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的雙臂緊緊摟着男人的腰,唐缺微微一怔後明白她說的該是當日買奴僕的事兒。
“蘭姐兒是沒出過門的,我怕她眼光不好買錯了人,所以才吩咐她先請示你再說。這宅子雖是不大,總要有幾個下人才能照應的過來”,毒寡婦偎在唐缺懷裡低聲解釋道:“我實沒有要逼你的意思”。
以一介婦人之身獨自支撐一份偌大的家業,毒寡婦骨子裡的性子素來就硬,唐缺對此是早知道的,眼下若不是真在意自己,又何至於如此款曲解釋。
穿越以來,除了唐張氏兩口之外,唐缺接觸最多的就是毒寡婦及蘭姐兩人,且這兩人對他都是極好的,唐缺人非木石,早也對她們有了感情,雖然直到現在他也難以明確分辨這份感情中到底是那種成分最多,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兩人對他的重要性就是僅次於父母的身邊人。
“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你又何必如此介懷?”,唐缺安撫着伸手輕輕拍了拍婦人的後背,心下卻不願再說此事,乃轉了話題道:“不是說春種忙完後就來,怎麼耽擱到這個時候纔到?”。
“我……我忙着歸攏莊中的田產,今後就長住城裡了”。
他這一說卻讓唐缺不解,“噢?”,
“村中田產原就不是我的產業,我一直是幫着四孃舅代管的”,隨着婦人娓娓道來的解釋,唐缺才明白原來莊子周圍的田產雖在毒寡婦名下,其實真正的主人卻是趙縣尉,“四孃舅一家都不善經濟營生,加之舅舅又是個官身子,我外祖母家原是窮家小戶,說起來這些田產都是舅父進衙門後陸續置辦下的,讓人知道總是不好。因是如此,才寄放在我名下代管。”
這一說就清楚了,那些地都是趙縣尉用“灰色收入”置辦的,他也不願太扎眼,加之侄女兒也善於經濟營生,所以就想了這麼個遮掩的辦法。
說着這些的時候,藏在唐缺懷裡的婦人一直用眼角的餘光注意着他的臉色,見他沒說話,毒寡婦心中驀然一沉,他怎會如此?莫不是聽到我財產大減……
唐缺因聽了趙縣尉的事而片刻分神,醒神之後沒見毒寡婦說話,再一低頭看她臉色沉重,眼光閃爍的樣子,略一思忖後也即明白她的心思又用到了歪處,“你又在胡亂尋思?”。
“嗯?”。
唐缺將婦人偎在自己懷裡的身子推開些,雙手扶着她的肩膀,臉色嚴肅的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有多少家產,怎麼處理這些家產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既不會問,你也不用跟我說”,唐缺制止了臉色突變後急着想說話的毒寡婦,“咱們相處也快有一年了,你多少也知道些我的爲人,我若娶你肯定就是因爲感情,而這份感情與你有多少家產無關”。
言至此處,唐缺淡然一笑,話語中陡然增添了幾分自信,“我現下雖窮,卻自信將來不會再窮,你也不用天天算計着傢俬,兩人在一起就該融心相處,你若天天想着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這番話說的婦人臉生紅霞,既是尷尬,但尷尬之外更多的卻是驚喜,以至於連解釋的話都沒顧得再說,“阿成……你……你真想過要娶我?”。
“我也該娶親了,家中二老爲這事茶飯不思的,尤其是我娘都快急病了!”。
自打唐缺到縣學以來,毒寡婦日日想着的就是此事,前次的試探惹得唐缺生了氣,她還以爲這輩子註定要沒名份的跟這個男人在一起,此時聽唐缺說的肯定,驚喜之下臉色愈發的漲紅,只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索性重又一頭扎進了男人懷裡,隱隱嘟囔出幾句含糊不清的話,“阿成,你真好……真好”。
婦人半生坎坷,唐缺能明白她的心思,當下也不再說話,只緊緊摟住她,二人就這樣相擁沉默。
良久之後,從驚喜中平靜過來的婦人從唐缺懷裡鑽出頭來,“阿成……我比你大這麼多,何況名聲……家中二老能……答應嗎?”。
對於穿越者唐缺而言,毒寡婦的年齡實在不是問題,後世再加上在唐朝生活的一年,他自己的實際年齡也跟毒寡婦差不多。但是想到唐張氏兩口子,他也是爲難,若想讓他們同意自己娶毒寡婦,這事還真不容易呀。
“此事怕是有些爲難”,唐缺也沒想着要瞞婦人,畢竟這是兩人的事情,也需要兩人一起面對,“不過萬事總有辦法,我爹孃心疼我的很,好生跟他們說,未必就沒有機會”。
“恩”,毒寡婦出乎唐缺意料的沉靜下來,“既然決定長居縣城,我早打定主意,你若不娶我,我就一輩子當你的‘別宅婦’,心下雖這般想着,卻總難免有些委屈,今個兒聽了你這番話我歡喜的很!若真能明媒正娶的嫁你,那是老天爺不忍看我太苦,額外賞給的福分。你畢竟是縣學士子,有臉面的人,正室我不敢求,若二老能容我以妾的名份進唐家,我就感激不盡了。阿成,你回去在二老面前就這麼說,許是他們一心軟就同意了也說不定”。
婦人的語調雖是歡喜,但這歡喜裡總隱隱帶着些悽苦的味道,唐缺伸手攬她入懷,柔聲道:“你也不用想的太多,等我把這陣忙過去,一等鬆閒些後就回一趟家。無論如何,我總要讓你體體面面的進唐家的門”。
“恩”,懷中的婦人答應的極輕,慢慢的唐缺就覺自己胸前傳來一股熱熱的溼意,不知何時,婦人已是淚流滿面……
當天中午這頓飯氣氛極好,不論毒寡婦還是蘭姐兒的興致都很高,所以席面上就熱鬧非常,唐缺既已打定主意要將毒寡婦娶進門,在席間也就任由着蘭姐她們改了稱呼。毒寡婦新買來的兩個丫頭本對唐缺還陌生,但接觸之後見他性子和善,慢慢的就放下心來,“少爺,少爺”叫的極其順口。
中午給毒寡婦接風,興致又高,唐缺難免喝了幾杯,下午到縣衙的時候就比平時略晚了一柱香的功夫,他剛走進廳房,卻意外的看見張縣令竟然也在裡面,正由姚清國陪着巡看進度,照理也應跟隨陪同的姚主簿卻不在。
兩個多月不見,張縣令比上次下去巡查時明顯的瘦了一些,臉上也沒有上次爽朗,眉眼間隱隱堆積着一層憂色。
張縣令聽到腳步聲扭過頭來,見是唐缺進來,原本正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你到縣學了?”。
聞言,唐缺心底一嘆,姚清國眼神猛然一縮的舉動雖然小,卻也被他看的清清楚楚,看來這次是註定要得罪他了。
自打到縣衙裡幫忙後知道張、姚不合的事情以來,唐缺心裡隱隱就在擔憂這樣的場面。畢竟縣衙地方有限,加之他們做的又是這等重要的事情,張縣令於情於理都會過來看看。照面是免不了的。
擔心雖然擔心,但像這種事情的主動權卻不在他手上,所以也沒什麼辦法。今天事情真正挑開之後,唐缺心底一鬆反倒坦然了,好歹也算是解決了個心事,“到縣學已經兩個多月了”。
“好,能被林學正抽來此處幫忙,看來他對你在縣學的表現倒甚是滿意!你且先忙就是,晚上散班之後到後衙找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