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顧名思義,邊騎邊射。
技術含量高,刺激。
與昨晚蘭陵教我的不同,倆小孩要從基本功抓起,概念上有差異。
甘蔗頗有上進心,提議讓九斤騎馬上飛奔,他來射移動靶;被我拳腳否決。
打虎親兄弟!扭頭問負責人,獵場有無華南虎之流。
獵場負責人姓周,是見過大場面,也算皇親,對我一介侯爵盡顯鄙夷之色。隨手一指,“侯爺欲獵虎?由此三、五十里,西面山林裡也有幾隻,只管過去便是!”捋了短鬚,揚長而去。
“靠近西山八十里者;斬,立決!”一腳將正欲上馬當人靶的九斤踹飛,“隨爲父後撤三十里紮寨!”
“老侯爺,三十里就又回長安了……”二娘子一邊比較短弓與彈弓的不同之處,一邊小心點提:“軍前起號多時了,英公升帳點將呢,咱王家不去不合適吧?”
幾個老頭忒認真了。過家家的玩意也拿了混,圍獵玩鬧的意思,還點個屁將。
正搖頭不屑間,一行三騎風捲殘雲般殺至,勒馬仰蹄就釘在面前,要不是本侯躲閃快就被馬踢上了。
未等看清,爲首樑建芳老賊就雷霆喝道:“中軍司馬王修!三鼓未至,目無軍法,不遵將令!於本帥拿下!”
“得令!”伴隨話音,老賊身後倆校尉撲面而至。沒反應過來,絡腮鬍子那位就飛起一腳將我踢翻。另一位上前就欲擒拿。被身後插上的二娘子一肘灌倒,慘叫着翻滾出去。
這聲音熟悉啊。欣慰地朝二娘子點頭示意,大呼:“世人兄休矣,趕緊救人!”
“這就對了!”樑建芳齜牙壞笑,搖頭晃腦得意,“久聞王家護院勇力過人,今日拿崔家小子小試,倒也名不虛傳。獨孤小子善後。待救活崔家小子後。再拿王家小子軍前侯命!”說罷一路狂笑而去。
獨孤?和絡腮鬍子大眼瞪小眼半晌。這小子留了鬍子,竟然也比本侯爺英武!是可忍孰不可忍!撇嘴點頭,橫視脅迫道:“好腳力!這賬老夫記下了!再易容,還能扮了羊頭不成?”
“小弟被逼的,子豪兄恕罪。”獨孤複眼神含了邪性朝我淫笑着作揖,“前日與世人兄偕手相遊,花市偶遇三夫人。得知兄長獨自春獵一事。世人兄遭棄,心下憤然卻舊情難捨,遂與小弟暗入軍中探望,不想今日被樑老帥串掇矇蔽,誤會,誤會。救人要緊。”
遭了二娘子護主搏命一肘,咱這老相好也就算交代了。與獨孤復傷感對視,無奈搖頭。“厚葬!九斤。甘蔗,代老夫拜祭你崔伯母。”
“殺才!”崔彰搬着肩膀咧嘴在地上拱了幾下,“下此重手。不怕報應麼!”
二娘子緊張的蹲崔彰跟前朝我打啞語。我交往的人裡,本沒他摻糊的道理,今一不小心先把王家最大的貿易伙伴給放到了,一臉忐忑。
還是甘蔗有天賦,爬跟前就給伯母揉肩膀,一連聲的問安,不像九斤只會背身傻樂。
“小三還是小四啊?”崔彰得遇溫情,翻身過來摸摸甘蔗腦袋,“幾日沒見就長這麼大了?”
“說啥呢!是蘭陵公主獨子,小弟的學生!”這才上前拉崔彰起來,上下拍拍土,笑道:“這護院沒輕沒重,虧得帶了皮甲,不定還出什麼事。”回頭朝二娘子一擠眼,“快給崔家公爺賠罪!”
頓了頓,獰笑着將甘蔗提溜起來,放了獨孤復跟前介紹道:“都是你母地外甥,表兄弟多親近。九斤,過來,你哥仨一塊玩去;小聲點,別攪擾老夫與崔伯父敘話!”
崔彰自覺漲了輩分,精神一振,嫵媚朝二娘子擺手:“忠心忠義之人,何罪之有?要不是崔某還練過,連打官司的地方都沒有了。”說着嬉笑地砸我一拳,“玩鬧的事,竟不叫上小弟,若不是遇見獨孤賢侄,就被子豪兄矇混過去了。”
獨孤復黑着臉,窩着腰,和倆小大人正見禮,被崔彰這話憋的嗓子眼‘咕嚕’一聲。瞪我一眼後,忽發現新大陸一般一臉笑顏的拉了甘蔗與九斤蹲下,看看倆孩子,又看看我,嘖嘖有聲道:“莫說這二位弟弟竟有些神似,眉眼裡盡是王家世伯的模樣呢。”擡頭朝崔彰一招手,“崔世伯也來詳詳看。”
好人啊,都是好人!按軍法,我首級已經戳到轅門旗杆上了;按圍獵,我就被扔了大本營裡負責看守女人孩子。二娘子渴望的眼神望了我一早上,倆混賬孩子啊嗚啊嗚的要求跟隨大部隊體驗。蘭陵有了好保姆,英姿颯爽地套了獵裝在圍子裡試馬,不時蹬裡藏身的賣弄幾下,惹的倆孩子上躥下跳的興奮。
“好是好,倆娃有子豪帶,我也就鬆泛幾天。”蘭陵暢快了。騎馬上,汗水順了臉頰流淌,臉蛋紅紅和澡堂子蒸出來一樣,衝我笑道:“圍場背後有個溫湯池子,子豪且教孩子騎射,我先過去泡泡。”
擰眉攢目“二娘子!”
“末將到!”
“且教倆娃騎射,圍場背後有個溫湯池子,本侯爺過去泡泡!”
“爸!”甘蔗抓住我不放,“我也去。”說着朝正欲逼近的九斤推了一把。
“不許打架!都去!”
溫湯也沒我想的那麼狹小,蘭陵自然去皇家特供的高檔居室裡泡澡,我們就在山下的野泉坑裡將就,趕緊脫光鑽了進去,舒服啊!
頭一回,就是不一樣。肉乾果乾地堆了池邊石頭上,酒壺就半泡了泉水裡溫着,二娘子咧個大嘴高興地哈氣,不時偷偷給九斤灌上那麼一小口。
甘蔗不服,朝我手上的壺裡嘬兩口。手舞足蹈地在水坑裡撲騰。
拽吧?這比林子裡貓着舒服多了,朝二娘子努努嘴,“那邊還有池子,少在水裡放屁,咕嘟嘟地噁心。”
二娘子咧嘴樂了,頭頂了熱毛巾,光屁股就爬上去,赤條條蹲了泉邊大便的姿勢。
“幹啥呢!”大毛腿晃的人不爽。扯過溼毛巾“啪”一聲甩了上去。“滾遠!”
“侯爺。這池子不乾淨!”二娘子指了地上的軟泥解釋:“有牛在這泡過!”
“胡說!”
我還沒起身,倆孩子稀奇,連人帶水的就爬了上去,和二娘子一個姿勢蹲着,九斤還咋呼:“爸,就是有牛蹄子!”
奇了,亂雜雜的蹄印。獵場裡養牛也罷。可沒在皇家溫泉區邊上放養的道理。
換,換。不夠噁心錢,和牛泡一坑裡傳出去讓人笑話。
後晌見了蘭陵,她也納悶。雖說溫湯苑面積不小,可總歸是靠着山圍地,又沒進山地路,誰家地牛能順了陡峭的山坡下來?可看看蹄印,這牛還不小。若抓住就該沒收。混一頓牛肉吃不錯。
都沒往心裡去,往後幾天全在溫泉裡消磨,倆孩子廝打廝打的。也熟了,竟然也說起話來。
倆娃都沒少讀書,甘蔗難不倒九斤,就一個弓箭一個彈弓的在溫泉邊上競技,玩惱了就水裡上演下全武行,二娘子順手點撥幾招。沒蘭陵跟前挑撥,父子三人其樂融融。
當晚,先頭部隊已經回來了,崔彰、獨孤復一身髒臭的招呼:山林裡已經安排妥當,明一早主帥升帳,只待號炮一響,各家分路進圍林獵殺。蘭陵湊趣,取了一架給皇家特製的燕翅弩當彩頭,誰家獵取多,誰家得。
好東西!比李勣手上那一架還小巧精緻,可貴的是有當今皇上地題詞,專給這次圍獵預備的獎勵,大榮譽。蘭陵順手演示,三十步上,弩箭竟釘了樹幹上拔不下來,看得幾個家主擦拳磨掌。
“拿這玩意殺人的話,怕沒人敢抓吧?”
“那得看運氣了。”蘭陵搖搖頭,“一旦抓住的話,怕是抄家才行。”
“那王家不要了。”
蘭陵咯咯笑起來,“想要也得有這本事,就憑你家那幾個?爲首的領隊還是個殘障。若當真被王家得了去,有損國威。”
正聊着,獨孤復領了甘蔗過來,朝蘭陵行了大禮,“圍獵兇險,不若讓李篤跟了外甥跟前,也好有個照應。”說罷笑吟吟朝我抱拳,“給王世伯見禮了。”恨的我一腳就飛了過去。
“你倆搞什麼鬼!”蘭陵笑着打了獨孤復一掌,“誰家的王世伯!髒臭熏天的,溫泉裡洗洗去!篤娃一道去!”
“這小子不老地道地。”恨恨朝獨孤復背影扔個小石子過去,甘蔗在黑暗中啊哇叫喚一聲,緊接着傳來獨孤復地笑聲。
“砸了孩子!”蘭陵着急推我一把,“打不準就不要打嘛!”
“小聲點!”墊腳瞅了瞅,甘蔗沒事,才放下心來。“算獨孤復頭上!”
“切!”蘭陵不屑的一擺手,“沒見這麼膽小的。砸了孩子還不許我叫。”
“這小子可能知道點啥。抱了甘蔗來,和我對比好幾次了。”
蘭陵羞澀一笑,紅臉拍我一下,“沒說不叫人家比地話。你當爹的怕個什麼。”
“什麼意思?”
“猜叫人家猜啊。”蘭陵拉拉我袖口,“他一家子古怪精靈的,沒猜頭就沒事幹了,你以爲就你一家閒啊?”
也是。當媽的都不在意,我男人家心虛個啥。
正說着,藉着星光,老遠依稀看見個牛影子過去,好笑的搖搖頭,“我說呢,就是有牛。”
“哪?”
“過去了,也可能誰的馬沒栓好。”
“去!”蘭陵笑着一晃手指,柔聲細氣道:“趁那幫人息了營火,我帶你轉轉去?”
“好,我去牽馬!”
“別,今換個……不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