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當然不肯說明自己就是武媚孃的,她一直自稱叫楊春花,而她是武媚孃的事,並沒有大規模的傳揚開,褚遂良和房玄齡在長孫無忌沒有回長安之前,並沒有把這件事泄『露』出去,就等着找機會,給武媚娘致命一擊呢!
武媚娘以狄仁傑是少年英才爲名,在李治的枕邊吹了吹風,李治便下旨特進,讓狄仁傑當上了大理寺的少卿,算是大理寺卿的副手。實際上,因爲大理寺卿已經開始明哲保身了,所以大理寺的所有事宜,從理論上來講,落入了狄仁傑和秦少卿的手裡。而秦少卿見朝中變故巨大,嚇得他一直託病在家,不敢去衙門裡處理事務,如此一來,大理寺就等於是狄仁傑說了算了。
狄仁傑可也不傻,他知道新得寵的楊娘娘爲啥對自己這麼好,一來是向王平安賣好,通過他的事,向王平安傳遞一個信息,她是不會和王平安爲敵的,二來就是讓狄仁傑去收拾那些反對她的皇族之人。
皇族中,反對武媚孃的人可不在少數,但不管誰反對武媚娘,武媚娘都會立即派人去“查看財產”,去查一下皇族裡的那些人,有沒有貪污受賄,有沒有利用職權收取好處。只要她一使出這招,幾乎沒有哪個皇族中人能夠倖免。
別的不說,皇族中人過個生日,送禮的人還不海了去了,可在查證家產時,禁軍可不管什麼是收受的賄賂,什麼是收的禮物,統統都當成是賄賂,上報給李治。李治一怒之下,自然要把皇族中人送去大理寺,而狄仁傑要乾的事就是,收拾這些“不識時務”的人。
武媚娘用了這麼一手,不但把皇族中人給嚇住了,就連朝中的大臣們,也有不少被嚇住了,不少人屁股後面都不乾淨,不查也就罷了,一查之下,沒幾個能跑得了的!
現在的朝廷中,除了幾個知道內情的重臣之外,幾乎所有的大臣,個個都怕起武媚娘了,武媚娘在宮裡打個噴嚏,都能在朝中颳起一陣風暴來!
狄仁傑親自給王平安寫了信,他問王平安,要怎麼做才行,是按着武媚孃的意思,去整那些皇族中人,還是現在就跟武媚娘翻臉?
王平安給狄仁傑寫了回信,讓他稍安勿躁,不要立即和“楊春花”翻臉,如果現在就翻臉,武媚娘就會罷了狄仁傑的官職,而狄仁傑要想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有所作爲,那麼就必須手中有權。要不然狄仁傑被打回原型,那到了關鍵時刻,可就不能再牽制武媚娘了。
王平安讓狄仁傑暗中保護皇族中人,可千萬不要弄出人命來,那仇可就結得大了,要暗地裡賣出人情,得到皇族中人的支持,這樣才能形成一股勢力,在關鍵時刻,對抗武媚娘。
行軍的路上,書信往來不斷,長孫無忌越看越是心焦。這一日,紮營之後,長孫無忌叫來王平安,道:“無病,事情比老夫估計的要嚴重得多,這個武媚娘太過厲害,行動如此的迅速,如果再假以時日,怕她連替皇上代批奏章的事情,都能幹得出來啊!”
王平安心想:“代皇帝批奏章還叫個事兒麼?過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了,武媚娘連垂簾聽政的事都幹得出來。別人垂簾聽政,聽的是兒皇帝的政,可武媚娘聽的是丈夫的政,怎麼樣,夠前無古人的吧?告訴,她的行爲,不但前無古人,就連後無來者,她都做到了。”
心裡這麼想,嘴上他可不能說出來,他只是驚訝地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可是要不得啊,代皇上批閱奏章?她把皇上當成了什麼,皇上是她的丈夫,可不是兒子啊!”
長孫無忌嘴脣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可終究是嚥了下去。他想說的是,皇上可不就是她的兒子麼,她是先帝的嬪妃,等於是皇上的母妃,要說皇上是她的兒子,也不算錯!
一想到這個,長孫無忌怒火升騰,他道:“武妖女必須要除掉,絕不能再姑息下去了,老夫回長安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血濺三尺!”
王平安沒敢吱聲,你讓她血濺三尺,那你就自己動手去吧,就象讓李恪死掉那樣,可不要讓我去做,我這輩子還沒殺過人呢,連雞都沒殺過!
長孫無忌發了一通的脾氣,又對王平安進行了一番忠君愛國的教育,讓他一定和武妖女劃清界限,不能學李績那樣,沒有立場。沒有立場的結果怎麼樣?就是被弄成了空殼子,一個領兵的大將軍,手裡沒有了兵,那不就是混吃等死麼,人生也就沒有了意義!
王平安心想:“我倒是很想過沒有意義的人生,世上最幸福的事,不就是好吃好喝,好開心麼?意義,這就是最好的意義!”
長孫無忌心裡一着急,更加催動軍隊,行軍速度更快,沒過幾天,他們便到了離長安城五十里的地方。軍隊行進到了這裡,沒有皇命,就不能再往前走了,要讓皇帝決定,是直接進京誇武呢,還是在離城三十里的地方,搞個歡迎儀式啥的,全由皇帝做主,領兵的將軍不能擅自作主。
大軍紮營之後,長孫無忌先給朝中的老友們寫了信,讓他們快些想對策,書信先發了出去,直等了兩個時辰之後,他纔給皇帝李治寫了奏章,報告自己到了離京五十里的地方,該怎麼辦,還請皇帝示下。
因爲書信傳送需要時間,這天晚上,臨睡之時,不管是褚遂良他們,還是皇帝,都沒有回信,估計着要等明天白天時,纔會有書信和聖旨到來。
可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王平安正在睡覺,卻被歐陽利給叫醒了。歐陽利在帳外道:“主人,長孫相爺要你去他的帳裡,現在就過去。”
王平安一驚起身,問道:“怎麼回事,怎麼這時候叫我過去?可是京中有書信送來?”
帳外的歐陽利道:“是褚遂良親來!”
王平安啊了聲,沒想到是褚遂良親自來到!這麼晚了,褚遂良親自到來,肯定是有大事發生,否則他派個人來就行,有什麼話不能在書信裡說呢,非要當面說?
王平安道:“我馬上就去。”他起身穿上衣服,出了帳篷,立即往長孫無忌的大帳奔去。
他和長孫無忌的帳篷離得並不遠,片刻即到。王平安來到帳外,見帳中透出燈光,他道:“舅父大人,外甥來了!”
帳裡傳出聲音,一聽說話聲,就知長孫無忌現在的心情極其惡劣。長孫無忌道:“速速進來。”
王平安挑開帳簾,見長孫無忌披着衣服坐在案後,旁邊坐着褚遂良,褚遂良一身黑衣,就如同夜行人相仿,正滿臉悽容地看着自己。
王平安進了大帳,直接就問道:“褚叔父,你怎麼來了,可是京中發生了變故?”
褚遂良也不客套,並不說什麼場面話,他道:“京中確是發生了變故,皇上突然下旨,說明天就要進行冊封大典,冊封武妖女當皇后了!”
王平安一屁股坐到褚遂良的身邊,吃驚地道:“明天?爲什麼是明天,難不成早就準備好了?可如果要是提前準備,具體日期褚叔父你們應該早就知道啊,爲什麼書信中從未提到?”
褚遂良嘆了口氣,道:“準備什麼,有什麼好準備的。皇上又不是大婚娶皇后,他只是廢掉了一個,再立一個罷了。皇上說國庫尚不寬裕,一切從簡,因爲你和無忌公回來了,把高句麗納入了我大唐的版圖,算是立了不世之大功,理當慶祝,這本就是一筆花銷,而冊立新後如果大『操』大辦,又是一筆開銷,不如兩個儀式合到一塊辦,這樣又氣派,又能省下不少的錢物。”
王平安啊地一聲,看向長孫無忌,就見長孫無忌臉『色』鐵青,眼珠『亂』轉,不知在想着什麼,不過估計着,就是想怎麼殺掉武媚娘吧?
褚遂良又道:“皇上還說,藉此閱兵的機會,讓新皇后和大臣以及軍隊見個面,讓軍隊歡呼一番,反正大軍班師回朝,帝王接見,兵將們都是要歡呼的,不如此次就向他和武妖女一起歡呼得了,又省事,又有氣勢。不但可以讓長安百姓見識到我東征大軍的威武,又可以對新皇后效忠,認她做一國之母!”
王平安道:“這算是一舉兩得?這個主意怕不是皇上想出來的吧,而且就算是他想出來的,爲什麼今天才突然說出來?”
“還不是怕我們這些老臣反對麼!”褚遂良嘿了聲,道:“這些話是皇上的意思,可皇上根本就沒有在朝上說,是散朝之後,天『色』擦黑之時,大臣們都離了皇宮,然後由米小苗派宦官,去各省各部,挨個宣的旨,旨意一發,宮門便關閉了,我們想進去,勸皇上三思,都不可得啊,只能等着明天辦事了!”
長孫無忌怒哼一聲,道:“肯定都是武妖女的主意,皇上自己是絕對想不出這個主意的。這不就是要當着全長安百姓的面,讓我們承認武妖女的新皇后身份麼。如此的場合,我們顧全大局,顧全皇家的臉面,總不能當着百姓的面反對,可只要明天一過,武妖女就是皇后了,鐵板釘釘,我們再反對也沒用了,總不能連着一口氣廢掉兩個皇后吧!”
褚遂良氣道:“這是要把生米煮成熟飯啊,還是當着長安百姓的面來煮。你們想想看,明天會有多少人來看,如果此事一旦坐實,就再也不可能改變了。我們必須今晚就想出應對之策,否則我們大家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王平安一咧嘴,道:“不至於這麼嚴重吧,武媚……武妖女如想當皇后,她當上了也就心滿意足,只要咱們不和她對着幹,她幹嘛要殺咱們,何談死無葬身之地?”
長孫無忌一拍大腿,道:“還不嚴重?褚兄,你把馬兄的事,說給這小子聽聽,免得他再糊塗着!”
褚遂良道:“接到聖旨之後,馬兄因爲人太過周正,堅決反對此事,他是帝師,皇帝做出這種事來,他自認有很大的責任,所以從掖庭宮那裡,進入了皇宮,他直接去了景陽鍾那裡,想要敲響景陽鍾!”
王平安大吃一驚,道:“景陽鐘被敲響了?這可是大事啊,這不就是等於要把武妖女的事,公佈天下麼?如果這樣,那武妖女就當不成皇后,她會對馬恩師恨之入骨,說不定會做出什麼激烈之事啊!”
褚遂良搖頭道:“當然沒有敲響,他這算是私入皇宮,雖然一路跑得快,可剛剛到了景陽鍾那裡,就被一羣宦官給堵住了,把他給抓了起來,關在宮中,關在哪裡都不知道,我們進不去皇宮,所以不知具體事情,但透過宮裡人,總算知道了一點點,可傳遞消息那人卻因爲位份太低,竟然探不出馬兄被關在哪裡,我們想去營救,都不可得啊!”
王平安目瞪口呆,心想:“完蛋了,這是亮劍了啊!雙方都把刀子給亮了出來,是武媚娘勝,還是大臣們勝,就看明天了!”
褚遂良又道:“這還不算,宮裡隨即就傳出旨意,一隊禁軍把馬兄的府邸給包圍了,馬兄的家眷全被軟禁起來,如果馬兄一出事,等着他的就是滿門抄斬啊!正當我們一衆老臣商量對策之時,宮裡就象是劈閃電似的,又傳出一道聖旨,說因爲新皇后將立,所以武妖女想見見大臣們的妻小,還派出大隊的禁軍,要把我們的妻小都接進宮去。這道聖旨來得迅雷不及掩耳,完全不是皇上的作風,就是武妖女的主意啊!”
王平安更加驚駭,他道:“你們的家人都進宮了嗎?”心中慶幸,多虧自己把父母都給送走了,要不然父母也得進宮去。
褚遂良雙手一攤,道:“自然只能進去,如果不進去,我們就算是抗旨不遵,就得和馬兄一個下場,如果我們都被抓進去了,那明天豈不成了武妖女一個人的天下,她不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了!”
王平安連連點頭,道:“對,只有留着有用之身,才能和她接着幹!”一想到武媚娘竟然抓人質,把大臣們的妻小給抓了起來,他心中不免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覺,武媚娘今天對大臣們做的事,明天就有可能輪到自己的頭上。
自己和武媚娘怎麼樣,無所謂的事,可一旦牽扯進家人,王平安就不會輕易讓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