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意想(下

“爲什麼,主簿要煞費苦心如此。”

葛二蛋,嗯不是,應該是葛從周,突然在騎馬走在路上的周淮安身旁出聲道。

“是否對我兄弟太過寬放了。。”

好吧,在經過這一個晚上的回味之後,葛從周似乎看出或是感到點什麼。畢竟,在對於自己等人處置決定的這個過程,事後想起來也是在太過粗疏和兒戲了吧,甚至有幾分刻意的痕跡和味道;

但是令人更加疑惑的是,這位虛和尚的麾下將士卻是對此無動於衷,或者說是毫無疑義的樣子,就此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果和現實;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當然這也意味這兩個可能性,他們已經對這種事情習以爲常了;或者說是這虛和尚對麾下的掌控和影響力度,已經到了讓大多數人對種種異常之處,波瀾不驚或是平心靜氣的程度;這就顯得尤爲令人心驚了。

因爲,這也代表着日常裡某種意義上無條件的信賴和盲從了;而且據他所觀察這些龍江鎮防兵的後營士卒,看起來也是精神飽滿而士氣不弱,行事起來亦是頗得章法和規程,根本不像是那種被一時蠱惑和誘導下,毫無主見和隨大流的非常情形。

然後在晚炊的時候,他又被大大驚訝了一回,因爲他知道了這些後營士卒的待遇,居然遠非往常他所見那些士卒可比的;光是給士卒提供的伙食標註,而就有現做的熱食、就茶湯的幹食、和水吞的速食三類;

然後宿營時既有揹包裡的特製氈毯(露營),也有摺疊堆放在大車上的結實帳舍(野營),待到進入村邑城鎮,則按照具體數量輪流入住徵用清理過的房舍來休整;

在執勤巡哨之時居然還有用來提神的零嘴,這簡直就是太過奢侈和寬縱優待了,簡直就不像是正常義軍的編制和待遇了。與之相對應,則是夜裡他們竟然還有集體活動的安排。比如有人將每帳士卒召集起起來,一邊用熱水泡腳,一邊給他們通讀文書或是講古,或又是一夜數次的輪流突擊檢查和緊急集結。

雖然僅僅是才過了一個晚上,就實在是有太多讓他們看不懂的東西了。這哪裡還是當初那些風餐露宿、潦倒襤褸的義軍隊伍啊,就算是大多數正統規制的官軍亦有不如的。

雖然細想起來,這些東西也耗費的並不算多,但卻代表這某種程度上的用心和思慮周密啊,要知道善於收買人心和籠絡部下的手段,其實在義軍當中也並不罕見;但是能夠爲部下計劃周全道每一個普通士卒身上的,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雖然他並不覺得甫見面的兄長,有什麼好讓人圖謀的;但還是輾轉往復了一整夜都沒有想明白,所以頭腦到現在還有些昏沉。

“當然是爲了物盡其用,而讓你們賣力些做事了。。”

周淮安不以爲然的撇撇嘴道。

“我得在你們身上儘量找回損失來啊。。”

“和我說說你的過往吧”

然後籍着這個由頭,周淮安就順便盤問起他的底子;而葛從周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在回憶中想了想就粗略道來。

他本是濮州鄄城人,祖上是在京城做過小官的,而致仕後在家鄉置了點產業,然後到了他這一代已經落魄的差不多了,靠家裡剩下十幾畝薄田就連賦稅都交不了;所以王仙芝的人馬過境之後,他也就半推半就的被裹挾去,而成爲了義軍當中的一員,又在並肩戰鬥的機遇當中,結拜瞭如今另外兩位兄弟。

不過,除了這些簡略的東西之外,他對於周淮安其他方面詢問和細節上的試探,就不免左右而言他一副油鹽不進又有禮有節的模樣;畢竟是初來乍到,又經過這一番是非之後被迫改換了門廳,他對此多少還是有所心結和防備的。

卻也讓周淮安不禁暗自感嘆,爲毛在別人的YY小說裡,那些歷史名人見了一個倒頭就拜爲小弟一個,自己好容易看上一個卻是各種隱隱的忌憚和提防呢,難道真要我祭出大殺器麼。既然,目標暫時沒有可以輕易打動的嗜好和弱點的話,那就嘗試製造一個好了。

“做我的儀仗,也不是那麼輕易的。。”

隨即周淮安心念一想,就下車從其他地方翻找出幾本書來丟給葛從周。

“聽說你會識字,那就先把這幾本書給讀通了再說吧。。”

“我希望你們能多派上點用處,纔好彌補我的損失呢。。”

“所以,就算傳給別人也是無妨的。。”

“這是?。。。。”

看到手中這幾本書名後,一直波瀾不驚的葛從周臉色也頓然變了變,然後就變成顯而易見的詫異和訝然,以及發自由心的激動和驚喜之類的複雜表情。

“玉帳經?太白陰經、尉繚子、孫臏書?”

“這可怎麼使得。。這是兵法書啊。。”

要知道,在包括葛從周在內的大多數世人眼中,這些可都是不得了的事物;無不是朝廷嚴格禁絕而動輒抄家滅族的兵法書啊,就算是世間有錢有勢也極難獲得,而只能在一些將門世家有限傳承的兵家之言啊。現在被人就像是棄若鄙箕的一股腦兒塞給自己,不由他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知道這是兵法書啊,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周淮安卻是一副不以爲意的表情聳聳肩道;心中卻想按照將來的發展方向,這位果然是個八九不離十喜歡兵法的。

“你能讀透徹了這些書。。纔算我身邊基本合用的標準”

“當然了,若是你能通過我的考問”

“那給你再瞧瞧《李衛公策問》又如何。。”

正所謂是既然你不願意輕易相信別人,那我就用海量的知識和見歷來強行砸昏你,砸開你的防備好了。

然後周淮安就刻意不做理會,看起來心亂如麻而糾結不知如何言述的葛從周,而留下一個揚長而去的瀟灑背景了。畢竟,能夠從古人特別是名人面前,刷一波某種震驚也是某種成就感不是麼。然後剩下的就是留給對方晾一晾之後的回味和反思時間了。

然而,他顯然卻嚴重低估了這對葛從周的衝擊和方寸大亂的程度了。葛從周這一刻就像是如遭雷擊一般,又像是被人一棒敲擊在腦門上,而當場開了唱樂齊鳴的水陸道場似得,簡直就是驚呆在當場。

正所謂是既然你不願意輕易相信別人,那我就用海量的知識和見歷來強行砸昏你,砸開你的戒心和防備好了。

然後周淮安就刻意不做理會,看起來心亂如麻而糾結不知如何言述的葛從周,而留下一個揚長而去的瀟灑

背景了。畢竟,能夠從古人特別是名人面前,刷一波某種震驚也是某種成就感不是麼。然後剩下的就是留

給對方晾一晾之後的回味和反思時間了。

然而,他顯然卻嚴重低估了這對葛從周的衝擊和方寸大亂的程度了。葛從周這一刻就像是如遭雷擊一般,

又像是被人一棒敲擊在腦門上,而當場開了唱樂齊鳴的水陸道場似得,簡直就是驚呆在當場而根本忽略了外界的事情了。

因爲,如果這位虛和尚所言不虛的話,這《李衛公策問》又名《唐太宗李衛公問對》;他恰巧又知道,這東西乃是大唐開國功勳第一批在凌煙閣繪像的衛國公李靖,與一代英主唐太宗獨處招對時,關於大唐開國時的軍國方略和天下大計的問對語錄;

因此,從開國至今始終是乃是朝廷一等一的核心秘要,只有歷代天子的東宮相關和李衛公的後人,纔有相對完好的流傳和承續。

他也是在曾在兵部任事過吏的先祖葛阮,流傳下來的隻言片語當中才知道有這部東西的。但是居然在這個義軍當中一部偏師的主簿口中,卻是成爲了隨便可拿出來的平常之物;這個虛和尚究竟是怎樣的遮奢人物,纔會大言不慚的號稱掌握,這些帝王將相之家纔有流傳的事物啊。

這究竟是這世道變化太快讓人已經完全不識了,還是自己沉淪下寮的太久了,都已經跟不上世事的發展了?

他本來是不願意相信的,但是摸摸手中這幾本墨跡清晰的兵書,還有那真真切切入目的字眼;滿肚子的疑慮和戒懼、提防的思緒,又不由產生了幾分動搖和隱隱的期盼來。畢竟,沒有人能夠拒絕這種誘惑,哪怕是如今身爲一小校的他也沒法免俗的。

只是他又不免產生更多的困惑和不解,爲什麼對方如此輕率的將這種屠龍之術,隨意付給一個方纔相識沒幾天的人,難道在他身邊這種東西就真的是司空見慣的事物麼。或者說李唐朝廷已經氣數已盡了麼,這種涉及國本的會要都會流散在外了。

只是,下一刻周淮安已經沒有心情,理會葛從周這個小插曲的後續事情了。

因爲,從前路帶回來幾個衣衫襤褸而格外落魄形同乞丐的人,讓他當場大吃了一驚;因爲這幾位赫然都是他在怒風營中的舊識,其中就有馬隊的旅帥劉六茅和留守的駐隊校尉蘇無名,中營的副尉吳星辰等人。

他們灰頭土臉的人人帶傷,渾身衣袍都被撕扯、搽掛成一條條,甫見得周淮安就大聲叫喚和求助起來,

“管頭救命啊。”

“和尚兄弟快救救我們。。”

“潮陽城中出大亂子了。。”

“丁副鎮驟然翻臉要斬殺我等啊。。”

“前日突就拿出令諭,暴起拿下週校尉他們,說是違反了諸多軍紀和規矩。”

“隨後。已經被當場砍了好幾個。。手下的兄弟都被奪了去。。”

“餘下的頭領們都亂成了一團,就剩我們這些逃出來了。。”

“那王將頭呢,將頭又怎麼了。。”

周淮安隨即就察覺到其中一個關鍵地方。

“將頭去了循州就再也沒回來了。。”

一遍大口吞嚥着濃糖水,一邊喘着粗氣的劉六茅道。

“派去傳信的人都被截了。。”

“我手下的人,連馬背都沒得上去。。就被圍在了營舍裡。。”

“最後是幾名兒郎,託我從茅廁翻牆出來求援。。”

“那輜重諸隊和後營駐隊怎樣了。。”

然後周淮安又轉向了留守的部下蘇無名。

“我帶他們牽馬出奔過來的那會,丁會那廝的人義軍開始圍營了。。”

蘇無名倒是先平復過來嘆聲道

“雖然已然按照您留下的章程,禁閉門戶和就地警戒,又嚴令非得管頭號令不得開。”

“不過駐隊裡畢竟是孱弱者衆,又間雜有另兩位副管的人手。”

“只怕在這種態勢下,支撐不了多久的。。”

“對了,管頭需加註意。。”

別號“吳小眼”的副尉吳星辰,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而面露心有餘悸的道。

“似有外來的人馬和助力,加入了對頭的行事。。”

“其中有對人尤其是弓馬嫺熟,而箭放的又狠又準。。”

“是以我們這一併衝出來有數十人。。路上被追的只剩下眼下這些了。”

聽到這裡,周淮安只想痛罵一聲MMP的賊老天,自己好容易才向定決心要掌握一隻勢力作爲日後安身立命的需要,卻不想自己寄身的怒風營馬上就出了狀況了,連帶着自己難以獨善其身了。

“下令各戰兵隊、直屬隊媽馬上換裝加快行進,”

“除隨身甲械和揹負口糧外,就地丟下多餘的負累。。”

“由民夫隊和輜重團就地看管。。”

”所有車馬、牲畜抽調出來,作爲伴隨行進。。。”

“稟告管頭,發現不明身份的騎隊蹤影”

又過了大半天之後,乃有前方探報隊的遊哨來告。

“即將與前手隊發生接觸。。。”

“這是對方已經追過來了麼。。”

周淮安不由的喃喃自語道。

“還真是肆無忌憚啊。。。。”

。。。。。。

而在百里外的韶關之中,一名風塵僕僕而貌如鷹隼的義軍將領回來之後,卻是對着左右破口大罵起來。

“豎子可恨。。”

“竟然隨意處置我的部屬。。”

“就算是曾惹得我不喜,也不是此撩可擅作主張的由頭”

“與之勾結的那個虛和尚又是什麼人。。”

“某當誓不與他干休。。”

“還不派人前去追回來。。無論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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