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新羅被大唐擺了一道,新羅國制“骨品神權”隨之瓦解,帶給周圍“附屬國”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首先就是稱呼上,原本“萇山國”等土邦,國主多自稱“臣智”,但自從世仇新羅人流竄到“萇山國”之後,讓土著們得到了“開化”。才知道原來外面的大國大邦,國主都是稱王。
於是第一次,“萇山國”國主自立爲王,而他的妻子,就成了王后。
其次就是居所行走的方式,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原本和大多數的土邦一樣,“萇山國”是以部落的形式散佈在山海之間,沒有中心城市,更談不上城牆之類。即便是和他國進行交易的地方,也不過是個開闢出來的山谷,約定成俗在某個月亮特別圓的時候,就一起過去交易。
新羅人的到來,首先帶來的是更加科學合理的歷法,同時也帶來了先進的房屋建設以及等級觀念。
“萇山國”在世仇的幫助下,有了“王宮”,雖說“王宮”扔幽州,頂天就是個低配四合院。可對“萇山國”的土著們而言,自家的首領,有了“威嚴”。
最後就是體制上的迅速進化,“萇山國”在幾年前,還有“公產”,但是短短數年時間,不但消滅了“公產”,還進行了初步的戶籍統計。
只是這種戶籍統計,還是在新羅人的幫助下做到的。實際上新羅沒有被大唐擺一道之前,其本身還是大唐的民部高手幫着做了統計。
“萇山國”並不統計“戶”,而是統計“家”。也就是一對夫婦,就是一“家”。倘使祖孫三代同堂,放中國,便是一“戶”,更有兄弟不分家的,也還是一“戶”。而在“萇山國”,統計“戶”很難,反而一對一對的統計,極爲方便,只需要在石壁上劃線即可。
整個“萇山國”,共有“家”一萬一千,也就是說,保底人口在兩萬出頭。放朝鮮道全境而言,也的的確確算得上“大國”。
又因爲“萇山國”是多重體制混合,這就導致其軍事上,還是“全民皆兵”的狀態。甭管裝備如何,有的士兵甚至連把石斧都沒有,但總兵力“一萬”,在朝鮮道行軍總管眼中,這也是有四個軍,相當可觀。
正因爲“萇山國”是“大國”,新羅人流散之後的選擇,其中之一就是前往連連征伐的“萇山國”。其它有門路有條件的,早早跟着靺鞨人、室韋人的商隊,前往幽州找了關係,混到了“綠卡”。
至於有些靠倒賣新羅婢出身的,更是如魚得水。唐人對新羅婢的概念並不深,並不知道新羅國內其實也是邦國林立,於是人口販子往往會流竄在相對原始的土邦之間,通過交易,把女子帶出朝鮮道,賺取驚人的利潤。
可以說,在朝鮮道這個相當動盪的年代,簡直就是國內外投機者冒險者的樂園。只是在冒險者投機者眼中的愚鈍“土王”,何嘗不是賣傻獲利,一聽說有上國“天使”前往金城,他連兩輩子的苦膽水都被嚇了出來。
“說來那‘土王’之妻,也着實姿容上等,若非年歲大了些,賣去山東,叫賣五百貫,也未可知啊。”
“哈哈哈哈……去年我在‘莫盧國’,隨從殺了‘莫盧國’的‘邑借’,其有一女,天生異瞳,雖說模樣醜了一些,卻有洛陽豪商出了這個數買了去。”
身穿寬袍的新羅商人豎起一根手指,很是得意地跟同伴們炫耀。
“一千貫?”
“不錯!”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同伴們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那洛陽豪商,也是不簡單吧。”
“這是自然,揚州‘螺娘’,半數都在他手中。區區一千貫,對他而言,不過是九牛之一毛。只可惜當時我太過小心,若是略作打聽,定能賣個高價。”
“機不可失啊。不過無妨,此間‘土王’蠢笨,略作收買便是猖狂無度。我等只要再逗留一些時日,此間‘萇山國’人,一個女子叫賣一百貫,一萬女子就是一百萬貫啊!”
說到這裡,一羣亡國的新羅商人都是目光灼灼,這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筆。和賄賂給土王的那點財貨比起來,一百萬貫,足夠他們在唐朝的京城都能過上好日子了。而且他們還想好了,到時候變賣了“萇山國”女子之後,他們在改頭換面,以朝鮮道小邦之主的身份去朝貢,到時候洗白身份,以“歸順”“內府”之臣的身份,順利拿到唐人身份,簡直是完美!
“那土王當真是愚蠢,都到了亡國的時候,還想着宴會,呵!”
“小國之主,統御麾下,倘使不展現財貨深厚,如何能震懾蠢蠢欲動之輩?”
“說的也是,此間道理,與我們何干,只看他有何等下場便是。”
“走吧,莫要誤了‘王后’獻舞的好時候。”
一衆新羅人,帶着護衛,前往“萇山國”的“王宮”。只是這一回和以往有點不同,來的土著不少,男女老少都有,而且都很喜慶的樣子。
更有不服“萇山國”之主的“長帥”,也是一臉淫笑地前來,大概是想要看看“王后”跳舞,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站在“王宮”的臺階上,“萇山國”國主一如既往還是那副揮霍無度的模樣,只是餘光看到廊柱樑上的勇士,他才微微地鬆了口氣。
“王宮”內燃燒着“鯨油”,是新羅人帶來的,將整個“王宮”都徹底照亮。
來過的人都很熟悉,也沒見查驗身份,拿下兵器,都是陸續在“王宮”大殿中入座。
“今夜只管盡興,本王把所有的美酒,都拿了出來!”
說着,“萇山國”國主拍拍手,頓時有力士將一罈罈新羅人帶來的“酒水”拜訪在了“王宮”的大殿中央。
那些個新羅人見了,心中都是譏諷,這等烈酒,也就是沒見過世面的,還當個寶。
“多謝王上……”
然而他們還是略微行禮,表示致謝,入內之後,穿着極爲暴露的“宮女”捧着陶製酒壺,陸續給客人們倒酒。在“王座”上手持金盃笑呵呵喝酒的“萇山國”國主又一次拍拍手,卻見無數的花瓣灑落之時,一個身體成熟風韻十足的女子,身上僅僅是裹了一條獸皮,便出來跳着野性非常的舞蹈。
伴隨着激烈的石鼓鼓點,加上特殊的“萇山國”樂器,這女子的曼妙身體,着實吸引着賓客的目光。
“這土王之妻,果然不錯……”
一個新羅商人喝了一點酒,摸了摸鬍鬚,微微點頭。
又一次花瓣被“伴舞”的女郎們撒了出來,漫天飛花,卻聽得熟悉的拍手聲,“王座”上的土王面帶微笑,石鼓聲聲激烈,廊下樑上,陡然跳出來不少身形矯健的“勇士”,手起刀落,不知道多少人頭滾落在了大殿的地板上。
有的賓客還在那裡拍手喝彩,眯眼的花瓣到處都是;有的賓客貪杯狂飲,猛地摸了一把臉,卻又覺得似乎有一種熟悉的腥味傳來,低頭看去,那本就渾濁的酒液,一下子變得更加渾濁。
似乎是有什麼猩紅的液體,混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