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營地已是血紅。
衝入了營地的騎團,舉起了戰刀的那一刻起,便再沒有停歇下來。
當殺到了一定的程度,人就變成了野獸,整個契丹營地,已是一片蒼夷。
一開始,契丹人還想要抵抗,有人回到帳中,想要取刀,有人匆忙跑去馬圈,想要去取馬,可惜……太遲了……還是太遲了……
當千餘殺神降臨的時候,他們做任何事都變得毫無意義,因爲他們所能選擇的,只有是哭着還是笑着去面對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
耶律成金真正的嚇着了。
自從接過了父祖的部族,其實他就從未有過恐懼,因爲他認爲自己是草原上的男子漢,一個男子漢,一個即將帶領部族在這艱苦環境中尋找出路和生機的人,怎麼能夠有恐懼。
所以他貪婪,所以他殘忍,所以他勇敢,所以他暴虐,所以他擁有一切人類理應擁有的品質,卻從未有過膽怯,從未有過恐懼。
可是現在,恐懼已經瀰漫了他的全身,這是發自內心的驚恐,他見到無數的族人如切瓜剁菜一般被砍倒,看到有人被馬兒直接,撞翻,骨骼盡碎,看到有人在地上掙扎,聽到了淒厲的哀嚎,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完了,全部都完了。
這就是他的根,是他的命啊,他萬萬想不到,就在這裡,在他們契丹地土地上,一羣漢人居然敢發動奇襲,他也萬萬想不到,就在不久之前,大家還在草原上嬉笑怒罵,說唐軍再也不濟事,結果轉瞬之間,這些不濟事的唐軍竟是如此的彪悍。
他們在殺人,殺得如此的乾脆利落!殺得滿地狼藉。殺得血光四濺,殺到連耶律成金居然顫抖了,他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他閉上了眼睛。
而這時,已有人放馬躍來,顯然在這些屠夫們的嚴裡,無論是耶律成金,還是一個最尋常的契丹人,其實都沒有什麼不同,在他們眼裡。任何人都不過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首。
戰馬呼嘯而過。
戰刀高高舉起,風馳電掣一般地狠狠斬下。
耶律成金悶哼一聲,隨即倒地!
又有人在混亂中勒馬而來,馬蹄狠狠踩在他的身上,他發出了悶哼,接着,再沒有了動靜。
契丹部大亂,斬殺者鉅萬,其餘皆四散驚逃。
騎團一路追殺。又是斬首無數。
隨即,他們重新回到了營地休整。
每一個人身上都浸染了血,每一個人都疲倦到了極點。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殺戮,沒有道理可言。也絕沒有絲毫的虧欠之心。
秦少游沒有繼續下令追擊,因爲他知道,在這樣的冬季裡,在這樣茫茫的大草原裡。這些倉皇而逃的契丹人,根本就逃不了多遠,就會被餓死或是凍死。
他臉色冷峻。一聲號令之下,所有人席地休整,在喂好了馬料和生火造飯之後,那旌旗又豎了起來,所有人依舊是沉默,即便被冰雪凍得臉色鐵青,卻還是一齊翻身上了馬。
秦少游當着這聚攏來的團勇們只說了一句話:“斬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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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
德韉山。
這裡是一處契丹人重要定居點之一,顯然,他們同胞所發生的噩耗還沒有傳到這裡。
他們如往常一樣,準備好了過冬的馬料和肉乾,準備捱過這一個漫長的冬天。
夜深人靜,營地裡只有數個未熄的篝火。
雪已停了,月兒露出了一絲眉目。
馬蹄聲卻是打破了此刻的寂靜。
當數百上千的騎兵衝殺而至時,這裡的境況並不比其他地方要好多少。
這已是騎團襲擊的第六處契丹人聚集點,筋疲力竭的騎團們發起衝擊時,依舊是如此的有力,他們的戰刀飽經了一次次的血染,反而愈加的鋒利。
轟隆隆……轟隆隆……
伴隨着馬蹄的巨大響動,緊接着,驚聲尖叫劃破了漫長的夜空。
一個時辰之後,這裡已經被放了火,火光沖天,將夜空染紅,銷燬了這裡的一切,男人、女人、糧食……
秦少游在夜色下,在這團巨大的火焰中,臉色陰沉,藉着火光,他看到了遠處的山麓,那座被大雪覆蓋的德韉山,此時也被焰火映的通紅。
他的臉上寫滿了疲倦,這種深深的疲倦,某種程度上,卻又帶着刻骨的冷漠。
他拍了拍坐下的馬,戰馬發出長嘶,秦少游從馬背上取了半袋的馬料,翻身下馬,喂到戰馬的嘴裡。
似乎……已經沒有契丹人了。
或許……還會有一些漏網之魚,不過……這有什麼關係,這個已經被敲斷了所有骨頭的部族,顯然已經被歷史滾滾的車輪給碾壓了個粉碎。
這一切顯然遠未結束,似乎對於秦少游來說,這一次的大漠之行纔剛剛開始。
秦少游原地坐下,這個時候,他實在不想動彈了,雖然這連續半月的不斷奔襲過程中,他和他的部衆已經經過了一次次的休整,可是現在,當抵達德韉山的時候,秦少游卻是真不想再動彈了。
方靜已經快步走過來,道:“都尉,追擊的人已經回來了,斬首無以數計,逃亡的人也是不少,不過這方圓百里都沒有人煙,所以……”
秦少游壓壓手,卻是笑了:“傳令下去,全體休整,好好歇一日,接下來,該去見我的老泰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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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汗庭牙帳裡。
當一個個部族的頭人抵達這裡的時候,骨篤祿面對着他們,只剩下了沉默。
大家都嚇着了。
說好了好好過冬的,可是一個又一個消息傳出來,契丹某部被襲,全數被斬殺殆盡,接着又是某處遭遇了漢軍,又是殺了個血流十里。草原上,到處都是那些凍死在荒野上的男人和女人,到處都是被大雪埋葬的屍首,雖說,現在被襲的都是契丹部,可是契丹部素來是以勇力著稱,一向有桀驁不馴的資本,這麼一通亂殺,而且手段如此殘忍,甚至對於草原上的人來說,都已算是喪心病狂了。
這茫茫大草原,雖然是強者爲尊,可是大家終究還是講道理的,即便是兩個部族之間攻殺,甚至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大抵也不過是殺了他們絕大多數的武士,其餘的男人和女人,還有孩子,都可以虜獲了去,可以用來做奴隸。
在這草原上,人口永遠是最大的生產力。人口即是財富,是一個部族壯大的根本。
而這些漢軍,顯然沒有這樣的規矩,他們這是斬盡殺絕,只短短十幾天,那曾經喧囂一時的契丹部,如今再沒有了蹤影。
他們沒有去拼命,而是在此作壁上觀,只是因爲各部都攝於這些漢軍的彪悍,想想看,這些人把契丹人像殺雞殺狗一樣的瘋狂宰割,自己的實力,難道當真強過契丹人?反正沒有殺到自己頭上,自然還是不要做這出頭鳥的好。
可是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不代表他們不怕,這些人是瘋子啊,今日屠了契丹人,誰知道下一刻是不是還要把自己屠了。
思來想去,只能請大汗做主了。
於是各部的頭人紛紛聚集於黑水城,日子沒法兒過了啊,大汗,活着就是心驚肉跳,就是受罪啊,咱們大漠雖然不算不是禮儀之邦,可是他孃的遇到這種不講道理的傢伙,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骨篤祿的喉頭只是不斷地在滾動,他也是驚呆了。
這姓秦的,實在是用力過猛,讓這位便宜老泰山,居然也是心亂如麻。
“大汗!”此時已有人跪地,這人高高壯壯,可是現在,眼睛卻是紅了:“漢軍欺人太甚,這是視我們突厥無人啊,大汗定要爲耶律成金報仇,否則……否則……”這麼一個大男人,居然淚如雨下。
此人乃是鐵勒部的首領,他急着跳出來,只是因爲鐵勒部與契丹部向來關係和睦,更不用說,這位首領的女兒就是嫁給了耶律成金,而他的女兒也隨着耶律成金一起被剁爲了肉醬,一念至此,他便忍不住捶胸跌足,滔滔大哭。
骨篤祿只是噗嗤噗嗤都是喘着粗氣,顯然骨篤祿的惱恨也是不小,他惡狠狠地握緊拳頭,從嘴裡蹦出一句話來:“漢家小子,竟敢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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