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李成傻笑了一下,然後就對着老先生說道,“老先生,您是好人,可是刺史大人也是好人,是我們這些下面的人讓他難做了,您就不要生他的氣了,他雖然不是每天都來,可是我聽司工說了,爲了糧食的事,他也是頂着不小的壓力的,不只是鬆洲,還有朝廷的其他州府的官員,他很累的,所以,您還是不要生他的氣了。”
李綱看着他的樣子,不知道說什麼,而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了一羣孩子的喊聲。
“魏叔回來了,魏叔回來了。”
李綱放下碗,順着聲音和幾個老先生走了過去,只見陽光下,一羣騎馬的人趕了過來了,這些人的騎術一般,精神卻很好,要命的就是他們身後有不少的馬車,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皮毛之類的東西,在陽光下非常的刺眼。
而聽到孩子們的歡悅的聲音,之前已經將飯菜分配好了的婦人之中的幾個比較粗壯的就拿着菜刀和一塊很大的粘板就過去了,她們的身後跟着一些人拿着硝石筐子也跟着過去了。
騎馬的人速度不快,因爲他們本身雖然是獵戶,卻更多的是穿越在山林之間,如果說騎馬的話,那是沒有那個條件的,倒是騎驢的話,有過那樣的機會,不過呢,這裡面雖然去了差不一百來人,可是真的獵人不少,更多的卻是以前的一些當兵的,這個以前不是唐朝的,而是李世民滅絕無數的強敵之後,有那麼一部分是地方的士兵,這些士兵一看形勢不對,就直接躲進了深山了,這樣的事是沒有辦法追究的,因爲你如果追究的話,就會天下都是自己的敵人了。
這些人來到鬆洲之後,本來也打算吃點苦力的活,可是葉檀的手下的大將雖然不多,可是參加過戰爭的人還是不少的,他們都是一類人,所以一眼就看出來這些人了,這些人雖然不少都是老實人,可是就算是再老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爲習慣了見血的日子,只要是逼迫太急或者別人逼迫過分的時候,就容易鋌而走險,所以葉檀就讓人將這些組織起來,本來還以爲要砍頭呢,結果葉檀說了,你們這些人如果想要吃飽飯的話,就帶着一些人出去打獵吧,如果他們沒事的話,你們回來就有飯吃,否則,你們也就不要回來了。
畢竟党項人雖然被殺死了大部分,其中一些已經跑了,可是草原上還是有一些這樣的人的,所以安全是第一的。
本來他們還是將信將疑的,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這麼簡單而又舒服的事呢,其中的幾個人都有了想要跑的心思了,佔山爲王也是他們的一個選擇,可是當他們陪着那些獵人出去的時候,卻發現葉檀壓根沒派人去監視,而是說了,一路小心,還發了一些在他們看來軍隊裡都不多的弓箭和長刀。
於是,第一次的狩獵是在顫顫抖抖的情況下完成的,當他們將方圓百里的野狼,野兔,野--雞,野牛之類的都弄回來的時候,沒有得到想象中的那些可怕的對待,反而是香噴噴的米飯和肉,這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了,幾個老兵還湊在一起大哭了一場,然後互相起誓,如果對不起鬆州刺史,就集體自刎,別小看過去的人的想法,別的可能不行,可是這個守諾言這一塊,現在的人就是坐着火箭都趕不上的。
只是,讓這些人唯一奇怪的就是,他們清理乾淨的草原上,總是會有鬆洲的人驅趕着無數的雞鴨在上面翻騰,雖然很多地方糞便不少,可是呢,後面趕着雞鴨的人總是會帶着幾輛車子,目的是爲了將雞鴨存好,晚上的時候不亂跑,同時,會有馬車將那些雞蛋和鴨蛋運送回去,一部分送到了鬆洲城裡變賣,另外一部分就是給他們那些力巴加餐了。
作爲一個老兵,孫皮子還是第一次吃到雞蛋,不是那種煮的,而是一個個的煎蛋,覆蓋在肉糜上面,而下面是一大碗的麪條,那一晚上,他吃了三碗麪條,那個雞蛋才吃掉,作爲一個人,一個農人,平時有個雞蛋鴨蛋的都會存起來然後帶到集市上換取針頭線腦或者鹽巴之類的,想要自己吃,除非家裡的人生病,而且都是小孩子生病的時候纔可以吃,其他的人,你想都不要想,就連他們自己都不會多想,因爲這樣子想是有罪的,至於肉,很多人一輩子也就可能吃一兩次肉,而且都不是什麼好肉,好肉誰捨得啊?
夏天的時候,有蔬菜,所以他們這些打獵的人的馬車後面還會有一些竹筐,將之前鬆洲的那個做飯的管事告訴他們的一些野菜挖過來,以前一直以爲那些東西不好吃,可是隻要是經過了那個肥胖的幾乎走不動道的廚娘的手之後,就讓他們覺得比肉都好吃呢。
孫皮子身高九尺,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米九,身材強壯,臉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疤,從額頭斜跨整個臉,將本來就不帥的人弄的更加的可怕,可是那些孩子卻一點都不害怕,因爲每次他出去的時候,總是會帶來一些漂亮的小鳥或者一些其他的小玩意給孩子們,所以他現在被評爲最受歡迎的人之一,至於說誰最受歡迎,自然是之前孩子們喊的魏叔了。
魏叔,原名魏樂,是個老光棍,一輩子娶不起媳婦,是個老獵人,這輩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笑,當然啦,還有小孩子,雖然只有四十多歲,已經被生活折磨的成爲了五十多歲的模樣,頭髮上的花白頭髮不少,他是第一個將草原上的一些小玩意帶回來的人,所以對於有好處就是好人的態度的小孩子的來說,他就是最好的人,所以,他每次出去回來的時候,總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
一拉繮繩,他就下馬了,然後也不管身後的東西了,就將另外一匹沒有人騎的馬拉過來,然後上面就有一些竹籠子和一些布袋,竹籠子裡都是一些小鳥兒,很漂亮,草原上的鳥兒都飛不高,除了雄鷹,大部分都是在草窩子裡做窩的,而現在又是熱的時候,這些東西自然是不少的,而布袋裡面除了一些不錯的果子之外,還有一些奇怪的石頭和一些骨頭,這些骨頭都是以前別人扔下來的,時間一長,就變得很好玩的。
看着一羣孩子圍過來,孫皮子表示很吃醋,哼了一聲,其中一個瘦高個的小孩子一看到他下馬,就直接跑過來道,“孫大爺,孫大爺,你答應我小雀兒找到了嗎?”
孫皮子臉皮一顫抖,真的是被這孩子給氣着了自己才二十多歲啊,站在魏樂身邊肯定比他耐看,爲何就成了大爺呢,要是在外面的地方,大爺可是尊稱,而是在鬆洲這裡呆了一段時間知道,他就知道,大爺和爺爺的意思差不多,難道自己就已經老了?
他慢慢地走過去,巨掌拍在那個小腦袋上,要是真的用力的話,肯定會被拍死了,可是落在那個小子的頭上的時候,那小子卻笑了,忍不住抱住他的胳膊道,“孫大爺,你抓了一個小獾了?給我,給我。”
孫皮子的手一反過來,還真的有一個可愛的小獾子,白色的皮毛還真的非常可愛,那個小子抱着這個東西就直接跑了,還不停地在四周炫耀,而那些孩子一聽到這個,先是看了一眼,然後直接圍住了孫皮子,眼神裡都是渴望啊。
“我這裡只有四隻,你們一起玩吧,以後要叫我孫大叔,我去吃飯去了。”孫皮子將馬匹上面的布袋打開,將裡面的小傢伙都遞了出去,幾個大一點的孩子就抱起來,然後一羣孩子就不見了。
而剛剛跟出來的廚子看着魏樂等人,都笑着說道,“你們這次出去收穫不錯啊,好了,你們也累了吧,一會喝了點酒,吃點飯,早點休息吧,今晚聽說刺史大人來了,有大餐可以吃的。”
吧唧了一下嘴,孫皮子表示鬆洲的刺史太壞了,竟然知道俺老孫喜歡喝酒,那個東西的味道是真的好啊,恨不得直接醉死呢,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鬆洲對於這一塊管理的非常嚴格,就連廖亞偉這樣的大官都不可能頓頓喝,因爲釀酒需要糧食那,而現在最缺少的就是糧食,就算是他們想要釀酒,誰也不敢去做啊。
等到這些人將手裡的東西都交代了之後,就有人專門過來拉着馬匹,不過呢,不需要喂料了,在草原上還擔心吃不飽嘛,都不是什麼好馬,不需要喂精飼料,只是吃草能跑就可以了。
而李綱幾人看着這些凶神惡煞的人在孩子們的歡迎之中去吃飯了,然後那些廚子就從車上搬東西。
在鬆洲這一塊有一條河,不深,是從遠處的雪山上流下來的,本來是不大的,而且還有可能隨時會乾涸,於是葉檀派人去找了一下,發現了這條河的上游除了山上的雪水之外,竟然還有一條暗河,否則這條河早就乾涸了,於是就讓人將那個暗河的口子直接炸開了,然後這裡就有兩人深的水流了。
讓人在河邊學着中原那樣堆積了一些石頭之後,這裡就成了洗菜和洗衣服的地方,上游洗菜洗肉,下游是衣服和洗澡,男女有別,早就規定好了,如果被發現的話,不用廖亞偉等人出手,這些人就死定了。
廚子的分工是很明確的,有的人整理那些野菜和蘑菇等物,而另外的人則將上面的那些野生的小傢伙抓過來,直接就扒皮去毛,而後面就有人開始將皮毛用硝石處理,至於羽毛之類的,都是需要帶去鬆洲那裡的,因爲有人會處理這個,聽說價格不低,而被扒皮了小動物就會將肉和內臟分開,肉自然是洗乾淨,而內臟裡面可以吃的也收拾了起來,至於其他的廢物就會有人準備了幾個類似馬桶一樣的東西,將這些東西運到一些草原上的野草比較黃的地方,因爲鬆洲有人說過了,那些地方的土地比較薄,需要肥料。
速度不快,但是架不住不停地做,很快,一邊的竹筐裡就有一大堆的肉了,然後就有一個人手裡拿着白花花的東西撒上去,這樣子可以驅蚊的,李綱過去一看,竟然是鹽巴,這個葉檀可真的奢侈啊。
車子上的小動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地減少,而一筐一筐的肉食被另外一羣人慢慢地用馬車運走,在這個地方,有個類似地窖的地方,那裡有很多的冰塊,對於用了硝石的他們來說,這個還是不難的,而那裡面則非常的冷,可是大家還是住在臨時給他們搭建的地方,聽說,只要是這裡的工程完工了,只要是不想回家的,就有一個家,同時,還會有土地,到時候只要是按着十抽一交稅就可以了,至於說其他的事,朝廷不管,當然啦,是真的還是假的,只要是看第一個這麼問的人被打的臉就知道不會是假的。
這裡的一切都彷彿是一個鄉村,就像是葉家村,雖然這裡不如那裡富裕,可是李綱的等人卻貪婪地看着他們的行爲,夕陽金紅色的光芒落在這些人的身上,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以及更遠的雪山上,讓人迷醉。
李綱嘆了一口氣,因爲當初葉檀就跟他說過,自力更生是應該的,而幫助是原罪,他當初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在他明白了,很多時候,官府不需要幫助他們太多,只要告訴他們怎麼做了就可以了,然後就讓他們去生活就好了,當然啦,你得有糧食的時候。
晚上他回去的時候,看到已經下工的男男女女都在那裡洗臉和聊天,不遠處有四五個巨大的火堆,吃過晚飯的人都要在這裡唱歌和吃點烤肉,每人都不多,但是都非常的開心。
同時呢,還有一些酒,雖然他聞了就知道是摻水了,可是對於這些人來說還是不錯的。
夜晚的時候,他跟着葉檀離開的時候,月光之下的葉檀,一身白衣的人騎着一匹類似野獸的駿馬慢慢地朝前走,他不知道爲什麼,想起了下午的那些陽光,他覺得這樣的風景是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