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天才下過一場雨,今日法洛爾的空氣格外的澄澈。
湛藍色的天空將淡白雲彩翻着出層層褶皺,天才大亮,法洛爾的街頭便熱鬧了起來,墨綠色的自行車和刻着鍊金迴路的馬車混雜着碾在街道上,迎面的和風輕輕吹拂,將商鋪門前的風鈴吹得叮鈴作響。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既是漫長夏季的最後一天,也是教廷正式考覈的第一天。
通過初試的聖徒們,今天都要先去七神殿堂報到登記,專職的執事們會爲其宣佈明日考試的正式規則,然後各自回家準備,今天便這樣結束了。
安蘇用手擋住碎拼玻璃窗刺過來的陽光,眯着眸子,懶洋洋地道,“現在幾點了?”
“還有半個小時報名就截止了。”牀邊傳來清冷的女聲,“少爺。”
“那還能睡二十九分鐘。”安蘇又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您能在一分鐘之內跑半個街區,最後進行登記嗎?”恩雅歪歪頭。
“呵,”安蘇不屑地輕哼一聲,慵懶地道,“越是生死攸關的時刻,越是能激發人體的潛能,我曾在極度恐慌的情況下在半分鐘跑了一整個校區,併成功到達。”
“您要是再不起牀,我就會採取一些可能會冒犯您威儀的冒犯行爲了。”
女僕小姐面無表情地道,語氣裡聽不出波動來,“針對主人賴牀不起的特殊情況,《混亂禁燬書刊.未滿十八歲禁止閱讀》裡就給出了具體措施。”
她伏下身子來,湊近安蘇的臉頰,將額前的細碎長髮撩到了耳後,露出了精緻的側臉,在清晨的晨曦中,那呼出的溫潤氣息蒸騰在燦金色的陽光裡。
怎麼還有參考文獻.安蘇慢悠悠睜開眼睛,輕嘆了口氣,從牀上爬了起來,從女僕小姐手上接過白色的紡紗襯衫和制式聖徒長袍,穿戴完後,又坐在牀邊,任由恩雅撥弄着他的頭髮,將凌亂灰白長髮梳理整齊。
在房間的窗臺上,還趴着一團小黑貓,珞小黑撐着腦袋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聖光書籍,此時見安蘇起了牀,便直起身子來,不屑地斜瞅了安蘇一眼,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來。
愚蠢的安蘇,連貓都比你勤快。
這個點了還睡覺,光輝教廷的未來已經毀於安蘇這一代了。
她已經將安蘇和聖光都給研究透了。
所謂知己知彼纔會百戰百勝。
等把剩下書看完,就離開這個委屈地方,重歸密教,重新做她的混亂聖女,屆時處理這個小小安蘇,便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會贏的。
她美滋滋地開始構想起未來了,昂着腦袋搖着尾巴。
安蘇已經穿戴整齊了,斜眼瞅着艾爾芙,輕聲嘆了一口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還看你那b書呢,珞小黑!
瑟曦都把你的皮套給做好了,要不是自己拼命抵抗據理力爭,混亂聖女都要換中之人了!
到時候家回不去,真就只能當一隻流浪貓了。
安蘇瞅了一眼擺爛的珞小黑,也不做什麼言語,瑟曦皇女昨晚和他提出的比試,無論從魔法位階還是知識儲備來說,安蘇紙面上的實力都遠遠比不過早已成爲聖人的瑟曦皇女,
也不怪黑市裡自己贏的賠率能到一賠五十。
但紙面下的實力,就不是如此了。
正如他對梅林說的那般,他雖然打不過瑟曦,但他可以作弊啊!
而安蘇作弊的手段,便是他肩膀上趴着的這隻珞小黑。
混亂聖女是與帝都皇女齊名的天才,其對於魔法的理解完全不低於瑟曦,甚至還要在其之上。
再加上珞小黑的混亂變形術幾乎無考官能夠識破,而唯一能夠識破她僞裝的純白之瞳——法神梅林已經被考試院給拉黑了.
這兩人還都是老早就不對付的老對頭,只要稍加挑撥激將.
“唉。”
當着珞小黑的面,安蘇輕嘆一聲,衝着旁邊的恩雅道,
“聽說瑟曦皇女是當代天賦最高的天才,沒人能夠在魔法領域打敗她,這次考試估計已經完蛋了。”
“我想我還是賴牀擺爛算了。”
什麼叫做天賦最高?
艾爾芙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憤憤丟下書。
這世界上她最厭惡的就是那個帝都皇女,也最不喜別人說她的好話,此刻聽到安蘇親口承認瑟曦是當代天賦最高的天才,還什麼‘沒人能在魔法領域裡打敗她。’,便覺得不開心了。
不滿地用貓尾巴拍了拍安蘇的臉頰。
“主人說的不對。”恩雅聽明白了安蘇的意思,陪着他演雙簧,“據說與她齊名的那位階梯聖女,其魔法天資還要在皇女之上。”
艾爾芙一聽有人誇她,便得意洋洋地挺着胸脯,搖着尾巴。
“呵,什麼階梯聖女。”安蘇冷笑一聲,“那個艾爾芙我也是見過的,輕輕鬆鬆就被我催眠了,就是一個無聊的女人,根本就沒活了,還沒有帝都皇女有趣。”
“就算她在場,也肯定考不過瑟曦。”
艾爾芙衝着安蘇憤憤哈氣,說她天賦比不過那聖光表字也就罷了,竟然還敢說她沒活了,沒有帝都皇女有趣——無聊這個詞彙,對於一個混亂教徒來說,乃是最大的侮辱。
那表字陰得很,從來就不肯與艾爾芙對決。
氣死了。
可惜艾爾芙不能理解安蘇的良苦用心,她只把安蘇當做座駕,又往安蘇肩頭上一躍,用毛茸茸的尾巴一拍安蘇的臉頰,示意本小姐已經坐好了,你快出發吧。
不就是區區的教廷考試而已,只要她出手,一切都是手到擒來。
或許這場考試,就是羞辱瑟曦的機會。
哆啦艾夢已經到手,安蘇露出了平靜的微笑,用過了早餐後,披上長袍,便推開門,迎着刺目的陽光向教廷方向走去,過了半個街區,便來到了七神殿堂。
第一次考試是在魔法公會進行的,第二次則換到了七神殿堂。
燦金色的日光從琉璃穹頂中墜落而下,有着上千年曆史的殿堂沐浴在清晨的晨曦之中,光輝,鍊金,療愈,秩序,德魯伊,星體,貞潔象徵着七神的紋章篆刻在各自分區的牆壁上,
安蘇來的時間比較晚了,大廳中已經擠滿了人。
不只是光輝教廷的考生們,是整個七大教廷的預備執事們,全部的英年才俊都要統一進行考試。
身爲青年才俊,特別是光輝教廷的聖徒們,他們的眼神自信而神采飛揚,嘴角也都噙着優雅的微笑。
從昨天的那場考試後,光輝聖徒們便確信了,自己肯定是女神眷顧的天選,與周圍的這些配角不同,自己註定要走上一條氣運之子的主角道路。
畢竟昨天的那場筆試,全都是瞎填的,就這樣還能通過筆試,有資格進行正式考試,這無疑就是天選之子的證明!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們的考試資格早就被除名了,也沒有進行正式考試的資格。
只是教廷沒有通知他們被淘汰了而已。
之後的考試,連被登記成績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儘管如此,報道還是要來報道的,正式考試的考試費教廷還是要收費一下的,就當爲明年複試積累一下經驗而已。除了交考試費填補梅林造成的虧空外,聖徒們還能起到一個造型的作用。
人沒湊夠,開不了下一把考試。
看着諸位同僚們那自信而得意的笑容,安蘇打消了告訴他們真相的念頭,畢竟有時候知道太多並不是好事,而且他們錢都已經交了。
既然來都來了,不如來體驗一下。
安蘇覺得自己挺善解人意的,他徑直走到光輝教廷的窗口進行繳費和報道,正式考試的報名費果然不低,光是一個人都要花掉一百金幣,快趕得上安蘇日常的零用錢了,怪不得司鐸們捨不得聖徒們走。
一個考生是一百,幾百考生就是幾萬金幣,賺得可謂是盆滿鉢滿。
“喵。”艾爾芙用尾巴扯了扯安蘇的袖口,示意也給她繳費報名。
筆試的時候,自己可也是交了卷的。
“我的動物朋友能夠報名嗎?”安蘇問收費的老司鐸,後者露出了‘你彷彿在逗我的神情’,雖然他們樂得收錢,但畢竟沒有寵物能夠報名的先例。
雖然這報名也只是糊弄糊弄,除了昨天那幾個通過筆試的光輝考生外,其他考生都沒有繼續報名的資格——不過他們有繼續繳費的資格。
“這”司鐸露出了爲難的神情,“沒有這先例啊。”
“兩百。”
“可以考慮一下。”
“三百。”
“成交。”
司鐸嚴肅點點頭,又仔細地打量了艾爾芙一眼,確認這就是一隻平平無奇的靈物,看起來呆呆得沒啥靈智,也沒有什麼特異之處,“但只能以契約靈獸的身份進入考試。”
與筆試不同,
因爲後兩場考試都是實戰,而許多德魯伊都與召喚獸簽訂了契約,召喚物也是他們實力的一部分,所以考試是允許他們攜帶召喚物進行考試的。
不過那是德魯伊教廷,光輝教廷的確沒有攜帶召喚物進場的先例。
但只要錢給的足夠,那路都是人走出來的。
這位司鐸以前跟梅林混的,思想相當的開放,便也拿出本本來重新登記,詢問了安蘇契約獸的名字後,便寫下‘珞小黑’三個字。
艾爾芙滿臉黑線地看着安蘇在靈獸分類填上‘寵物’二字,爪子都要撓進桌子裡,她心中暗道一聲要保持冷靜,千萬不能亂了心緒,爲了大事,要學會隱忍。
寵物就寵物,等自己完成聖光修行,回到本體恢復聖女身份後,再把安蘇這小子抓來當寵物!
交了費後,便是等着考官們來公佈明天考試的規則了。
大概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閒得沒事幹的安蘇就帶着寵物珞小黑到處亂晃,不過周圍聖徒對安蘇的目光卻很複雜,一見到他就紛紛避讓開去,畢竟這小子的事情在全市鬧得都是滿城風雨。
不少聖徒還參與了黑市賭博呢。
李斯特和亞瑟二人也來報了名,這二人還依舊處於聖光審判的懲罰階段,並沒有恢復男人的身軀,只是勉強用變身術僞裝一番,再刻意粗壯着嗓子說話,才勉強通過了報名的實名登記。
也有不少聖徒看着兩人靚麗的背影,心中生出了莫名的衝動,不由地心中大驚,暗道自己是不是性癖出問題了,竟然會覺得兩個大男人很香。
隱隱環繞在李斯特和亞瑟周圍的,是星星教團和海洋教團的魔女們,因爲主教時時沒有消息,所以她們也暫時聽從這兩人指揮。
雖然昨天已經將光輝教廷的考生霍亂了一番,光是昨天一夜,便傳播了不少密教病毒,但畢竟還沒有對其他六教派的考試出手,當即露出了飢渴難耐的表情。
安蘇也看到了小聖女珞珈。
她輕輕皺着眉頭,有些困惑地在登記窗口前,看起來似乎是爲那比較高昂的考試費用而有些發愁,
作爲光輝聖女,珞珈當然也可以動用特權,不繳納這筆費用,也沒人敢說什麼。
可她卻沒有這般做,小聖女從口袋裡取出了一袋金幣,一枚又一枚地數着金幣。
她倒不是給不起這筆錢,只是收費比較不合理,很是昂貴,估計上上下下都吃了不少的回扣。
未來的一個月,就不能吃好吃的蛋糕了。
“我來給吧。”安蘇忽然道,安蘇將一迭金幣放在了司鐸的面前,“對了,梅林主教的那一份呢?”
光輝司鐸收了錢,先是愣了一會,又猛地擡起頭來,盯着安蘇猛看,他知道安蘇與梅林主教的關係匪淺,但這小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梅林主教哪裡還有一份?
梅林冕下已經不是主考官了,他咋還要來吃一份?
司鐸又驚又懼,沒想到梅林主教的大手竟然如此恐怖,但畢竟是那位梅林,這是他能做的出來的事情,當即露出了完美的微笑,“您說笑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真惹了梅林冕下,被他哪天抽出去背鍋,那可謂是得不償失!
司鐸連忙將安蘇之前繳的幾百金幣退還給了安蘇,又將自己的那份拿了出來,厚厚的一迭金幣,徑直地遞給了安蘇。
珞珈有些懵逼地注視着安蘇這一番行雲流水的操作,她呆愣了一會後,輕嘆一聲,“謝謝你,我會還你錢的。“
“我又沒付錢。”安蘇笑着對珞珈道。
“一碼歸一碼。”珞珈有些死板地搖搖頭道,那雪白的眸子倒映着安蘇的面容,“沒了你幫忙,我是要繳這一百金幣的。現在不用繳了,所以應該是欠伱一百。”
“你這種還錢的方法,怕是一輩子都換不清了。”安蘇看着珞珈,心中感嘆要是瑟曦有這麼老實就好忽悠了。
“.還一輩子就還一輩子。”
珞珈不去看安蘇,側過臉去,琉璃穹頂上投射下的日光,暖洋洋的映照在她雪白的側臉上。
在七神殿堂中央,隨着聖堂的鐘聲敲響,所有聖徒們都停止了喧譁,齊齊看向高臺,安蘇也收斂了雜緒,輕輕呼了一口氣,鐘聲敲響就代表着時間已經到了。
這兩次考試是原作劇情中的重大轉折點,無數雙背地隱藏的眼睛都要浮現出水面來,安蘇已經聞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教廷大考,正式開始了。
“珞珈。”安蘇露出了平靜的微笑,他輕聲道,“那你可要活着還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