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老丈人今日進長安城的拉風,武懷玉則是悄無聲息。
他陪阿桑娘倆坐在馬車裡進城,車輪碾過冰雪,承鷺這小子吃飽喝足這會倒不怕冷,聽說長安城到了,非讓掀開馬車簾探頭打量京城。
相比起長安,
鷺港無疑就是個邊遠小城,就算一路北上經過的杭州潤州江州襄州等地,也都無一處能跟長安相提並論。
長安城算是一座比較年輕的城池,隋文帝時興建,距今也不過五十來年。甚至長安城的外郭城牆,是在隋煬帝大業朝時纔算完工。
“好高大的城池啊。”
初見長安的武二十郎完全被其高大雄偉所震驚,武懷玉倒是已經見慣不慣了。
盛大的歡迎王師凱旋的儀式已經結束,但長安城仍還在熱議,
站在門口,感覺雙腿很沉重,灌鉛似的提不起來。
手突然被握住,
當馬車停在晉國公府前,阿桑也是頭一次進武家門。
“我能亂說?”
“你姐夫是?”武懷玉確實不記得這個年輕人。
“呵呵,那是我姐夫的老師,”
“剛纔也沒看出那馬車有多特別啊。”
“是啊,”幾人都感嘆不已,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跟武公打招呼的。
“潤娘也快生了吧?”
李清問起潤孃的情況,懷玉說她現在帶着女兒玫瑰在呂宋,也是給三郎承志做伴了。
“你現在擔任何職?”
“我看,等明年開春暖和後,讓她們都回長安算了。”武懷玉道。
武懷玉雖然早跟阿桑說過,武家沒那些講究,玄符也不是那樣的人。
武懷玉肯定是想回的,但他這次被召回長安,心裡其實也沒什麼底,而且如果明年能回嶺南,估計他也還得去呂宋,現在那邊正是發展關鍵期,他這個總指揮離不開。
陸隱又道,“也是皇太子殿下的老師。”
懷玉看着她小心謹慎的樣子,有點心疼她。
“還沒到嗎,馬車進城都走了好久了,”
由涼州都督貶利州都督,大將軍職都罷去。
“阿郎,宮裡來人了。”
許多名門大族,嫡庶分明,不得逾越半分,妾侍生的孩子,只能叫正妻爲娘,叫生母都只能稱姨,甚至有的家族,男孩只能由正妻養。
門房的駝子發現懷玉回來,
激動的把駝背都挺直了幾分,“阿郎回來了,阿郎回來了!”
“過完年。”
“你姐夫回京了沒?”
幾名右武侯士兵愣了下,一時沒轉過彎來。
這下,那幾名士兵頓時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剛纔那位是司空晉國公?”
阿桑立馬拉着承鷺,“二十郎,這是夫人,叫娘。”
“那誰啊?”
“可惜晚了一步,要是早點到,就剛好趕上皇太子殿下與營國公樊大將軍同乘兵車入長安,獻俘太廟的盛大儀式了。”
她們一個個給我寫信訴苦呢,”
懷玉也無奈,事情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去年本說臨時回長安一下,結果一呆大半年,然後今年回了嶺南,結果又去了呂宋,
還真是讓那些媵妾兒女們獨自留在廣州了。
樊興他們的凱旋慶功宴,皇帝讓武懷玉去參加。
“長安城好熱鬧啊,到處是人。”
看着馬車駛遠,他還保持着很恭敬的姿態站在那。
“哎呀,伱剛纔怎麼不吱一聲,我也好跟武公行個禮啊。”
樊玄符她們紛紛出來迎接,
“阿郎回來,怎麼也不派人回來提前通知一聲,我們也好派人去接。”
城門官例行檢查,看到抱着孩子的武懷玉時愣了一下,
石守信上前表明身份,
城門官眼神變了,變的很明亮,帶着幾分崇拜之情,上前向武懷玉行禮,“下官陸隱拜見武司空。”
“到家了,進去吧。”
武懷玉牽起他的手,握在手心,扭頭對她微笑,
但初次見面,阿桑還是讓兒子叫玄符爲娘。
這下武懷玉知道這年輕人是誰了。
陸隱只是呵呵兩聲,“武公認得你們誰啊,就上來打招呼?”
“上個月便隨蘇都督回長安了,”
······
馬車進城後,便直奔宣陽坊晉國公府去。
“就是,我們都沒能跟武相公打聲招呼。”
玄符則笑着說武懷玉今年回嶺南,結果卻一直冷落了留在廣州的那些媵妾們,“還說你回廣州後,誰懷孕了就回長安來,結果倒好,一個都沒回來,如今你回長安了,她們又都留在那了,
“睡着了,你這兒子現在天天吃飽了睡睡醒了吃,”玄符笑着道,承勳,武懷玉的第二十二子,也快五個月大了。
武懷玉他們進城時,
老丈人這次打了大勝仗凱旋,樊玄符非常高興,她想到去年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都快過年了,樊興卻被迫匆匆出京赴任,那時的樊興是貶降利州,
懷玉喝着茶,“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說出來能嚇你一跳的人。”
他一手牽着阿桑,一手抱着承鷺,帶着她們踏進家門。
引的當值的右武侯同袍們很是意外,這位陸隊頭平時可也是很傲氣的,畢竟人家出身吳郡陸氏名門,父親又新升任了兵部侍郎,姐夫更是武懷玉和蘇定方的學生,
董阿桑還是頭一次來長安,她跟承鷺一樣對長安處處透着好奇與驚歎。
“現在右武侯爲隊正,今日在此守城門。”陸隱恭敬回答。
揚眉吐氣。
但真正進了長安城,才能感受它的大,馬車在城裡半天,都還沒到家。
而在不久前,樊玄符在長安還一直爲父親擔憂,鬆州大唐吐蕃兩軍長久對峙,不少人攻擊樊興,甚至要罷他將,
武懷玉知道他是兵部侍郎陸爽兒子,裴行儉的小舅子後,特意跟他多聊了幾句,他還打算給承鷺安排裴行儉的女兒呢,要是這事成了,那以後承鷺就得喊這小子舅舅了。
“沒想到這都年底了,武公還趕回長安了。”
她的身份跟她們比起來,就好像鷺島跟長安的差距一樣大。
“家父也是承蒙武公照顧,才能在今年當上兵部侍郎。”
“哪還用的着去接,”懷玉笑着脫下貂皮大衣,李清楊慕雲她們遞毛巾的送茶的,
“這是阿桑,這是二十郎承鷺,”懷玉把娘倆介紹給大家,
然後問玄符,“承勳呢?”
“我早安排好明天再回孃家,”
“辛苦了,”武懷玉對着他點頭示意,
城門郎挺年輕,看他模樣應當也是位名門大家子弟,
“不辛苦,武公從嶺南迴京,這一路才辛苦,”
那位大夫人,聽說要是很厲害的,父親還是當朝勳貴,剛在灞橋驛都還聽說了大家議論夫人父親是如何再立大軍功,今日凱旋又是何等榮耀氣派。
“我還以爲你們這會不在家呢,剛在灞橋吃的午飯,聽大家正熱議咱阿耶今日榮耀無雙,身披金甲與太子同登戰車,榮耀凱旋,獻俘太廟,我差了一步,沒趕上這熱鬧場面,”
“你明年不回廣州了?”
九品隊頭在長安雖然僅能說是芝麻小官,但平時還真見不着他對誰這般恭敬客氣。
“我就先不妨礙你當值了,你哪天有空可以隨你行儉來我府上坐坐。”
“長安城確實很大,僅外郭城,就有一百零八坊,東西就有二十里,南北十八里,長安城周長七十二里。”
皇帝派人來召武懷玉進宮赴宴。
阿桑拉着承鷺上前給玄符行禮,又給李清楊慕雲等一一行禮。
“令尊是兵部陸侍郎?”
阿桑雖也早聽說長安城輝煌巨大,
年輕人站的挺直,“我姐夫是司空的學生,河東中眷裴氏的裴行儉,如今在南中姚州都督府任職。”
“這麼客氣做什麼,”樊玄符對她倒是挺好的,一臉微笑,早就知曉她,也知曉這二十郎,之前也沒機會見面,“二十郎長的真不錯,很壯實,眼睛也靈活。”
隨着駝子的大喊,
晉國公府頓時就沸騰了,
他有些激動,猶豫着道,“之前我姐大婚時,我在姐夫家向司空敬過酒,司空可能忘記了,”
陸隱連連點頭,激動的送武懷玉入城。
晉國公府給她的感覺,就好像長安城一樣,輝煌氣派,甚至有點高高在上般。
樊玄符自然也知曉,她笑着道,“阿耶今日入城,忙着呢,兵車入城,巡遊長安,然後獻俘太廟,接着又要去兵部繳還兵符印信,還要進宮面聖,哪裡有時間。”
就算武懷玉的那十位媵,也都個個身份不凡,有前朝公主本朝縣主,也有蕃邦胡族的公主,有五姓七家、關隴六姓裡的門閥千金,本朝頂級勳貴之女等,
“嗯,長安本來人口就多,無數官吏、軍民、工匠、商賈聚集於京師,這到了年底,入京趕考的,來京朝集的,還有各藩國朝貢的,來京銓選的······”
僅時隔一年,
父親便打了翻身仗,載譽而歸。
阿桑本來覺得鷺港夠熱鬧的了,可跟這裡一比,真是天壤之別。馬車行駛半天,終於進了宣陽坊。
跟隨武懷玉也幾年了,她還是頭回進家門,想到不曾見過面的夫人樊氏等,不由的有些緊張,
他雖悄悄進城,但皇帝還是馬上知道了。
武懷玉有些無奈的起身,“這回家第一頓團圓飯吃不上了,好吧,我先去沐浴更衣,然後進宮赴宴,你們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