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風突然大起來,將四周的牆上的灰塵和那些積雪全部都給吹落了,然後到了晚上,磅礴的大雪宛如一個個不要錢的石子一樣,落在地上,人走在上面很快就會變得有點輕鬆了一些,但是呢,咯吱咯吱的聲音也讓人知道,這場雪之後,恐怕這個溫度也會跟着降低,無數的人不懂得天氣變化的原因,可是呢,卻也是知道這樣的溫度一下來,就會有可怕的事發生,比如說餓肚子,比如說凍死人的。
長安是國都,大唐的國都,每年凍死的人也不少,這個暫時是沒有辦法的事。
隨園,一座號稱府邸的園子。
此時卻是熱火朝天,人來人往。
刑天終於在將榆林縣的事處理完了之後,留下一個鬆洲的小分隊在那裡保護做生意的人,然後剩下的人,比如說瘦猴等人全部離開了,他們也出來半年多了,自然是需要回家的。
坐在涼亭上,刑天,葉冰,崔清塵,秦雨,秦仙兒,還有一些其他的人都在那裡,吃着火鍋,聊着天,心情很是舒暢。
這一次出去,刑天算是對於葉檀徹底的服氣了,這個世界真的不是你想要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的,需要的是另外一個東西,那就是腦子。
秦雨姐妹倆本來是打算離開這裡去涼州找葉檀的,可惜,最後還是沒有成行,因爲無數的事擠壓在崔清塵等人的頭上,她們也沒有辦法直接不去的是不是?
很多事不做的話,你是不知道其中的繁瑣,加上過去的人的馬車的速度都不行,最快的不過是馬匹,所以,這個光明殿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慢了很多,但是呢,也因爲如此,讓李承乾手裡的籌碼更多了,他現在就是窮光蛋,什麼錢都沒有,可是呢,也因爲如此,他更加的被人重視,李世民希望他可以做事,但是不希望對方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這就是皇權的一個矛盾點了,老皇帝到死了,都不會願意將自己手裡的權利放開,不只是因爲貪權,而且還有一個就是擔心自己的小命,自古這一塊出來了之後,就是在告訴你,如果你沒有了手裡的權利,失去了簡單的事倒是沒事,但是呢,有的時候可能你失去的東西就是最可怕的東西,比如說,人命。
“還是長安好啊。”
刑天在榆林縣說的多麼的厲害,而且還給他們一些好處,可是實際上,他不喜歡那裡,那是個閉塞的地方,因爲閉塞,所以很多事做起來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所以,他更喜歡外面。
“你這次出去倒是黑了。”崔清塵更加的清流絕倫,雖然脾氣依舊很臭,可是呢,做事卻更加的有腦子了,這些時間,她除了幫忙協調很多事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讀書,很多書籍不看不知道,一看的話,就會發現很多事都是有辦法可以依靠的,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真正意義上的決勝千里,運籌帷幄。
“是啊,能不黑嗎?我現在才發現少主當初在鬆洲的時候爲什麼要帶着軍隊去整理整個州府了,看似大題小做,可是實際上如果光靠一張嘴和朝廷的法令的話,那是根本就不行的,很多地方的寨主都是相信自己的,其他的人一概不相信,你要是真的這一塊做出來損害他們厲害的事,他們可是真的什麼都做的出來,這不,有個叫做李家寨的,裡面現在的主事的就是一個女人叫做桂花,你知道她是如何登上那個位置的嗎?”刑天喝了一口酒,是葡萄釀,在鬆洲,小孩子是不能飲酒的,就連大人都很少喝,因爲白酒是拿來忽悠外人的,凡是有點身份的人都喜歡喝果酒,因爲如此這般纔會讓自己的身體更加的舒服。
“怎麼上去的?”秦雨不解地問道,一身淡藍色的衣衫,配合微黃的白色貂裘,長長的黑髮宛如一匹綢緞一樣,這個女人如果娶回家當老婆,絕對不會虧損的,而她這些日子才發現,自己和鬆洲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而是非常大的。
“她和當時的寨主手下的一個外姓兄弟勾結,將自己的丈夫給弄死了,雖然那個丈夫也不是東西,然後趁着自己的那個新的丈夫受傷的時候,將這個丈夫也給弄的差不多像是個死人了,最後和幾個她的新丈夫的手下發生了勾結之後,就興奮地成爲了首領,你覺得呢?”刑天淡淡的笑道,自己之前都覺得人間最殘忍的事不過是一些皇家的事,可是當他真正下去幹活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美好的東西,在鬆洲看到的那些美好不過是葉檀將很多不好東西都給掩蓋了而已,事實上,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溫和的,溫和的只是這個世界的掌權者給百姓們造成的一個假象,這假象可能是一百年,也有可能是兩百年,等到這個假象維持不下去之後,就會非常不客氣地咬住這個世界的喉嚨,最後將最殘忍的一面扔出去,讓你措手不及,百姓十不存一,最後才慢慢地歸來,你說到底是天道不仁,還是人性不仁,你說不清楚,但是呢,你卻可以感受到這份可怕的現實。
“一個女人,生活的不易。”崔清塵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而是給了他一個冷冷的結果,然後看着外面的天空,大雪如席一樣,感慨了一句道,“長安都這麼冷了,在涼州的少主不知道如何了,他總是那麼不喜歡照顧自己,也不知道吃飯了沒。”
一句話,讓大家都沒有多餘的心情去理會自己的心情了,這個世界,還是有人惦記自己的。
一場雪,也讓軍戶村的人感受到了這個老天爺的惡意。
瘦猴和刑天一起回來的,雖然道路難走,可是他的心情卻是非常的不錯的,自己這次帶回來了是一輛馬車,相比於牛車來說,速度快了很多,雖然外面的雪花已經將地面染成了白色,可是他因爲中途風太大了,就躲了起來,然後順便買了一些吃食,準備帶回家給自己的婆娘,這麼久不見,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雖然外面的風不大,可是雪花落在臉上還是有點冷的,之前和自己在一起的幾個兄弟,幾乎都已經離開了。
外面可以吃飽,可以穿暖,可是呢,他還是會想家。
躺在馬車裡的熊大牙還在睡覺,他喝酒了,因爲他本來是可以留在榆林縣的,但是呢,他還是想家,想着自己那個要塌陷的房子,雖然他在榆林縣那裡有女人的,但是他沒有帶回來,因爲明年的話,他還是要去的,而且男人嘛,有女人也是正常的,這個世界是男人的,而不是女人的,所以很多事,做起來的話,不需要太多的心理負擔。
“驢……”
瘦猴猛然一拉繮繩,然後馬就站住了,這匹馬不算好,算是雜毛馬,可是呢,身材健碩,如果是放在街上的話也得價值幾十貫,但是呢,因爲年輕啊,不過才三歲左右,當時他們離開榆林縣的時候,在路過一個城市,名字他不記得了,刑天就帶着他們逛街一樣的四處看看,有人買了牛,有人買了馬,錢呢,都不用自己掏,雖然這些日子,他們都不缺這個錢,但是心中暖呼呼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最後,他們在一個叫做小坡的地方,遇到了一個早就等在那裡的商隊,應該是鬆洲的商隊,他們是爲了去長安送東西的,於是,每個人都有了一些年貨,算是福利吧。
這次跟着刑天他們離開,可以說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感激,從食不果腹,到現在的過年回家還可以有肉帶着,這樣的生活,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無敵了。
他之所以將馬車拉住,是因爲他發現前面有個黑影,“大牙哥,前面有人。”
剛剛還醉醺醺的熊大牙直接就抄着刀出去了,直接跑過去一看,卻是一個人,已經不動了,用手一推,卻是一個已經凍死的人,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個秋天他的日子過的不好,所以沒有辦法,只能被凍死,沒有辦法,只能將人推到路邊,然後上車道,“早點走,外面冷。”
瘦猴也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就點了點頭,然後馬車再次開始了路程。
以前都覺得這段路是真的非常遠,你不管如何走,大步小步的,總是沒有結果,可是現在卻發現這樣的路,真的不長,而且有點短,很快就到了村口,看到了那個石碑,馬車一進入村子就聽到了狗叫了,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些不懷好意的狗叫聲,他竟然差點哭出來了。
馬車在繞了一個圈之後,就來到了自己家的門前。
這個家比自己離開的時候要大了不少,至少門是木頭做的,不是之前的荊條編織做的,這說明家裡的人的日子過的還不錯,只是黑燈瞎火的,不知道有沒有人。
他直接就拉了繮繩,然後跳下去,就敲門。
“誰啊?”屋子裡傳來了那個粗重的聲音,有點類似男人的聲音,不過呢,瘦猴卻知道那是自己的婆娘啊。
“婆娘,是我,我回來了。”
屋子裡的聲音從剛開始的很慢,聽到他的聲音之後,卻陡然之間變大了,然後砰的一聲,不知道撞在什麼上面了,然後屋子裡就亮起了一盞油燈,然後門推開了,一個比之前還要壯的人從屋子裡走出來,按着過去的話,這女人的速度應該很快的,宛如閃電一樣,可是今日卻似乎有點不舒服的樣子,走的很慢。
可是從門口到門口能有多遠,很快就過來了,卻沒有直接開門,“當家的?”
聽着稍微有點顫抖的聲音,瘦猴也跟着哽咽道,“是我,回來了,開門吧。”
女人聽到自己男人的聲音,趕緊將門打開,然後就看到了精神了不少,身上也有一些皮毛的瘦猴。
瘦猴剛要過去抱一下她,卻被女人推開道,“小心孩子。”
“什麼?我有兒子了?”瘦猴的這個聲音不得不說很大,將半個村子都給驚醒了,女人卻有點害羞地讓他將馬車趕進來,然後拉着他和熊大牙進屋,不過呢,熊大牙卻不進,而是說道,“瘦猴,將東西搬一下,然後我就回去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好嘞。”瘦猴本來想要先看看自己的媳婦的,不過呢,聽到他的話,還是將東西搬進去了,然後將馬車卸下來,讓馬去了自己家的廚房那裡,那裡是個小草垛,算是暖和。
東西不少,差不多小半間屋子都填滿了,然後熊大牙卻不理會兩人的挽留,直接就冒雪離開了,他沒有要牛也沒有要馬,因爲他不知道自己要這些幹什麼。
將房門關上之後,瘦猴先是看着自己這個宛如男人一樣的婆娘,然後眼睛落在了她的肚子上道,“真的有了?”
“嗯。”女人稍微的羞澀地點了點頭。
“好好好……”
然後瘦猴像是顯擺一樣地將女人給扶着坐在牀邊,然後開始擺弄自己的東西,那些貨物打開之後,卻是讓女人眼界大開啊,什麼布匹啊,什麼糧食啊,什麼臘肉啊,等等,甚至於等到最後,他搬出了一個箱子,打開之後,裡面全部都是銅錢,讓女人的眼睛都要瞪開了,這麼多錢啊?
孫家村的這個年過的很舒服,非常的舒服。
村正孫克金的兒子孫海,以及兩個孫子孫振田和孫振地,還有蔣天,孫黎,以及很多當初跟着他們幹活的人也都回來了,天氣冷了,水泥不容易變成一塊,所以就放假了,鬆洲的人可不會是讓幹活非常的不好的時候還讓你去幹活,那豈不是浪費糧食嗎?
剛回來的第一天,孫海就在雪中抱着自己的父親哭了起來,而兩個孫子也跟着哭起來了,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一樣。
而蔣天和幾個小夥伴分開了之後,也高興地回家了,孫黎甚至於趕了一輛牛車回來。
但是呢,第二天早上,整個孫家村都熱鬧起來了,宛如炸開鍋一樣,特別是那種之前沒有出去的,或者類似孫健這樣的沒有資格出去的人,更加的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