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做官不易

前往易州給尚書左僕射拍馬屁的途中,老張接到了消息,王孝通新設計的船用弩炮通過驗收。雖然不是扭力弩炮,然而還是很厲害的樣子。並且已經在一千石的小型尖底船上安裝成功,五十丈內齊射,老天保佑的話,還是能擊沉一條小舢板的。

“操!”

將信紙團成一團扔在車廂內,張德感覺自己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王老爺子七老八十的人,玩的越來越溜。

不好好玩弄數學的感情,搞什麼呢這是。

此去易州,要給薊州煤鋼事業添磚加瓦,像盜馬賊劉弘基這樣的人渣敗類,實在是最合適的合作對象。作爲一個權貴資本家,不好好搞官商勾結,簡直是天打五雷轟。

趁着尚書左僕射還在易州震懾,老張馬不停蹄趕到徐河,直奔易縣。

劉弘基其實不是很想見張德,雖然他找了長孫衝說項,然後從張德那裡週轉了一批糧食錢財平賬,可內心上來說,老流氓更願意和房玄齡打交道。

至少房玄齡是有道德底線和節操的,而樑豐縣男這等少年,簡直就是敗類界的新星,讓老流氓感覺有一種前浪死在沙灘上的悵然若失。

“這少年行事狠辣,老夫避之不及。爾等有所不知啊。”老流氓在易縣的官邸內,很是有些感慨地對屬官們說道。

“劉公,不外是十六歲的小郎,便是狠辣,又能如何?這易州一地,他不來便是罷了,只消來了,還不是劉公說了算?”

劉弘基看傻逼一樣看着他:“君不知採訪使在此耶?”

搖搖頭,老流氓有些吃味道:“房相賞識他,便是有諸多好處在其手裡。老夫今年過了監察,亦是問其借貸了些許……”

“再者,老夫若是不隨了他的心思。只怕是立刻就捅到房相那裡,看在定襄都督府的面子上,房相將老夫緝拿回京,如殺一雞爾。”

講到這裡,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實在是一把辛酸淚。想當初,老流氓不是沒有在五莊觀想要巴結一下,那時候,張操之青蔥少年,看上去呆傻蠢笨,然而太子這麼和藹可親的人,就已經跟他勾搭成奸。於是乎,老流氓心一熱,就像趁機混個臉熟,可惜,那青蔥少年,連這個機會都沒有給他。

回想往事,不慎唏噓,老劉好不容易恢復爵位,又心想着在李董面前露露臉,這要是出了岔子,只怕是要被雪藏,到死也別想出頭了。

“劉公,這少年……這般厲害?”

劉弘基見幕僚們不信,更是嘆道:“汝等皆以爲大賀窟哥是被張弘慎拿捏的麼?那是因爲大賀氏號令契丹八部,協力同心,讓華潤商號不得其門而入。舊年李德勝這般圈地,也不曾傷了契丹分毫。只見他到了河北,張弘慎便是敲打圍殺,天災人禍,死了何止萬人。如今契丹分崩離析,當初的數十萬大族,如今,豚犬爾。”

頓了頓,老流氓感覺有點瘮人,壓低了聲音道:“此事,出得老夫之口,入得爾等雙耳,卻不可傳了出去。若是被張弘慎知曉,只怕是要密奏一書入京,老夫死期便是到了。”

“這般厲害?!”

老劉眼神漠然,然後手指朝天指了指:“去歲白糖羊毛之利,榷場牛羊馬匹贖買,兵部民部盆滿鉢滿,爾等難道沒聽說,內帑庫房的碩鼠,如今連糧食都不吃,都是吃肉的麼?”

衆人一聽,更是大驚,臥槽,這特麼還有大老闆背書的啊。

劉弘基一臉悲哀的樣子:“爾等如今該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多謝劉公提點,否則惹了那小郎,只怕後患無窮啊。”

“還好不曾來個閉門不見……”

“易州久經戰火,卻是窮困,像他那般的人物,必是不會垂涎。”

老流氓一看小弟們這副模樣,更加覺得自己失敗,嘆了口氣道:“聽聞漳河河口已經有了客船,若是能聯絡得當,倒是能發賣易州之物。爾等有所不知啊,這少年手中頗有勢力,便是一條海船,少者亦是千石。便是一船糧食,漂洋過海,一斤有個兩文利,一船也能賺上兩百貫。他手上大船百餘,小船無算,一月之內,臨海舟船,多是其鄉黨社員之屬,一日之內,來去數萬貫不在話下。”

幕僚們一聽,更是身軀一震,接着眼睛放光,然後更加的興奮:“劉公,這等財主,焉能得罪,便是要禮敬有加,以爲上賓纔是。”

劉弘基呵呵一笑:“汝等以爲誰不想請他爲座上客?便是那位……”老流氓朝天指了指,“亦曾想招其爲婿。”

“……”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有人幽幽道:“安北都護府的徐孝德,當真好命。”

“是啊,好命。”

“何其幸甚!”

一羣人在那裡羨慕嫉妒恨之後,老流氓才拍板道:“房相,吾等要好生招待。張操之,吾等更要好生招待。大富大貴,便在今朝。”

老張當然不知道自己有時候在別人眼中已經是小魔頭級別,不過他這時候已經琢磨好了給盜馬賊劉弘基再添點壓力。

比如說,洺州刺史程名振,他不認識,但他必須認識,因爲程名振是前任營州長史,遼西老部下和同僚關係都不錯,而且各族人民都對他很愛戴,邊關的官聲威信很高。再加上他根腳不太好,合作起來更容易。

根腳不太好不是說程名振曾經給竇建德效力過,這都不算個事兒。他根腳有問題在於,他曾經是李建成的人。

老張找他合作,主要也是多弄幾個把柄給李董攥着,省得李董老惦記。再一個,像程名振這樣的人,因爲種種原因吧,也可能是爲了證明自己的人生價值,在爲民做官這條封建王朝的官僚準則上,要求很高。

至少比薛大鼎鄭穗本這些要高,老流氓盜馬賊劉弘基,那根本就是被甩開幾條街。

但是,偏偏劉弘基和程名振還真有交情,當然不是說交情好到哪裡去。老劉跟魏徵也能說上話,魏徵不也是李建成的人麼?但魏徵只需要一個就行了,樹典型嘛。可眼下河北道老張能靠得住的人,除開薛大鼎,也就劉弘基更讓人放心。

倒不是說張德對劉弘基的節操放心,而是這老混蛋如果不聽話,直接送他上西天好了。反正房玄齡在這兒採訪,要一個劉弘基去死,而且還是一個有黑歷史的劉弘基去死,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別說一個公爺,就是一個王爺,殺起來也就那麼回事。

老張是心懷激盪來到了易縣,在一家客舍洗漱了一下,就去拜訪房玄齡。結果房玄齡沒見到,門子直接領他去了一棟別院,偌大的院子,進去差點嚇尿,以爲這特麼是紅樓夢裡的怡紅院呢。

鶯鶯燕燕遍地穿着暴露的小娘,現在是春天不假,而且馬上立夏了,可你特麼也不能在春天就發春啊。一個個弄的跟海天盛筵似的,成何體統!

“臥槽,一定是我打開門的姿勢不對。”

老張退了出去,心說房玄齡不可能這麼玩啊,他兒子房遺愛這麼玩還差不多。不過仔細想想,房遺愛貌似寧肯跟肌肉大漢玩摔跤,也不是很願意去北里狂嫖。

“張樑豐留步!留步啊!”

“呃……”

張德愣了一下:幾個意思?這特麼還是特意爲我準備的?太豐盛了!

怪不得荊軻要風蕭蕭兮易水寒呢,太不容易太艱苦了。

“張樑豐,我等恭候多時啦。來來來,此間已經備好酒宴,片刻劉刺史便會前來,我等是專程爲張樑豐接風的。”

老張一愣:老劉這可以啊,這個套路老子很喜歡。

左右護衛站在張德兩側,沒說話,張德輕聲道:“守在牆外。”

“是。”

說罷,張德抄手上前,拱手道:“德乃惡客,匆匆上門,諸位國之幹才朝廷棟樑,卻還要與吾這等小人相交,實在是慚愧,慚愧……”

“張樑豐此言差矣,久聞張樑豐經濟大才,更乃陸公關門弟子,京中文宣王廟更是由張樑豐一手督造,當真令人欽佩。我等偏弱無知,神交已久,卻是不敢高攀啊。”

“久聞長安及時雨大名,今日得見,何其幸甚。”

“所謂聞名不如見面,張樑豐風采絕倫,誠乃翩躚君子,吾等自慚形穢,實乃枯木之烏得見鸞鳳,相形見絀,羞於見人啊。”

你們這馬屁拍的,花樣繁多風格迥異,實在是令人別開生面,由內而外心曠神怡,實在是太讓人欣賞了。

老張心情愉悅,進去後就先緩步行走,一邊自我介紹,一邊聽人自我介紹。這個是參軍,那個是縣令,總之都是朝廷的一份子,親近關係總歸沒錯。

還沒有進正廳入座,老張就看到亭臺之間,似乎有穿着暴露的小娘在那裡翩翩起舞,着實大開眼界。

看到這裡,張德不由得對這羣朝廷棟樑佩服無比:要在這樣的條件下,不腐敗自己,該是何等的殘忍啊,做官,真是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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