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長城中。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麼。。已經足足有十餘路義軍頭領派人過來詢問;”
黃巢面無表情的看着諸多黃氏親族道。
“既有信誓旦旦說要共襄盛舉或是唯命是從的,也有人問我是否要走補天王的老路,違背當初的盟誓了;還有勸我審慎行事,坐擁如今大好局面,何必再屈居人下的。。”
“就因爲這個守事不密的緣故,如今大夥的人心都亂了起來;老尚更是連圍了許久的山陽都不再打了,直接要帶兵回來於我好好合計此事。。可知道昨夜裡軍府又有人出逃了。。那可是跟了我多年老營和幕下里的人,招呼和解釋一生都沒有就跑了。。”
“都要多謝你們在眼下做的偌大好事啊。我讓你們嚴加追查,可不是要把老營兄弟都隨便捉起來,再不惜手段的活活拷打死了。。這還還弄得衆人皆知?”
“我讓你們鞏固根基,可不是藉機大肆剪除異己啊;怎麼就搞出如今這副局面來呢。現今又引出這樁泄密之後,怕不是那些頭領們都在暗自怎麼編派我和軍府的。。”
“老蓋都統更是來書徑直問我,是不是要學那諸葛爽的故事,先剷除了軍府中的異己,再拿他們這些老兄弟的腦袋,去向朝廷換取一個更加體面的招安前程呢。。”
“這都怪那和尚。。。若不是他。。”
有個中氣不足的聲音道,卻是左門仗都尉黃存。
“住嘴,自己錯失還想繼續諉過別人麼。。周兄弟是王上的女婿,豈不也是咋們的自家人。豈容你來胡亂編排和非議的麼。還不快滾出去好好思過待罪麼。。”
卻是右支使黃鄴搶先開口怒喝道,然後又對着其他人使眼色。
“不用了,這事情必需當衆有個交代,不然軍府上下都人心難安。阿存,既然是你出的面,那就由你擔待下來好了。。”
黃巢卻是再度開口道,然後對外吩咐道。
“拖出去當衆仗打六十,再道各門內昭示三日,(黃)異郎你也陪着他帶枷吧。。其他參與其中的人手加倍懲處之,親自拷死(黃而)大郎的那幾人斬首示衆。。。並加倍撫卹相關人等。。”
“大兄!!!!”
這下孔目官黃揆有些急了脫口而出,卻被右長史黃瑞重重扯了一把而將話語重新嚥了回去。
“大兄處置甚爲停當,只是我覺得這些教訓尚且不夠,應當更多張榜公告之。。。”
右長史黃瑞繼續出聲建言道。
待到這些親族和心腹都相繼唯唯諾諾的領命退下之後,這一刻獨自依靠在登仙花屏牙牀上的黃巢的形容不變,卻只覺得一陣深深的心力憔悴。
卻是又想起小夫人劉氏抱着孩子,在自己前痛哭流涕着跪求一死;而自己有一直不願意也不敢去面見,另一位夫人曹氏的尷尬情形。
這些年時光的輾轉征程,無論是阻道的風霜雨雪還是官軍的槍林箭雨,乃至死裡求生的屍山血海都一步步趟過來了。但是對於這些親族所直接或是間接弄巧成拙造成的既成結果,自己卻是陷入了力不從心的兩難之中。
這正是應了那句老話“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的老話,更可恨的是他們卻是毫無自覺的,一廂情願打着爲你好,一心爲你着想的旗號,不停的犯下各種錯漏和簍子來讓人收拾無暇。
可處置了一個兩個也就罷了,難道他還能冒着自損根基、亂了自家陣腳的風險,毫不留情將串聯一氣的他們一概嚴懲不貸麼;想到這裡,他不由隱隱有些羨慕那個毫無家室之累而始終能夠秉持本心的“周和尚”了,
自家人固然還是要用下來,但是光憑他們的格局、氣量和城府,已然是不足以支撐自己的大業和前景了。尤其是在見過了諸多江南花花世界的風物之後,更是變得明顯有些消極和懈怠,乃至不思進取起來。
因此,這些自己家人放在一些關鍵位置上守成和以防萬一也就罷了;開拓進取和征戰八方的大業,還是要提攜和引入更多年輕少壯的新銳將士和地方上的俊傑、豪雄才是啊。
比如前軍馬隊曾爲周和尚所看好的那個朱老三,便就是個愈挫愈勇,百折不撓的典範;除了因爲兄長的緣故與太平軍那邊有些說不明、道不清的干係之外,可說是義軍當中不計得失、勤奮於事又重情義的勵志代表了。
當然了,就算他有這樣的干係和背景,黃巢還是決定要好好的提攜和籠絡他,來作爲穩定人心的樣範了;也免得這位因爲當下軍府人心混亂之際,被人籍着這個緣故和由頭,給重新拉走了那真是悔之莫及了。
而在外頭的與此同時,
“三兄,你這是得了失心瘋麼,既不爲阿存求情也罷了,怎還要火上澆油呢。。你知道着一頓脊杖下去,怕不是半條命都要沒了。。還要在讓我們黃家人丟更多的臉面麼。。”
形容消瘦而毛髮濃密的孔目官黃揆,也有些氣急敗壞得攔住去路,對着右長史黃瑞喊道
“你倒也知道厲害啊,那就當在之前就好好勸住阿存,而不是暗中協力變着法子參合進去啊。。今事兒鬧的大了,怎麼就只會無法可想了呢。。”
膚暗體闊的右長史黃瑞,卻是冷着臉反斥他道。
“如今大兄可是已經怒急了,你再一邊倒的維護和彌合,這纔是真正的火燒澆油呢。。到時候觸犯了忌諱,阿存別說是半條命了,就是囫圇屍首都別想落下來了。。至少我這麼順水推舟一把,他再慘也不會把性命給弄沒了”
“須知道大兄終究還是念舊情的,只要眼下能夠保下一條命來,阿存終究還是有所起復的機會;而不是被你們適得其反的害死了。。”
“倒是那個和尚真是好手段,區區一個通報就把我們的佈局全給打亂了;”
聽到這裡,黃揆也只能恨恨道。
“這事可沒有這麼容易了得。畢竟他就算做了黃王的女婿,也和我輩不是一條心的,如今更是得了江南地方的監領之權。。日後還有所遏制的住他麼。。”
“爲什麼要遏制他,軍府之中可是尚有人,把他治下視作一條退路呢。。大兄未嘗也沒有這麼一點兒心思。。這次卻是正好一起斷了想念纔是。。”
黃瑞卻是冷笑了起來。
“對了,你是不是一直派人與南邊有所聯絡的。。這期間也算上我的一份好了。。”
。。。。。。。。
而在大江之上分批往返的渡船之中,曹小娘子也在船舷上看着遠去的江灘和堤岸,心中不由的一陣莫名悸動和空蕩蕩的失落;就好像這一次離開之後,就再沒有機會見到一些人和事物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