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紫島在整個東海,也曾經算是一方勢力,一百年前筑紫國的國力,是足夠跟百濟叫板的。即便是新羅佔據倭國西北邊地兩處地盤,也要聯合當時的筑紫國國主一起聯合縱橫。
只是倭國本島的中央勢力擡頭,加上氏族聯合初步成型,王族又多是百濟血統。百濟國作爲南扶余人和三韓的雜交產品,還沒有和高句麗鬧翻,因此筑紫國在外交上直接撲街,兩相夾攻,最終被吊起來打。
到隋唐交替時期,也就是筑紫國撲街一百年後,氏族聯合更近一步,本島諸國已經開始有了封建制。只是因爲舊有勢力的掣肘,導致本島上是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三種社會形態並存。
這也是爲什麼筑紫國覆滅一百年後,筑紫君磐井之子筑紫君葛子都死了好些年,他孫子還能掛個筑紫國國主的名頭。
關鍵問題就在於,雖說表面上已經建立了大和朝廷爲首的本島大部分地區國家,然而原始部落奴隸貴族和新封建貴族的領地基本跟獨立國家沒什麼區別。筑紫君磐井的孫子,也就是那位找老張說要復國的土鱉,他除了屯倉上貢給大和朝廷的王族之外,本身還是掌握了數量可觀的一批“部民”。
然而“部民”沒什麼卵用,加上遣隋使的陸續歸國,給大和朝廷帶了全新的制度飛躍,此時的本島,就像是海綿一樣,飛快地吸收着中央帝國的知識、制度、文化。
撇開大和朝廷的邊陲地區,其中央直屬的難波京畿,完全就是山寨版的隋朝京城,就是尺寸小了些,形象矬了些,但不管怎麼說,已經初步有了一個文明國家的雛形。
正如大多數新生國家的通病,倭國內部的矛盾重重,否則也不會老張的船隊東遊,不但有大氏族的示意帶路黨,還有倒賣糧食的大貴族,以及各種想要獨佔對唐外交渠道的神經病王族中人。
“操之,這筑紫國,真要幫忙復國?”
一袋一袋金沙往家裡地窖藏的大表哥又來到了張德的辦公室,老張閒來無事,就在滄州的浮水新修河堤旁,買了一塊地,蓋了個莊子。
因爲“東風”船隊現在也走漳河河口,所以大表哥沒事幹就南下到漳河,然後坐船南下到滄州浮水河口,再改成平底船,過水閘到老張這裡度假。
反正敲詐勒索蠻子的生意很好做,而且時不時就拿史大奈出來恐嚇那些邊遠地區的小國家,感覺還是不錯的。
“兄長,筑紫國是個寶地啊。”老張掰扯着一樁樁一件件道,“除開木材、泥灰且不提,只這……金銀二礦。”
說到金銀二礦,張德的聲音壓的很低,長孫衝虎軀一震,然後正色道:“鋤強扶弱,乃****正氣也!”
“兄長高義,小弟佩服!”
老張神情肅然,一臉欽佩。
“唉……奈何如今還要做個半年官,明年禮部纔有肥缺。”
“禮部還有肥缺?”
“嘿……”
長孫衝面有得色,一副你小子哪裡懂這個的模樣,“以前是沒肥缺,往後嘛,大不相同啊。”
給張德添了一盞茶,大表哥才眯着眼睛低聲道:“賢弟,爲兄這半年忙活,差不多也是摸清了東北諸部邦國的特產。哪怕是流鬼國前來進貢,這貢品是個甚麼成色,爲兄瞭然於心啊。”
“……”
合着還是敲詐勒索啊。臥槽你堂堂老陰貨的兒子,怎麼淨幹這些生兒子沒屁眼的事情?也不怕丟你爸爸的臉?
然而長孫衝樂在其中,還衝張德點頭致謝:“對了操之,那個黑水三星洞的洞主,會做人,會做人啊!往後他去了長安,只管大膽做事,某撐他!”
索尼罪大惡極啊,居然揹着老子跟長孫衝有見不得人的交易,忠義社兄弟怨聲載道,看來是要好好地教育一下索尼,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
張德默默地在小黑本上,記下了黑水三星洞洞主索尼的名字,已經有了自己這條大腿,還敢揹着自己去找大表哥,簡直是自尋死路。
真當老子是及時雨呼保義了?!
“兄長,下半年,小弟就要在筑紫島進一批貨。木料、礦產、糧食、海產、珠寶,入冬之前,兄長挑個辰光,定一條船吧。”
知道張德出手大方,但每次被砸的這麼幸福,大表哥還是非常的激動,連忙道:“唉,可惜麗質無福,無福啊。”
疾首痛心,疾首痛心啊!
長孫衝暗暗罵道:徐孝德不當人子。
雖說心裡罵了老張的老丈人,然而長孫衝還是很樂意找徐孝德繼續溝通溝通,上回他派人去了安北都護府,讓徐孝德找張家商量一下能不能解除婚約,結果徐孝德還沒說什麼,老魔頭直接吧長孫衝的信使打了半死,差點沒活着從塞外回來。
然而大表哥是琢磨過的,自己現在是沒辦法把表妹弄回家供着。然而張德是有希望的啊,只要徐惠妹妹靠邊站,張操之不就又有被皇帝陛下捕捉的正經理由了嗎?到時候,作爲麗質表妹曾經最信任最崇拜的表哥,他優勢大大的啊。
雖說有點送妹的毒點,但從張操之的角度來說,這是爽點啊。長孫衝專門研究過張德的心理,像這種男女關係無比和諧,北里連個紅顏都沒有的大唐新四有青年,真的是快絕種了。
至於和安平公主的各種流言蜚語,那算個屁!權貴子弟有幾個沒跟公主不搞點風聲動靜出來的?只是新皇登基才五六年,不好搞的那麼明顯罷了。可就這樣,不還是出現了琅琊公主和鄒國公的車震門嗎?
“賢弟,且住。”
深思熟慮的長孫衝想了想,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在江南道還是有那麼點關係的,於是小聲道,“這等事體,不可宣揚。爲兄本該從登萊水軍中借上幾個驍將,不過太過招搖,恐引非議。不過在江南,爲兄倒是認識幾個人,乃是大人故舊,水上本領,頗爲高強。”
其實張德不是很願意長孫家摻和到這件事情中來,因爲萬一事情傳出去,搞不好就是外交事件引發的政治事件。整個張家要承擔的罪名,可真是不小。只不過,這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間實在是太大了,靠張家目前掌握的嘴炮,足夠把倭國的所有官面人物吊起來打。
之所以說倭國的官面人物,那是因爲前隋時期的遣隋使,此時還有滯留在唐朝的。並且已經開始着手迎接新一批的遣唐使,乃是安頓鄉黨的地主,且都有官身。
在京城的時候,國子監中就有博士是遣隋使出身,禮部還有弘文館,也有他們的人。總之,“清流”中的話語權,還是有一些的。
加上遣隋使往往走兩條線,一是登萊,二是揚州,故而和山東江南士族的關係,頗爲密切。即便是虞世南,也有幾個東瀛忘年交。
“兄長,筑紫國雖稱一國,然則不足爲慮。今筑紫島四境,猶如中下之州也。其民也鄙,其地也疲,無知野人甚多,倭國駐軍,不足三千,多有百濟武士浪跡在此,以作傭兵。”
樑豐縣男對這些情報,還是知道的很清楚,對大表哥笑道,“吾非朝廷將帥,不謀其地其民,唯利是圖也。”
聽得張德所說,長孫衝微微點頭:“如此說來,倒也妥帖,此事可大可小,亦不可輕易走露風聲。若有彼處干係者,爲兄也會幫汝盯着的。”
“煩勞兄長掛記,年底便讓兄長挑一船好物。”
長孫衝一臉羞澀:“這……爲兄……愧領,愧領了。”
離開滄州的時候,長孫家的忠犬聽了大公子的話,跑去打聽最近要回倭國的留唐人士。
然後很快,揚州那邊有個消息傳給了長孫衝。
“高向玄理?什麼來頭?”
“前隋大業四年遣隋使,素有機敏聰慧之名,京中賢達,多有交結。王世充佔洛陽時,亦曾禮遇。”
“大業四年?”
“是,大業四年,今四十有九。多有倭國之人言其爲魏武血脈,爲倭國高向之地的名望。”
長孫衝摩挲着下巴,思量了一番,“那個自稱曹操之後的人?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
沉思了一會兒,長孫衝眯着眼睛道:“在國子監時,聽過此人講《詩》,胸腹之間,皆是經綸,乃是不可多得的海外賢達。”
“公子的意思是……”
“殺了,這等人物既然要從揚州歸國,自然知曉江南登萊的勾當,豈不是給我兄弟平添麻煩?我既爲人兄長,亦當爲人遮風擋雨。”
“公子如此胸襟,小的欽佩萬分,操之公能有公子這樣的偉岸兄長,真乃滔天之幸。公子同操之公的情誼,實乃當世楷模也。”
“做的趕緊點,揚州不宜做的過火,略施計策,莫要驚動地方。”
“公子放心就是。”
長孫衝吩咐手下去辦事之後,才一臉的感慨:“賢弟,爲兄能爲你做的,也就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