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太平賊已然興兵追來了,那灩澦堆和夔門天險呢,難道都沒有排上絲毫用處嗎,莫不是聽錯了虛張聲勢的謠傳?”
宋浩不由的拍案而起怒吼道。
“千真萬確啊節帥,水陸並進的賊軍正當勢如潮動,已然攻入了萬州、開州的境內,並向忠州進兵而來。。沿途境內所設的各方鎮扼使、團練官皆不能抵擋,或是覆亡、或是敗逃,或是棄走。。”
來自下游的信使亦是聲色沮喪道。
“如今忠州地方的大戶豪姓之屬,更是紛紛往涪州這邊奔逃過來了。。節帥只消找人詢問一二便的印證了啊。。”
“如此。。如此,傳我令下。。”
這一刻宋浩也當機立斷的站起來。
“城中各營團就近開始收聚人馬,就地籌集物用,營中的俘獲和降衆,一個不準再留下來。。那些豪姓大戶也沒有必要再留手了。。”
“再在城中收集柴碳堆滿各處要害,一旦有賊軍逼近就付之一炬好了。。”
“節帥,那燒了這個涪州城,我們又當往何去着落。。”
這時有部下臉色不虞的急忙請示道。
“若是我軍擋不住下游而來的賊勢,那佔了這涪州城又有何用。。還不若留下這麼一座廢城殘垣,讓西川來的高仁厚與太平賊去爭搶好了。。”
宋浩斬釘截鐵的道。
“若是事情不利,我們大可北走渠州再去往興元府,莫說是那位闇弱的牛西川擋不住我輩;便是以忠武軍的淵源,北邊的兩位楊中貴人,也少不得我等一席之地。。”
而與此同時,渝州與瀘州交界的合川縣境內,長江、赤水、習水交匯的三江口。
率領上萬剛剛討平了西南阡能之亂的新銳軍馬,自上游放船而下剛剛抵達當地龍醉灘的,檢校尚書左僕射、眉州防禦使高仁厚,也剛接到了一個有些意外的消息。
“東川楊師立也突然出兵南下了,以大將張士安、鄭君雄分率水陸兩路人馬,如今依然進入合州銅梁縣了麼。。”
看起來總是波瀾不驚的高仁厚,召集衆將屬坦然商榷道。
“討擊,此輩未得朝廷均旨就自行出兵,怕是來者不善啊,不可不防啊。。”
左近頓時有部下大聲勸諫道。
“東川自梓州出射江、涪江亦是上游順勢,須得防範被此輩搶了峽江道的平定之功啊。。”
“那衆意以爲如何?”
高仁厚亦是一副納諫如流的姿態寬聲到。
“在下以爲,可分使人等收聚沿途兵馬,錢糧,以爲不時之需;再以快船先發渝州,於涪江口立寨設關。。”
卻是作爲他的副手,西川行營押牙楊茂言開口道。
“那收聚沿途錢糧事便交由楊押牙去籌辦了。。我自當引兵先行渝州一步了。。”
高仁厚也毫不猶豫的決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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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秦嶺北麓的山夾口,烽火連天大散關外,遠處已然可以依稀看見義軍所立柵寨,以及上方飄搖的大齊旗號了。
“什麼,那田老兒有意在行在重建神策軍馬麼。。”
然而坐鎮此地的飛龍使兼樞密使、八道招討副使楊復恭,卻是一時無心理會這些近在眼前的威脅,而對着蜀中來人失聲道。
“正是如此,根據其在聖主當面的召對,田中貴言稱昔日在京神策軍馬盡皆覆沒不堪;是以打算在護駕行在的中外軍中擇選良鍵以充其下。暫編爲十二都的兵馬。。”
奉命前來報信的人切聲道。
“此外,樞密使和都監手中的這八都兵馬及神策常從,亦在南下接受擇撿的軍序之中,”
“豈有此理,這田老咼莫不是得了失心瘋麼,”
楊復恭不由的冷笑起來,心中卻是在一時之間閃過了許多計較。
這田令孜一邊令山西牛勖阻止自己南下行在效力,一邊將三川的財力物力,以及拱駕的名分抓在手裡;如今更是要重新編列神策軍所屬,所爲何事?。
還不是看見神策行營左軍的兵馬大都覆亡和戰沒、投賊,而關內尚存行營右軍的大部人馬,如今卻被宰相鄭畋給接機抓在了手中,而不復爲宦臣們所指使的緣故麼。
當初他也是看在這個緣故上,才堅持制止了楊復光引忠武軍北上合併一處的打算;但是未想到這個田老兒竟然如此喪心病狂而慾壑難填。
要知道這蜀中本就是久不問兵火的偏安之所,還有來自山南、西川、東川的土客各軍伴駕,還有額外再另行編練新軍的用處麼。
若是令他重新編練神策新軍得逞的話,那首當其衝的可並不是遠在奉天鎮主持討賊一線的鄭畋,而是橫擋在其中爲朝廷據守大散關的自己兄弟二人了。
畢竟在這關城之中,除了楊復光所依仗的忠武八都和其他收據而來的散失人馬之外;還有來自西川節度使麾下的黃頭軍部將李鋋、鞏鹹,所率軍一萬五千人。
所以這忠武八都,楊復恭是絕跡萬萬不能讓其離開自己身邊的。不然,所謂的諸位假子的恩養之情,怎麼看也不是掌握三川人力物力,還坐擁天子行在名分的田令孜,所能拿出來收買條件的對手。
想到這裡,他不由對着剛剛巡城歸來的楊復光道
“玄義吾弟,你那邊可要抓緊了行事了,不若我輩都無所譙遺了。。且再派人去聯絡鄭相公把。。只要他肯出聲相援應的話,那我們這處便以奉天行營馬首是瞻也無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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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太平大都督府所在的江陵城中,大講習所內亦是一片議論紛紛了。
“考成法即出,卻是我輩得以大用的時機到來了。。”
“征戰開拓,固然是那些軍伍將士的勝場,但是與民生息、治政理事,豈不是我等的大展拳腳所在了。。”
“自此選官當以實務和功績,不再強求經義和道德文章了啊;”
“未經吏務年資達標,不得直接以學成所任官長;卻是給世間寒庶門第、耕讀子弟大開方便之門啊。。”
“那豈不是自此就沒有年資輕貴的美職了。。而只有吏選而上的年資了。。”
“真是好笑,什麼時候了都還有人人癡心妄想,過往的朝廷會讓清貴美職之選,給落在尋常出身的頭上呢”
“如今卻是非學校不選,非科班不入,非年資不得遷轉;那在家寒窗苦讀之道,豈不是自此徒然無益了?”
也有人悲觀的大聲哀嘆道。
“這纔是好事啊,不若的話,咱們又怎麼和那些世家門閥的子弟爭仕途呢。。早早就被家世、人脈的終南捷徑,給遠遠甩在後頭了。。”
“就是,就是,爾輩怎麼就不多想想;但凡入得講習所的諸多正科,豈不就是都督府的候補和預備選人了。。將來比起舊朝的進士、明經,乃至制選的茂才、秀才之選,又會差多少麼。。”
面對着手下那些新近實習生徒,根據考成法刻意泄露出來的吹風,而進行不遺餘力的宣傳和爭論的身影,作爲幾位資歷最深的官長,卻是表現和反應各不盡同。
督學兼留司贊記丘宦不由的蔚然一笑;而新轉任爲襄州長史、判民曹事的樊綽,則是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大講習所輪值督學兼農學院首座、倉曹左判陸龜蒙,則是不可置否;倒是宣教顧問客座教授、文史編修兼皮日休,看起來饒有意趣的樣子。
而判農曹事兼營田副使的劉洵,卻是一副深以爲然的情形。
而他們也是上層當中極少數能夠拿到《太平考成法》初稿樣,並參與討論和不全的屈指可數人選之一。
所關注的重點和角度,自然也與這些見習生員、士子大相徑庭的。更在意的是自己在相應高屋建瓴的構架當中,能夠有
多少出力和表現的程度。
如今隨着太平大都督府的設立和配備到位,原本的戶(民政)、法(刑名)、兵(軍務)、吏(人事)、倉(後勤和生產)、工(營造和礦冶)等六大曹司諸科房,也被拆分擴充成了十三曹,約四十一科房。
其中像是最大的戶曹,被拆分成民曹、農曹、財計科;法曹被拆出了軍巡院(治安偵防)和監理科(獄政),以專掌各級刑名審判之務;
吏曹直接分成了選(拔)曹和(考)功曹、學(培養)曹;工曹中分出了北(軍)工曹和南(民用)工曹,以及工科(研究)所;
唯有對應軍隊的兵曹和倉曹大架構基本不變;但是增設了複數的左右判職位。
又別設和升格了商曹和都水(水利河運)曹、衛計(醫療體系和衛生防疫)曹,以加強對相應領域的投入和管理力度。
各曹主官則從原本留司的參軍、左右參,升格爲都督府的判事官、左右判,簡稱判官或是司判。
各科負責人則提升爲相應的參軍、主事職銜;分別隸屬於政務官的初階和事務官的中階。
而如果能夠再其中以十三曹或是科房的主官,在身兼其他職務的話,那無疑在同類之中的等秩又會高出半階來。
因此,就算是深受上層關注而具有天然優勢的這幾位,在明面上根本不爭什麼的話;手下那些幹活的諸多在職人等,也早已經按奈不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他們幾乎是一心要在《太平考成法》最終頒下的新格局中,爲自己的部門和職位,謀取一個理想的等秩評定來;進而以爲基本的存身和遷轉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