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看到了武媚娘。一顆心嗖地就飛到了她的身上,也說不出爲什麼,講不出理由,道不出原因,反正他就是看着武媚娘順眼,只要看到她就開心,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都能立即忘記,心裡就只剩下她,也只能裝下她,在也沒有多餘的地方裝別人了!
李伊人和他說話,他本來臉上還殘留些不爽,但一看到武媚娘,微微一愣之後,他竟然臉上露出笑容,道:“是啊,是啊,嗯,有道理,不錯,就是這麼回事兒!”
李伊人啊了聲,道:“太子哥哥。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
李治的前半句話還是排什麼戲出來,向父皇敬獻,可下半句就是什麼是啊,有道理的了。這是什麼意思?這不就是典型的前言不搭後語麼!
李治也啊了聲,接着點頭,道:“我說小妹你的話非常有道理,我很贊同!”他的眼睛還看着後面的武媚娘。
這回換李伊人一愣了,什麼叫我的話有道理,我是說你是在排戲嗎?我是在問你,而你說是,這明明就是你回答我,要說有道理,應該是你回答的有道理,而不是我問得有道理啊!
她道:“太子哥哥,我剛纔說什麼了,什麼話變得有道理了?”
武媚娘低着頭,忽然擡頭看了眼李治,這一眼看得飛快,看完之後,她的頭又低了下去!別人沒注意,可武媚娘注意到了,她又聽到李治自稱“我”,心中暗道:“難不成太子在緊張時,還有心不在焉時,就會自稱我,而不自稱孤?他竟然有這個毛病。不知是偶爾的,還是經常的?”
可武媚娘只這麼看了一眼,就把李治看得全身上下輕飄飄,暖洋洋的!他臉上的笑容更盛,道:“啊?小妹你說什麼?”
李伊人看了他一眼,太子哥哥心不在焉,事際上她的心也同樣沒在焉中,她看向王平安,說道:“剛纔小妹隨口說說的,也忘了說啥了!”
王平安此時正在扶着王氏起來,叫小宦官們拿來手帕,替她擦拭身上的髒東西,百忙之中,他扭頭看向李伊人,在看到小公主的同時,他也看到了武媚娘。巧得很,他看到武媚孃的同時,正好就是武媚娘擡頭看李治的那一瞬間!
王平安極速扭頭去看李治,他頭扭得太快,幾乎閃到了脖子,可他卻看到了李治的表情。李治當時的表情。那真可以被形容成“瞬間綻放開了笑容的花朵”!
心裡咯噔一下子,王平安心想:“眉目傳情,眉來眼去,擠眉弄眼,眉開眼笑……這不就是在形容這對男女呢嘛!他倆,他倆什麼時候湊乎到一塊去了?”
王氏此時已經站起身來,身上的衣服也整理齊整,她沒注意到武媚娘,一個小宮女還不能入她太子妃娘娘的法眼,而李治的笑容她也誤以爲是對李伊人的,不管怎麼說李伊人是最受寵愛的公主,李治向來關愛她,對她笑笑,也實屬平常。
王氏沒注意到別人,卻注意到王平安了,現在王平安就是她的主心骨,強力後援啊,她豈有不關心之理,打敗蕭氏,靠別人不行,還得靠這位“本家”兄弟呢!
王氏驚訝地道:“兄弟啊,你怎麼了,姐姐剛纔聽你的脖子嘎巴一聲,是閃着了?要不要緊啊?”
王平安揉了揉脖子,忙道:“沒事,沒事,沒有閃着,只是扭得快了點兒!”他心中卻是暗暗叫苦。
武媚娘和李治他倆湊乎到一塊去,那是早暗的事。以後兒子女兒的都要生好幾個呢,這是誰也攔不住,也不需要去攔的事情。可這種事越晚發生越好啊,現在李世民可活着呢,他倆要是提前弄出點兒事來,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李伊人看着王平安,道:“無病,你怎麼啦,幹嘛扭頭扭的那麼急?”
王平安趕緊把臉上的肌肉擠了擠,擠出一個苦笑,他道:“回公主殿下的話,臣關心姐姐,怕她剛纔演戲太過投入,摔在地上,傷了身體,大過年的,傷了身體,那多不好啊!”
說着話,王平安轉身扶住王氏的一條胳臂,道:“姐姐,你沒事吧,有沒有摔疼?”
王氏大爲感動,還是本家兄弟好啊。爲了關心自己,把脖子都扭得嘎巴嘎巴響了!她拍着王平安的手,道:“沒事,沒事,姐姐沒有摔疼!”
李伊人眨了眨大眼睛,稍稍猶豫一下,她走了上來,扶住王氏的另一條手臂,道:“嫂子,你們到底在演什麼戲啊,怎地要往地上摔?”
王氏並非是機靈人。一時之間想不出自己在演什麼戲,只好看向李治。而李治卻仍舊心不在焉,雖然不盯着武媚娘看了,但卻不時地用眼角餘光去瞄,根本沒注意到王氏在看自己!
可一旁的蕭氏卻着急了,她和王氏一樣,沒有看出來李治和武媚孃的那點兒貓膩,她的注意力還留在王氏身上。
一見王氏現在不但得了王平安的支持,新來的小公主竟然也過去親近,這她哪兒受得了,立時便感到自己受了冷落,在這場宮鬥中落了下風!
蕭氏這下子可得意不起來了,她急道:“伊人小妹,你誤會了,剛纔哪有在演戲,明明就是……”
她話沒說完,王平安便打斷了她,道:“蕭娘娘,這話你可說錯了,太子殿下和我姐姐自然是在演戲,只不過演得太過逼真,連你也騙過了。你也不想想,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他們自己明白就成了,哪能跟不相干的人說呢!”
他這話說得可是相當地不客氣了,雖然他竭盡全力地想避開宮鬥這種事情,可事到臨頭,他無論如何也得表態,必須排隊了,這是立場問題,馬虎不得!
李伊人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蕭氏,見她倆身上都髒兮兮的,她便道:“原來不是你們三個在演戲啊,我還以爲蕭嫂子也在演呢,原來只是太子哥哥和嫂子在演!”
好不容易,李治終於回過神來了。不過剛纔的話他沒聽見,心沒在這上頭,他順嘴便道:“是啊,是啊,小妹說得不錯。”
蕭氏大急,怎麼搞的,怎麼太子現在迷迷糊糊的,李伊人說什麼,他都回答是啊是啊的,再這麼說下去,可就他們成一夥兒,把自己給孤立起來了!
她急道:“沒有,哪有演戲……哎呦呦,臣妾的肚子啊,小王子又踢了臣妾一腳!”一到關鍵時刻,她就提自己的肚子,提醒李治,她肚子裡可有大功,關係到祖宗社稷的大功!
蕭氏的這招百試百靈,這次也不例外。可惜,這次關注她的不是太子李治,而是名醫王平安!
王平安放開王氏,三步並做兩步,來到蕭氏的跟前,大聲道:“蕭娘娘,你怎麼了,可是剛纔動了胎氣?”
李治也走上前來,道:“無病,快給她看看!”
王平安答應一聲,衝蕭氏道:“蕭娘娘,現在是關係到小王子的大事,事急從權,爲臣就不避諱了。”說着,他拉過蕭氏的手,號起脈來。
他的手搭上蕭氏的手腕,片刻功夫,心中便想:“哪有什麼事,什麼事都沒有!還小王子踢了你一腳,胎兒尚未成形,哪有腳踢你,難不成小王子練的是無影腳!”
李治問道:“如何,可是傷了胎氣?”
王平安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傷着了,很是要緊,蕭娘娘得立即回宮靜養,輕易不可出宮。還有,從現在開始,到蕭娘娘生下小王子後,殿下你都不能再見她了,避免蕭娘娘情緒波動,更加不能讓她侍寢,以免傷了小王子!”
王氏在後面撲哧一聲就樂出來了,心中大叫:“好兄弟,有你的,姐姐喜歡你!蕭氏啊蕭氏,這回我看你還提肚子,再說小王子踢你,有本事你接着提!”
李治啊了聲,道:“不用服什麼藥吧?”
王平安道:“不用,只需靜養便成!”
李治轉頭對蕭氏道:“阿瑩,爲了小王子,我們暫且不要再見面了,你好生養胎,爲孤生下一個健康的小王子,爲祖宗社稷立下大功!”
蕭氏頓時就傻了,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呢!我不提小王子踢我還不成啊,離生小王子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呢,要是一直看不到太子,那我不完了,就此失寵,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李伊人也道:“對喔,蕭嫂子,你可得好好養護身體,不能傷着小王子啊,我還等着他長大,叫我姑姑呢!”
蕭氏大急,拉住李治的手,叫道:“殿下,臣妾沒事,一點事沒有,身子骨結實得很!”
沒等王平安說話呢,李伊人先咦了聲,她驚訝地道:“蕭嫂子,你剛剛還哎呦呦的叫呢,怎麼這麼快就沒事兒了?”
“我我,我……”急切之間,蕭氏竟編不出好的理由來。
李治正想着說幾句,外面有人進來了,正是史愛國。史愛國道:“太子殿下,兩位娘娘,外廷命婦已經在甘露殿給皇上拜年了,不過皇上說了,今冬寒冷,體諒各位命婦,不忍讓她們奔波勞累,所以就不來嘉德殿了,請太子妃娘娘過去見見命婦也就是了。”
頓了頓,史愛國看了眼滿地的狼藉,又道:“皇上說了,太子殿下您……就不用過去了,要您靜靜心,好好想一想,爲什麼治國平天下之前,要先做到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