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沒有想到葉檀會說出如此的話來,他一直都以爲這小子不過是個孩子,需要的教育,而不是當官,可是他發現自己錯了,錯的離譜,這小子已經成爲了器皿了,他不需要別人的教育,需要的只是服從。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炸了,這小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自己厚着臉皮來到這裡的,而其他的幾個老先生也覺得葉檀是瘋了。
玉山直接就站起來了,指着葉檀的鼻子道,“看來老夫是入不了你的法眼,還沒走到鬆洲,你就打算趕老夫走,好,好,老夫走,只是老夫一定要上京城找陛下告狀,你草菅人命。”
而離石几人想讓葉檀道歉,卻看到葉檀一臉冷笑地看着在座的幾人道,“呵呵,呵呵,哈哈,我第一次聽到如此可怕的說法,真的是太可怕了,你們如果真的是有這樣的想法的話,鬆洲不去也罷,我擔心你們教壞我的屬民,還是回長安去吧,至少還可以混吃等死,抱着祖宗的牌位自我陶醉。”
“葉檀,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李綱也忍不住問道,這小子到底是怎麼了,之前說話雖然不好聽,可是處處爲自己這些老人着想,可是現在的狀態卻像是這些人的仇人一樣,讓他忍不住多問了幾句,自古老百姓的生命在太多人的眼裡,是可以隨意犧牲的,因爲不值錢嘛。
“什麼意思?”葉檀像是被這些人給氣着了一樣,一股子怨氣從口中飄來。
從小,他就認爲老百姓纔是真的好人,當然啦,因爲無辜,所以無妨。
“我的子民,回家祭祖有錯嗎?”葉檀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他們沒錯,那麼殺死I他們的人就是有錯的,既然是犯了死罪,爲何不能處罰?你們都覺得我這麼做是錯了。說是什麼要有仁慈之心,要有仁愛之術,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我的那些屬民他們到底犯了什麼錯,難道因爲沒錯死了就死了,如果我們以後的書院教出來的人都是如此的話,那麼要這樣的書院幹什麼?也許會有人跟我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這樣的話肯定會有很多人會說,可是現在陛下將鬆洲交給了我,我是他們的老大,他們的生死存亡都與我息息相關,這個時候,我爲什麼要考慮強盜的想法,爲什麼要考慮那些外族人的想法。有人又會說,就算是死了幾個人,也不能將人家全部殺死,這是個什麼理論?什麼想法?在我的眼裡,我鬆洲的百姓任何一個都是無價的,既然是無價的,那麼任何人的生命都是不能被外人給剝奪的,怎麼,那些外族在我眼裡一文不值,既然是一文不值,他們的命抵消我屬民的命,有抵消的可能嗎?”
“以前別人怎麼做,我不管,只是在我鬆洲,只要我還是鬆洲的刺史,哪怕是一天,任何人也別想動他們一下。”
聽到葉檀這番經濟論,讓蔡力是豁然開朗,而其他的老先生都直接傻了,這小子是怎麼了,將自己的屬民的命看成了天,而其他人的命不過是草芥,這小子要是放在亂世的話,人口不減少個一半的話,都不可能的。
“可是那些盜匪也是我大唐的百姓,你怎可如此計算?”玉山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炸了,這小子是不是已經無視任何的人倫之類的。
“那些盜匪在殘害我鬆洲百姓的時候,就已經不是我大唐的人了,他們是牲口,我雖然滅了他們,可是我沒有對付他們的孩子,還是放了,那是因爲我還不是鬆洲的刺史,現在是了,既然他們沒有辦法阻止他們的父兄去做出這樣的事來,那麼這方面的痛苦,他們也要學會承受,我們鬆洲人沒有任何的原因要爲那些人背黑鍋。”
“你小子這是隻看重鬆洲,看輕天下嗎?”玉山看來是剛剛被氣糊塗了,現在問出來的話,都有點大逆不道的味道,而芮登卻似乎明白了葉檀的意思,坐在那裡一直不說話,只是若有所思。
“我除了看重我鬆洲,難道我還有其他的生活方式嗎?”葉檀反問道,既然是鬆洲刺史就應該爲了鬆洲謀福利,有人會說,你要從大局着想,一般說這樣話的人要麼就是佔便宜沒夠的,要麼就是無恥之尤的。爲什麼這麼說呢?因爲國家有皇帝管着,他要有從大局出發的想法,而你不過是一個小小地方的刺史,這裡的人生活水平,吃不好睡不飽的時候,你纔會被處理,而你不僅要關心你這裡的子民,還要關心其他州縣的,你可以問問,人家別的刺史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你呢?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你只要是出口了,不是被以干涉人家的州府的事彈劾的話,就算是對方給你面子了。
你只有將你自己地方治理好了,纔算是你的功績,你如果沒有從皇帝那裡拿到授權,就可以胡亂管理的話,就算是你將天下治理的大治,結果也不會好很多,最重要的是,皇帝和大臣們都不會覺得你是個好人,而是個奸臣,這樣的人的結果一般是不好的。
“難道你就沒有以天下爲己任的雄心嗎?”玉山這話一出來,就連李綱的臉色都變了,這個話是能隨便說說的嗎?這個天下,除了皇帝,就連太子都沒有資格說什麼以天下爲己任,那是作死啊。
“玉山,休要胡言,葉檀的話沒錯。”李綱說完這個不等玉山反駁,就和幾個老友將他拉了出去了,去自己的院子裡,打算開解開解他。
而芮登則站在那裡看着葉檀,面帶微笑道,“葉侯,不知能否讓老夫和秦瓊一起先走一步?”
“可,只是你們只能觀戰,不能插手,否則別怪我翻臉。”葉檀說完這話就轉身離開了書房,而芮登則面帶得意的笑容走出去找到了秦瓊,然後兩人一拍即合,就找了幾輛馬車,先離開了。
回到了房間裡的玉山依舊沒有消氣,可是幾個老友卻似乎沒有幫自己說話的意思,只是李綱親自泡了一次功夫茶,等到他喝了幾口,心情稍微平復一下的時候,才說道,“玉山,你今天的話說的錯了,葉檀說的是對的。”
“什麼?”剛剛的火氣被自己的老友的這句話激起來了,自己的想法有什麼錯?
“呵呵,不知道老夫到底錯在什麼地方,難道是孔聖人的話有錯嗎?”玉山忍不住喝了一口清茶,然後將茶碗墩在桌子上,冷笑道。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句話是沒錯的,可是,你不看看現在葉檀是什麼,他是皇帝嗎?他不是,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鬆洲府的人,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治理好自己的州府,讓他們吃飽喝足穿暖。而至於其他的,你讓他兼濟天下,那你讓陛下幹什麼去?你讓大臣幹什麼去?而且你之前也不是不知,現在大唐初建,到處都是土匪山寨的,聽說洞庭湖那裡的水匪比良民都多,這些人雖然有不少是被逼才這麼生活的,可是他們這些年犯下的罪就算是直接拉去砍頭十次應該都不多吧,你光看到葉檀如何懲治那些山寨土匪惡霸,可是你沒有看到鬆洲人出來經商和歸親之類的那份坦然和自信。現在不要說其他地方了,就算是長安,也有人開櫃做生意,可是你發現了沒有,越是靠近鬆洲,越少,這是因爲什麼,就是因爲下了重手了,至於說外族的人,他做的沒錯,鬆洲地處邊塞,如果今天來了一羣吃不飽的人過來打打秋風,明天再也一批的話,到時候鬆洲就會人心惶惶的,這個時候,你覺得還有人可以有心思建設家園嗎?”
“這小子太狠毒了,如此怎可長久?”玉山被李綱說的話不是說服了,可是也算是明白了一些事,自古外族就是強盜,就是瘋子,自己剛剛的那些話還好沒有說出去,如果被邊塞的人聽到的話,肯定會將他弄死,不在邊塞不知道那些外族人的狠毒,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一敗塗地,一無所有,這個都是邊塞人家的常菜,有的時候是一年吃幾次,有的是祖祖輩輩都是這麼生活的,他們沒有別的辦法,因爲社會讓他們沒有其他的選擇,來到其他的靠近京城的州府,他們也會過的不好,因爲你沒地沒錢,所以他們也只能挨着。
“他玩的是外王內聖的把戲。”離石坐在一邊把玩着李綱的茶具小杯子,輕聲地說道,他這些年經歷的事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所以,他對於很多事的看法也不一樣,有一種偏激的看透本質的慧眼。
“什麼意思?”玉山一直記得大家說的都是外聖內王,就是說,對外面的人很客氣,講究孔孟之道,講究人倫,雖然人家根本不搭理你,而對於內部的人就直接動粗,這樣那樣地採用嚴厲的法律管理,這樣的人生,一直延續了幾千年,不得不說,是個悲劇。
“就是說,對自己的子民很好,對於自己的敵人或者可能會成爲敵人的人,很狠辣。我記得曾經和葉檀聊過楊廣,關於他的兩大功績,一是修建運河,另外一個就是進宮高麗,他說過一段話,老夫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李綱曾經也是楊廣的哥哥楊勇的師父,自然對於這個聰明絕頂的弟子很熟悉的。
“什麼道理,他又說了什麼歪理了?”離石這話是調侃的味道,而玉山雖然依舊生氣,可是依舊在那裡看着他,等着他說話呢。
“他說楊廣就是個笨蛋,根本就不會做皇帝,做的事都是找死的事,本來可以很簡單解決的問題,非要弄的那麼麻煩,真的是不知所謂。”李綱說這話的時候有點感慨,因爲這小子的膽子是真的大,而且說的還挺有道理的,雖然有點不符合聖賢之道,可是聖賢之道比不過國泰民安啊。
“何解?”這幾個老傢伙雖然現在大唐的臣子,可是對於楊廣的認識和別人還不一樣,不能單純地說這人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任何事情只要是綜合評估的話,總是會讓你覺得有很多地方不對勁,這就是所謂的最壞的人身上也有閃光點,最好的人身上也會有一個讓你噁心的黑點。
“他說,不管是運河還是去打高麗,其實都挺簡單的,修建運河需要人口是不是?這個人口如果用的是國內的老百姓,肯定老百姓會不高興的,而且過重的徭役也不是一個國家的常態,因爲一個皇帝成爲一個皇帝,就是因爲他下面有子民,如果就一個人的話,那麼人人都可以成爲皇帝,可是這樣的皇帝又有什麼意義呢?所以,既然不能禍害自己國家的老百姓,那麼就去禍害別人家的老百姓啊。不是要打高麗嘛,高麗的人口不是多嘛,你要是派兵過去的話,人家肯定會有所防備的,畢竟你是去滅國的。可是如果你是去做生意的呢,或者直接派兵去抓人呢,高麗雖然民風彪悍,可是依舊有很多人吃不飽,爲了吃飽飯,將很多人抓起來賣給大隋朝,這個花費應該比不上楊廣去征伐高麗吧,這樣子以來,這些買來的人,你朝死裡面用,同時告訴自己的百姓,如果趕跑,抓住了送官就可以得到賞錢,你們覺得這樣子的話,大隋朝會不會垮掉?”
幾個老先生都傻眼了,這小子真的是太狠了,特別是離石,他一直以爲自己就是非常狠的人,可是現在和葉檀一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可愛的小孩子一樣,人家想的都是如何抽空別的國家來幫助自己國家,而他們還停留在過去的那些思路上面。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擡頭看着李綱道,“這小子不會是打算在鬆洲也執行這樣的辦法吧,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話,那麼草原以後也就不會是吐蕃人的草原了,更不會是吐谷渾的草原了,如果大唐真的採用這樣的辦法的話,以後大唐到處都是這些奴隸的話,我想到時候不用陛下派兵,那些部落就會主動過來救命了。”
說到此處,倒吸了一口冷氣,其他幾個老先生卻也如此,這小子的心不是不大,而是太大了,自己這些人跟人家相比,就是個綿羊啊。
“那他這次爲什麼要屠掉那個來挑釁的部落,聽說那個部落的人口不少,但是很窮苦,被山腳大王趕出來之後,除了牛羊,幾乎沒有其他的東西了?”玉山還是有點不太明白,雖然他已經不太生氣了,一輩子研究經書,他是固執的,但是不代表就沒有一點自己的思路。
“爲了立威啊,他還不是真的鬆洲刺史。”李綱一字一句地說完這些,大家立馬就沒有了說話的底氣了,因爲任何人上任都需要三把火,而葉檀的怒火直接燒的人就是外族人,讓他們現在發現自己不知道如何說話纔是。
“可是如果他繼續這樣子的話,以後鬆洲人如何才能過上好日子?”玉山繼續問道,一個領導人物有自己的主見是好事,可是如果一直都太過有主見的話,不見得是個好事,所以,他擔心他殺起來沒有了鬆弛,就麻煩了。
“這個還請您放心,少爺說過,殺只是一個手段,爲了讓鬆洲百姓都吃上肉,他可以忍住。”突然從門口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一個面容姣好,靈氣逼人,長髮只是簡單的梳起來,身上是一件普通的白裘,個子不高,卻眼神銳利的女娃走了進來。
這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崔清塵。
“如何讓鬆洲人吃上肉?難道就是靠搶?”玉山這話明顯有刁難地意思,讓一個州的人吃上肉,這句話就是一句笑話,就算是有人說讓一個村子的人吃上肉,都很可怕,不太可能。
“搶劫是不能發達的,只能解決燃眉之急。”崔清塵說話的時候面帶微笑,可是她很會調動氣氛,說了這幾句話,就讓幾個老先生的心神跟着她轉了。
“鬆洲是個邊塞,相比內陸來說,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是也因爲如此,他正好是卡在通商的兩端,在獲得危險的同時,也獲得了一個作爲集市的機會,加上鬆洲外面除了無邊無際的草原之外,還有不少的旱地,平時都種植一些沒有什麼產量的作物,可是這次公子打算弄一個來織衣服的材料,據說喜旱非常,同時,之前的司農寺的吳金晶吳大人也來了,配合我葉家村獨有的種植辦法以及思路,糧食的問題也會跟着解決。正所謂無農不穩,無兵不安,無工不富,無商不活,無士不興。隨着少爺的一步步鋪排,很多事都會在幾年之後實現,大家不要忘記了,今年少爺只有十二歲。”
她的那一段話裡面的“無農不穩,無兵不安,無工不富,無商不活,無士不興”,將一個朝代需要的東西都說了出來了,雖然刺耳,但是卻沒有辦法反駁,特別是最後一句,葉檀今年只有十二歲,他有的是時間,加上他瘋狂的手法以及厲害的心智,除非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他突然得病死了,否則的話,誰成爲他的鄰居,誰倒黴啊。
幾個老傢伙對視了一眼,感覺到內心的寒氣,這小子是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