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家族興盛,程知節幾近思量,還是找上了張公謹,讓張公謹幫忙傳書西域。有一點程咬金是知道的,華潤號有自己的一套傳書方式,而且速度極快。
“義貞,你怎和三郎至於此?”
“當年奪他碾米作坊時,便有壓他的意思。畢竟,處嗣纔是嫡長子。處亮又成了駙馬,誰曾想,倒是老子沒死兒子提前分了家。”
“三郎早年投奔敬德,如此說來,便是要自立門戶。”
這是相當嚴肅的事情,一個處理不好,程咬金全家會被婊成反面教材。父親不恤,兒子不孝,足夠讓皇帝一巴掌下去,將父子二人全部冷藏。而且別說程咬金的政敵,乃至老交情如秦瓊,也沒辦法張口給他們迂迴。
“誰能想到啊。”
一聲嘆息,一向精於算計的程咬金,當真是覺得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和長子次子不同,常年跟張德廝混的三子,面對父親,有敬但無畏。若是時光調轉,他是絕對不會讓程處弼跟着張德搞風搞雨,以至於眼下於程家有大機遇,卻無從下手。
“我有一言,義貞可聽聽無妨。”
“說吧。”
“不若就讓三郎立戶。”
“不行!”
“我便只是如此一說,聽與不聽在義貞你。你有甚麼口訊,只管說來,少則三日,多則七天,自有消息傳回。”
華潤號自己的傳訊爲何這麼快,張公謹知道一點,但也不詳盡。
不過他也不理會,就讓人把信交給了華潤號,沒多久,敦煌那邊收到了消息。又有程咬金的老部下,受了華潤號的告知,便去敦煌尋清點物資的磧南都尉程處弼。
“程司馬,這便是盧國公的意思了。”
講事情一講,滿心歡喜的程咬金老部下心想着回頭也讓自己的子侄跑來西域,最好也在程處弼麾下聽命,到時候還不是功勞唾手可得?
哪裡想到,程處弼聽完了之後,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滾。”
程處弼根本沒有給討論商量的餘地。
事後,安菩有些擔憂地問他:“都尉,哥哥有句話,人紅是非多,總要有個章程說法,否則,怕是敦煌這邊也不好交代。這幾日,有幾個記室也尋了我,送我金銀,沒敢收下。”
“收,怎麼不收?”
程處弼冷笑一聲,“你白跟了哥哥廝混恁幾年,你我皆是武夫,收錢怕甚?收的越多,旁人越是瞧你不得,你偏又不幫着做事,任他們告去。你我眼下是打出來的名氣,你當皇帝不知道麼?皇帝聽你不收錢,纔要應了那羣邋遢鬼,將你調去清閒軍寨,做個守捉鎮將。你越是收錢,這敦煌看門看倉的廢物,才越恨你,卻又拿你不得,皇帝更不會殺你。記住,越是英勇善戰,越是要收錢!不但要收!還要搶!”
言罷,程處弼又問了一句安菩:“拿錢不辦事的,便如侯君集,位列六部之首;拿錢辦事的,便如尉遲恭,乃是安北大都護;不拿錢但辦事的,李績之流罷了;不拿錢不辦事的,學李靖在家裡修仙去吧!”
他一副猖狂做派,對那些紗廠名宿直呼其名,聽的敦煌宮庫房的小吏心驚膽顫,恨不得自己沒長這一雙耳朵。
小吏更是暗暗叫苦:果然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這且末鬼王,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當真貪婪無比。
安菩思量了一番,便道:“哥哥當年,也說我太小心了。”
“你又非土生唐人,自然夾着尾巴做人。可如今,你就是唐人!”程處弼伸出手指,戳了戳安菩身上的扎甲。
他們二人不作戰時,若有些防護,也多是用扎甲,最多裡面襯個護心鏡。二人強壯非凡,這點份量到也不算什麼。
“做不得那般瀟灑。”
“也是,還是雖自己心思行事算了。”
說完,程處弼帶着安菩,便在敦煌的落腳處,點了一個能跳胡旋舞的胡姬,一邊吃酒一邊看錶演。
吃到一半,卻見那胡姬猛地一個打滑,似乎摔倒在地。程處弼和安菩都是愣了一下,那胡姬一臉的惶恐,忙不迭地要爬起來,只是崴了腳,痛的臉色發白,使了使力,似乎是爬不起來。
安菩正要幫忙攙扶,卻見程處弼一聲大吼:“好膽!”
嘭!
柳木做的案几,竟是被程處弼擡腳踢飛,那物事直接撞向安菩。
常在戰陣廝殺,安菩感覺身後有聲,頓時閃過身形。那案几啪的一聲,撞在那胡姬身上。
而此時,安菩側身餘光所見,便看到那胡姬手中,竟然握着一柄半尺左右的尖刺。
嘩啦!
安菩當下也反應過來,將自己身旁的案几直接掀翻,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砸去。那邊正有幾個勁裝在身的卷鬚漢子,握着短矛就刺了過來。
嗤!
那胡姬萬萬沒想到程處弼竟然反應如此之快,而更快的是程處弼的刀。一聲脆響,伴隨着血箭如泉,胡姬居然人頭飛起,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兩下,一動不動。
酒肆內,有些食客驚恐萬分,萬萬沒想到有這變數。程處弼安菩二人各持利刃,在這一處地方,頓時大開殺戒。
“不、不要!我不是刺客!我不是……”
嗤!
人頭落地!
程處弼和安菩根本沒有去分辨在場的人是不是刺客,只要是通往門口的方向,遇到活人,全部殺死。
二人衝出去後,這短短的幾丈路,竟是死了九人。
而外面,兩個什長衝了過來:“都尉,校尉!”
“堵死此間出入口,誰膽敢私自闖出,格殺勿論!”
程處弼說完,安菩接着道:“吹哨!”
嘀——
急促的哨聲響起,很快又有兩什磧南軍大兵出現。安菩看到來人,吼道:“劉八,帶上你的人,巡查四周,查探此地是否有地道!”
“是!”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原且末軍如今磧南軍的隨軍大夫前來,只見這大夫撿起一顆人頭,掰開嘴巴,仔細查探之後,對程處弼道:“不是圖倫磧以南的胡人,依我所見,當是波斯混種,若在突厥諸部,多在蔥嶺以西,可尋敦煌弩失畢五部之人詢問。”
“來人,凡是在敦煌的弩失畢五部之人,都給我帶過來。誰不來,就地格殺。”
“是,都尉!”
一番動作之後,敦煌本地軍頭都是目瞪口呆,可即便恨的牙癢癢,也只敢背地裡罵一聲“無視上官,囂張跋扈”,卻不敢當面和磧南軍對噴。
便是想要跟敦煌宮此地的長官告刁狀,可一想到要是跟程處弼鬧翻,這且末惡鬼鬧不好當街剁了他們腦袋這種事情也會幹出來。
只是讓敦煌人更加震撼的是,下完命令之後,程處弼和安菩,竟然又回到酒肆中,取了一些酒,就在對面當街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