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峰來到地底花園,在顏紫綃所住的閣樓前遇到了廉錦楓,廉錦楓微笑地向閣內指了指,表示有人正躲在裡面生悶氣。
他也不敲門,就這樣推門而入,顏紫綃果然蒙着臉躺在牀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紫綃姐。”唐小峰嘻嘻笑地坐在牀頭。
少女卻背對着他,只將身子往裡縮,對他睬也不睬,她雖然不知道雲光月流劍到底有多好,卻也知道這宮裡再找不出比它們更好的劍,就連唐小峰這些日子鑄出來的飛劍,跟那雌雄二劍放在一起,也全都顯得黯淡無光。
那日唐小峰被五鬼扔進泰煞鼎,包括湛盧在內的其它飛劍全都化作飛灰,唯獨雲光劍一點事都沒有,這兩支劍的好處,自然是不用多說。
如果唐小峰真的是事出無奈,遇到什麼關乎性命的危急,才導致飛劍損毀,她自然也不會心疼,可現在明明沒什麼事,無端端的卻把兩支上好仙劍弄得沒了,她真是想不生氣都難。
唐小峰與她相處了三年之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少女生他的氣生成這樣,又想到如果不是遇到他,按照《鏡花緣》裡的情節發展,顏紫綃不但不會弄得像現在這樣背井離鄉,還可以中個女學士,然後跟着他姐姐唐小山進入蓬萊,去做個快快活活的女神仙。他知道這一次不管怎樣講,都是自己的錯,心裡也覺過意不去,於是先向少女陪了些笑,見她不理不睬,他乾脆伏在牀頭嚎啕大哭。
顏紫綃聽他這麼一哭,心裡更加鬱悶,心想我都還沒哭,你又哭個什麼鬼?只好轉過身來,誰知轉過身後,見他聲音雖然哭得大,卻又是在做鬼臉,也不知道這種邊哭邊做鬼臉的樣子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她忍不住又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少女剛一笑出聲,馬上又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氣得跳了起來,用枕頭往他身上拼命砸,砸了好一會,見他也不反抗,只是嘻嘻地笑個不停,心裡多少也解氣了些。
唐小峰認認真真地道:“紫綃姐,我知道這次是我不對,你莫要生氣,以後我一定幫你做一支更好的劍,比雲光月流劍還要好。”
顏紫綃哼了一聲:“哪有那麼容易,而且用過那兩支劍後,現在我也不想再用別的劍,總覺得什麼劍都不如那兩支好。”
唐小峰道:“這樣啊,那你就先不要御劍,改成御人好了。”
“御人?”顏紫綃疑惑地瞄了他一眼。
“就是這樣,”唐小峰跳了起來,學着少女的模樣,一手叉腰,一手指來指去,“死小峰,給我打這個人,打那個人,哎呀,又有惡賊來了,小峰,幫我殺了他。”
他學着顏紫綃的嗓音,居然還惟妙惟肖,又道:“紫綃姐,你想啊,你要御劍的話,還得使用劍氣,飛來竄去的,多麻煩,如果改成御人,那不是更輕鬆更快活的多?”
少女直笑的肚子疼:“死、死小峰……”
被唐小峰這麼一鬧,顏紫綃心裡舒暢了許多,又想着雲光月流劍毀都毀了,再怎麼怪小峰也是沒用,也就只能指望他將來煉出真正的上好飛劍,來補償自己。
沒過多久,廉錦楓也捧着瓜果進來,三人一同說說笑笑,再無芥蒂。
離開顏、廉二女後,唐小峰往書殿走去。
雖說顏紫綃已不再怪他,但他心中還是歉意十足,想着既然已經說過要陪紫綃姐一支好劍,那就一定要說到做到。
既然下定了這個念頭,他也就勤勉起來,開始專心致志地研究那些與鑄劍煉寶有關的書籍。
他在心中苦笑道:“那幾只死鬼,它們必是看我剛得到泰煞鼎時,對鑄煉興致勃勃,結果三分鐘熱度後,就沒有多少興趣,所以才故意看着我把雲光月流劍煉壞,好給我一些教訓,逼我不得不繼續鑽研。”
雖然想通了這點,但就算把那五鬼揪出來,反正自己也打不過它們,而且說到底還是自己太過魯莽和大意,怪不得別人,也就只好算了。
研究許久後,他終於開始慢慢理清自己錯在哪裡,他在心中忖道:“既是要往雙劍裡注入精氣,那我至少也該先弄清這雙劍原本是以什麼材質鑄成,內中又是否含有其它的五行精氣,天地精華,我這樣蠻蠻撞撞地進行鑄煉,不把它弄壞,那才真的是怪事。此外,由天地自生的五行精氣太過霸道,往往需要進行多次調合,又或是進行相生相剋的轉化後,才能夠將它們注入劍器或是法寶,否則的話,再好的材質也難以承受,縱然鑄煉出來,使用個一次兩次,也必然會被損壞。”
唐小峰平日做事毫無目標,自然容易三天打漁,兩天曬網,但現在既已有了目標,注意力反而高度地集中起來。廉錦楓捧來果醬,他坐在那裡翻着書,等她一覺醒來,他依舊是坐在那裡。
翻完書籍後,唐小峰將這些日子鑄出的飛劍全都取出,一支支地彈過去,讓它們發出龍吟般的劍響,自己則側着耳朵,靜心傾聽。不但是劍,連底下的那些晶石,他也把耳朵貼在上面,彷彿要聽出什麼。
顏紫綃問他在做什麼,他說,每一支劍、每一種晶礦,它們的聲音都是不同的,或是清脆,或是沉悶,要想鑄劍,必先聽劍,只有懂得聽劍的人,才能成爲真正的鑄劍師。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又過了許久,終於,他再一次開爐鑄劍。
這一次,他沒有再亂煉一氣,而是從頭到尾都有如菩薩般坐在旁邊,聽着泰煞鼎裡發出的每一個聲音。
他鑄的仍然是雙劍,其中一支以玄鐵和橘子石爲主要材料,用土精天火進行煅燒,另一支以玄鐵和靛藍晶爲主要材料,用水精天風進行鍛燒。兩劍多次提純,反覆鍛造,漸漸的,一劍變得橙如落日,一劍變得藍如大海,兩劍互相交感,彼此呼應,不斷地發出鏘響。
五鬼雖在幫他鍛劍、護鼎,卻從頭到尾不發一言,彷彿唐小峰是成是敗,跟它們全無半點關係。
橙色飛劍注入的是土行精氣,先是變得越來越橙,最後散出的光芒卻是白色的。
藍色飛劍注入的是水行精氣,先是變得越來越黑,最後散出的光芒卻是青色的。
原來,他要鑄煉的仍然是自帶金木二氣、可以在互相碰觸時震出天雷的雌雄雙劍,但他卻已知道,若是直接將金氣和木氣注入雙劍,強行施用,到時候又會像雲光月流劍那樣,用個幾次便碎裂開來。
他往橙劍注入的雖是土行,但是以土生金,發出來的卻是金氣;藍劍注入的雖是水行,但是以水生木,發出來的則是木氣。
只有經過這樣的轉換,才能夠消除五行精氣中原有的霸道和戾氣。
雙劍不時碰撞,發出悅耳龍吟,慢慢開始分出雌雄。橙劍爲雄,周圍繞着白色金氣,藍劍爲雌,周圍繞着青色木氣。
雌雄已定,雙劍交感,再一交錯時,發出的便不再是鏘響,而是隱隱雷聲,這雷聲初時極小,然後越來越大,直震得整個長生宮都在搖晃。
五鬼知道仙劍將成,不需要它們再做太多,於是聚在一旁。
白瘟鬼見唐小峰仍在全神貫注地聽着劍鳴,即使在這最後一刻,也沒有絲毫鬆懈,於是讚道:“想不到這小子認真起來,竟也讓人刮目相看。”
“這小子天分極高,只在這短短的時日裡,就能將聽劍的本事學到極致,又完全摸清將五行精氣注入劍中的決竅,若是稍爲磨鍊,日後必成大器,”青瘟鬼面無表情,“我只擔心他的心性,這次是因爲覺得自己虧欠了那個丫頭,纔將所有精力都用在鑄煉之道上,想着無論如何都要補償一下她。等他鑄成這對雌雄雙劍,說不定又會放鬆下來。”
“這個就放心好了,”黑瘟鬼嘿笑道,“我看他現在對此道已開始生出興趣,日後再多鑄幾次,成就感上來,想要他放棄只怕都難。”
黃瘟鬼怪笑道:“上次他是把雲光月流劍煉壞,纔開始變得積極起來,你們說,我們要不要把他這兩支劍也給弄壞,讓他變得更加積極?”
青、白、黑三鬼扭過頭來,很鄙夷地看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