有想着欺騙上仙……”她輕拍着胸脯，碎碎念道：“方纔奴家可是想着向上仙撒個謊，爲小橙出出氣，還好還好。”
大黎雖會賑災，可真輪到他們這種偏遠小山村，鬼知道已經死了多少人，秦家莊便是如此，在那一畝三分地頑強地活了下來。
“你們逃了多久？”
“奴家還得多謝上仙恩情。”秦若羽向顧遊傾行禮，吸了吸鼻子。
秦若羽的眼睛似乎能夠感受到光線的變化，她小心地伸直手臂靠近篝火，將手掌暖熱後取下了矇住雙眸的布條。
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連忙寄了回去：“抱歉，奴家貌醜，嚇到了衆位上仙。”
“聖女？”
“她的話有問題。”
“有何問題？”
“大黎雖說不上太平盛世，卻也國力鼎盛，當今國師更是陰陽術家集大成者，陰陽術師一脈傳人不少，豈能容忍這種傷天害理的鄉野淫祀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