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畋,字臺文。畋舉進士,時年甚少,有司上第籍,武宗疑,索所試自省,乃可。奏爲宣武推官,以書判拔萃擢渭南尉。李德裕高其才,闢署幕府。宣宗時,白敏中、令狐綯繼當國,皆怨德裕,其賓客並廢斥,故畋不調幾十年。。”
“乾符九年春,再進司空、兼門下侍中、京城四面行營都統,分守關內並上京行臺事。。。聞蜀中罹難,乃於京中別立宗子爲儲,諸軍聞之盡皆喪亂,遂各自亡去。。”
“畋爲人仁恕,姿采如峙玉。凡與布衣交,至貴無少易。巢之難,先諸軍破賊,雖功不終,而擅專繼立,坐籌帷幄,終不能復國,亦時稱罔忠者。。。”
《新唐書補·列傳第一百一十》
——我是分割線——
長安城外,陰鬱的天色之下。
漫野如山如潮的金鼓和呼嘯聲中;內穿帛甲外罩鋼片護胸雙份防護,而腰插數枚擲彈的“鐵槍郎將”王彥章,也緣着足足數丈高的雲梯長車,口中銜刀手持銃牌的當先衝上長安城西南延平門城樓;
又毫不猶豫將手中轉輪快銃的迎頭扣發,打在城堞後稍閃即逝的一張面孔上,頓時將半邊鑾兜連同破裂開來的紅白碎片打發出數尺遠;又焰火迸射接二連三的擊中涌上前來的幾名守軍身形,而激起短促的慘叫連聲;
乘着這短暫製造出來的霎那間缺口,王彥章丟下手中打空的快銃又砸出手牌;而雙手全力操舉起一支垂落在城堞邊沿的斷矛,就像是如魚得水一般的揮舞如潑風瀝血;
頓時仿若是在城頭間製造出一個血色的旋風來;將踩着屍骸再度圍攏而上的守軍,給紛紛裹卷着齊胸、連臂切裂、颳倒開來;而讓其他守兵不得不退避出一個小小的缺口來;
下一刻,更多太平軍士的身影緣着王彥章衝出的缺口,接二連三的攀着城堞而入,又在此起彼伏越過垛口和人頭頂的火銃放射慘叫怒罵聲中,團牌左擋右格劈砍戳刺的密密麻麻剝裂聲中;硬是踩着鋪墊的屍體和血水,聲嘶力竭的擠出一個將開始乏力頹勢的王彥章,包容進去的防禦圈來。
然後,他們就像是千百遍養成的默契和配合一般,突然在尖銳的哨子聲中齊齊持牌蹲身頓地,而飛快組成個參差不齊的牆面;然後幾乎時緊貼着他縮身蹲伏的動作,從城堞外緣再度飛出一排冒煙的彈體來。
又在斜舉起來的牌面撥打和彈跳之下,毫無間歇的滾落、飛跳進四面八方圍攏而來的守軍之中,轟隆隆齊聲炸開一團又一團的煙團火光,霎那間就像是在敵衆中綻開了一朵又一朵血肉橫飛的花兒。
只見迎面而來崩裂的血肉和飛濺的碎片,如雨點一般的潑打在城頭太平軍不怎麼規整的盾面牆上,又在間隙中激起數聲悶哼和痛呼。但是作爲圍攏和煥然他們的敵人,卻是已然死傷枕籍的躺倒一地。
隨着左右兩側相繼涌來的成羣守軍,在狹窄城頭過道被投彈和排銃攢射,給打死打傷擊殺累累的打退了一撥又一撥,聚集在這段城頭上的太平軍先登已然超過了百餘人,而將一面鯤鵬青旗給伸出牆頭。
然而已然緩過氣來的王彥章,卻是不顧身上血粼粼嵌入的碎片,毫不猶豫拋下手中斷成數截的矛杆,再度抄起雪亮的闊口鑌鐵雙刀,向着盤恆在不遠處的城門闕樓上,拼命張弓放弩的守軍衝擊而去。
但是下一刻,比他更快抵達的卻是來自城下,抵近城壕內沿仰射而起拖着長長煙跡的數道火光。只見這些拋出曲折弧線的飛火雷(黑爾火箭),繼二連三一頭栽撞在闕樓上層的檐邊和窗扉間。
霎那間在慘烈的驚呼和哀鳴、嘶吼聲中,滾滾迎面撲卷而來的血浪和塵埃、碎土;幾乎將生受數矢剛衝到闕樓邊上的王彥章,給兜頭變成了灰頭土臉的暗紅色,又好不間歇的向後掀翻了出去滾了好幾個跟頭,卻又險險錯過轟倒砸落的檐邊構架。
待到摔得七葷八素而口鼻中具是鹹腥味的王彥章,在其他人攙扶下爬起來,就見原本雕樑畫棟的數層闕樓已然大變了樣。環列其上的橫木外廊消失了大半,而居中開出了一個大破口來,而七零八落的血水瀝瀝滴滴只見,垂掛下好些殘肢斷體。
“萬勝。。”
“太平威武。。”
“破敵。破敵。。破敵。。”
滿身浴血而傷痕累累相互攙扶的太平先登們,卻是毫不猶豫的轟然歡呼和士氣大振的舉刀擎槍起來。然而,很有又有一陣呼嘯聲,卻是來自城內側涌上過來的另一撥守軍,一邊撥銜發弩如飛一邊揮舞長柄大刀撲殺而來。
然而,被憑空砸開了半截的闕樓上層木構,突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激烈的抖動和搖晃起來。又隨着嘶聲叫喊着爭相跳逃而下的若干倖存守軍,轟然攔腰折斷傾倒下來而煙塵滾圈的砸在了,即將接戰的兩軍之間。
“成都突將,有進無退,羣虜辟易。。”
下一刻,就在如此殘差不齊的嘶吼聲中,雙持着雪亮大刀的這支敵軍就衝出了彌散城頭的煙塵;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足足十數只轉輪快銃,在數息之間所迸射而出的密集彈丸;又在一片血花迸濺之間將其掃帶一片打退回去。
因此,僅僅在一個多時辰之後,王彥章爲首的先登士卒,就已然殺到了延平門內第三重的城堞邊沿上,而看着那些爭相逃下城牆和衝出門道而去的散亂守軍身影,卻是有些意猶未盡的咂了咂嘴。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在驚天動地的數聲轟鳴之中,位於延興門道內側最後一道倉促落下的鐵柵和門閘,也在轟然四分五裂分崩而出的碎片當中就此解體了。
隨後,在急促的鼓點聲中,成羣整好以暇背牌持銃腰掛擲彈的太平選鋒,小步快跑着奔出滿是屍骸與碎塊的門道;間雜着騾馬拖曳着一門接一門的小炮和彈藥車,而循着穿城橫街馬不停的殺入點點菸火升騰的城坊之間。
而在城內愈演愈烈的煙柱和火光之間,負責開道和清障的蜀軍大將綦母諫,卻是渾身煙熏火燎的鬚髮捲曲起來,而滿臉絕望和激憤的對着一名滿臉燎泡的將弁喊道:
“快去稟告都兵,那天殺的鄭老狗,居然在城北放火阻斷了我軍的去路;”
“不少將士已然被困其中,如今更有城西賊軍乘勢攻來,我軍正當腹背受敵的絕地了啊!”
他的話音未落,空中突然數聲呼嘯由遠及近,接二連三的擊墜在附近的牆頭、瓦頂和檐角上;轟碎炸濺起大片的殘樁斷瓦,猶如流水一般的傾倒而下;撲卷滾蕩的揚塵霎那間淹沒這支靠牆的蜀軍大部。
“不好了,是太平賊殺來了。。”
在一片亂糟糟的叫囂和嘶吼聲中,背改了一層厚厚的灰土,還砸破了額角的蜀軍大將綦母諫,好容易才衝出了煙塵的籠罩範圍,卻發現已然不辨方位,而自己身後跟隨的士卒儼然所剩無機了。
然後,當他帶着僅存的部曲左轉右繞的重新尋路,最終實在有些不耐衝破和撞到一片壁板而出的下一刻,卻是看到的是正在穿街而過的大隊青袍連衫和鋼片胸甲行伍,以及他們森森注目過來的眼神。
而在城內的另一處城坊中,身爲蜀軍主將的劍南三川先鋒都兵馬使王建,在得到先發和殿後的幾支部隊,都相繼失去了聯絡的消息之後,卻是毫不猶豫的帶領僅存的三千本陣人馬折轉向西,卻是直趨相對空虛的延興門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