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三歲能識文,四歲會武藝。五歲時仗劍求師於天下四野,曾用三尺長劍斬豪強於劍下。你既然一心求死,那麼我先讓你三招。”郭善長身直立,左手揹負,右手將劍一斜。英姿瀟灑,與皓月交映成輝。心裡卻暗想:“你總不好意思先拔劍吧?只要在鬧騰一會兒,不信就沒有明事理的人來勸阻。話又說回來,今天來國公府裡幹什麼來了?喝了一杯茶,然後跟人比劍?這一切都是老匹夫害的,回去後非跟他多要點工錢做補償纔好。一貫錢?一貫錢能買爺的命嗎?”
郭善暗暗祈禱長孫衝不要過來,果然靈驗了。
早就聽厭了郭善絮絮叨叨的長孫漵一把奪過長孫衝手裡的劍,咬牙切齒:“本姑娘好好瞧瞧你有什麼本事。”
說話時大步流星上來,這姑娘不知道是傻還是天真爛漫。一把劍說劈就劈,郭善根本沒什麼反應。
就看見劍光一閃,劍幾乎要貼向自己的脖子。斜刺裡猛然有人喝了一聲住手,緊接着一道青影晃過,徐老頭不知何時出現竟然橫在了郭善身前。他雙手成指,竟然夾住了長孫漵砍向郭善脖子的劍。看他臉現不悅之色,郭善忽然覺得這老匹夫有一種帥帥的感覺。
長孫漵要抽劍,竟覺得一口劍在老頭的手指間被夾的死死的。虧得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漵兒不得無禮。”
原來是長孫無忌也跟着來了。
這邊徐老頭收了手,長孫漵才抽回了劍。
剛從劍下死裡逃生的郭善根本沒有劫後餘生的想法,在他看來長孫漵那小姑娘的一劍怎麼可能真的傷得了他?
很是淡雅的一笑,道:“姑娘的劍法跟墨子劍法有些相似,但是形似而意不似。有形而無意,便不是墨子劍法了。卻也跟武當劍法有些類似,只是少了武當劍法的柔和。又跟少林和尚的棍法有些類似,只可惜卻又比少林的達摩棍法多了一絲冷酷。”
徐老頭最知道郭善的底細,聽到郭善這句話後嘴角抽了抽險些沒氣樂。
如果不是跟郭善廝混熟悉了知道這廝壓根兒沒什麼功夫也不會什麼劍術的話恐怕還真被這廝給忽悠過去了。什麼墨子劍法?少林寺?又什麼武當劍法。這些自己怎麼沒聽說過?
“小女無狀,衝撞了貴客。”長孫無忌叨叨的客套說了兩句。
郭善暗翻白眼兒,暗想你大兒子要殺我你小女孩兒要砍我,一句無狀就解釋過去了?滾吧,您是國公爺咱跟你置不起氣那就不跟您置氣成不?
心裡是憋屈的,但表面上還要大度的擺手。
至少徐老頭就是這樣做的。
郭善還要淡雅一笑,自承錯誤。最後還劍歸鞘,把劍還給別人。
憋屈啊,鬱悶吶,封建社會沒人權吶。這下子跟長孫的公子小姐結下樑子了,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混呢?離開長安?得了吧,長安居大不易,搬出去那就更不容易生活了。
憋屈的出了國公府卻發現宵禁了。
人家國公府也沒留客的意思,郭善不得不跟徐老頭去來庭坊徐老頭家住。
徐老頭有國公府給的令牌,這玩意兒相當於學校的請假條。有了它,人家坊正纔會放你回屋而不是把你抓起來一頓廷杖。
徐老頭家郭善來過好幾次,是一處頗大的院子,比起王蘇蘇的家要大出好幾倍,像極了豪門府邸。
郭善常常惡意的想老匹夫前朝做太監時肯定搜刮了不少銀兩了,要不然也不至於在長安城有這麼大塊田地莊園。
但家業雖大,老匹夫府裡卻沒有丫鬟僕人。老匹夫或許是伺候人慣了的而不習慣於被人伺候,或者是怕人發現他家的秘密。
在後院裡這廝還供奉着兩幅畫像,一老一少,老的自然是隋文帝了,少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隋煬帝楊廣了。
剛一看到這兩張被供奉的畫像時郭善險些沒被嚇暈過去。
老匹夫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家裡供奉前朝的皇帝。這要是被查出來了是要按謀反罪論的。
不過也從側面表現出了老匹夫對郭善是極度放心的,但郭善卻認爲老匹夫肯定是早就不想活了所以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郭善沒有告官,他不認爲前朝的皇帝是鬼而現世的皇帝是神。當今皇帝是天子,這種話騙鬼去吧?黃巾軍起義時不還說了一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就一普通農夫你還扯上了蒼天黃天去了。劉邦還斬過白蛇呢。
死者已矣,郭善不對隋煬帝做什麼評價,但也沒去拜他。老匹夫也沒逼郭善去拜,隋煬帝和隋文帝是他的主子又不是郭善的主子。
這夜剛入府,老匹夫兇相畢露。提着郭善的領子就往房間裡竄。
郭善心虛極了,極力掙扎。這黑燈瞎火的,把自己往他臥房裡帶,這老匹夫是想幹什麼?
“放開我,你再拽我我可要叫了啊。”郭善又恐又怕。
徐老頭腳步一頓,怒目而視:“你就是叫破喉嚨也沒人理你。”說話時,不由分說把郭善帶進房裡丟到了炕上。
郭善那個怕呀,腳肚子都發抖了。
咬舌自盡?不至於。拿剪刀戳心窩子?郭善怕疼啊。
這老匹夫酒後也不至於亂性吧?更何況他怎麼亂?
郭善怒了,站在炕頭往窗口鑽,一腳踩着窗櫺,瞪眼瞧着徐老頭問:“你發了哪門子的風?”
點了燈的徐老頭咬牙狠狠瞪了郭善一眼,恨鐵不成鋼的道:“庶子,若不是我,今日你命休矣?”
郭善問是何意?徐老頭侃侃而談:“那長孫漵學有武藝,雖不至於有萬人敵的勇力,但比起你來卻足以勝過你了。那一劍你根本就是躲不過而不是不屑躲,別人瞧不出來我還不知道嗎?你就算是跟長孫衝比劍也好過跟她比。”
郭善瞪眼,他覺得徐老頭誇大其詞了。
徐老頭忍不住瞪眼,指着外面喝道:“你明天去長安城打聽打聽,誰沒聽說過長孫家的小公主七歲徒手搏牛的事兒?”
郭善傻眼,沙啞着聲音問道:“不可能吧?史書上只聽說過紂王孩童時能夠徒手擡起房樑的事兒,沒聽說過長孫漵七歲就能徒手搏牛的事兒啊,就她那小身板?”
徐老頭冷笑:“武德年間平陽公主不是女兒身嗎?指揮千軍萬馬上陣殺敵,卒而用軍隊之禮葬之。這世間上,焉敢小覷了女子?又怎敢小覷了孩童?”
“奇人哪。”郭善一想到那個才十一歲的小丫頭,動不動就泫然欲泣。沒想到她竟然是個暴力狂,而且勇力強到如此境地。
七歲能徒手跟牛搏鬥?郭善還是不肯相信,但瞧徐老頭一臉鄭重的樣子郭善也有些後怕於晚上的那一劍了。因爲郭善知道,在皇宮中當了兩代帝王侍從的徐老頭可是個功夫行家呢。這廝既然一臉鄭重的如此說,那麼長孫漵就不那麼簡單,至少要比自己強。
“奇人哪奇人。”在徐老頭已晚上的事兒來逼迫郭善跟他學武的嘮叨聲中,郭善睡下了。
與郭善同樣感慨的還有一個人。
那就是晚上去了長孫府時碰上了郭善,並且被郭善指着他的寶劍說爲‘俗品’的青雀。
李青雀,青雀是字,而其本名則叫李泰。
他是大唐的四皇子,他現在很激動。
他是大唐的四皇子,衣食住行從不用發愁,本來幾乎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不淡定的。但是,今天所遇到的事情就讓他有些不淡定。
前幾日父皇告訴他世間多奇人異士,劉備得諸葛而三分天下,周王得管仲而成就帝國霸業。做人,要禮賢下士。
對於諸葛亮,管仲一類人李泰是崇拜的。但是說到禮賢下士,他沒覺得大唐朝有多少能人異士。又覺得,史書上許多說法都過於誇誇奇談了。比如孔融四歲能讓梨,七歲時將中大夫陳韙駁斥的啞口無言,諸般種種李泰都認爲太過於虛假。世間哪有這等聰明之人?
但今兒就見了一位奇葩。
李泰很高興,他相信他十三歲的眼光。父皇看人是極準的,那麼自己看人想來也不會有錯。郭善那種不畏強權,颯然英姿深深融入了他的腦海。一身白衣,頭戴綸巾的他雖然看起來年少,但站在月光下就似乎是駕鶴而從月宮來的奇人。今天長孫舅舅在那一老一少走後不是說了嗎?那赤腳醫師不俗,隱藏有極高的武藝。至於那黃口小兒所說的劍法棍法更奇...李泰直接忽略了他家舅舅的後面一句‘想來是憑空胡說八道’這句話了。
十三歲剛從皇宮出來沒多久的李泰剛纔覺得自己碰上奇人了呢,哪裡允許別人隨意的破壞他的夢想?
月亮上是有嫦娥的,大海里是有龍王的,我爹是天之子,天下是我家的。
李泰就這樣認爲,誰如果敢說不是他跟誰急。夫子讀詩書時都說紂王不爲天道存所以失天下呢,所以我家是天命之人。那叫郭善的傢伙舉止有度,豈能是普通百姓人家?我說他是奇人,他自然就是奇人了。奇人哪裡那麼容易發現的?所以舅舅長孫無忌不認得。而我是天子的兒子,我慧眼識珠這纔是真的。
李泰很得意,很崇拜郭善那樣的英姿。就跟郭善小時候很崇拜那些地痞流氓打架的英姿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