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靜的佈置之中,其實並沒有多少所謂兵家的詭計。
兵法上的所謂奇襲,無論是聲東擊西,又或者是暗度陳倉,其實在這裡,根本沒有太多的作用。
所以他的佈置,只侷限於戰術的層面,一旦遇襲,該當如何處置,一旦對陣,各部如何協調。
其實真正的所謂作戰計劃,到了真正的戰場,根本沒有多少作用,水無常勢、兵無常形,只要一旦進了沙場,雙方搏命起來,那些預作後備的軍馬可能隨時要調動到第一線,那些準備作爲側翼的兵馬可能要正面對敵,不過任何時候,一支真正的強軍,最重要的是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能能夠組織迎敵,同樣的一小隊軍馬,若是被圍,有的索‘性’落荒而逃,結果被四面堵截,被人殲滅,也有可能下馬投降,丟盔棄甲。也有可能盡力鏖戰,等到後方發現了這個情況,帶兵來營救,而一旦裡應外合,反而可能正是如此,能獲得極大的戰果。
也正因爲如此,神策軍最講究的還是任何時候各部之間的協調能力以及每一營、一隊人馬的組織能力。
這一夜,本是以爲昭義軍會來突襲,結果衛州城那兒全無動靜。
方靜倒是鬆了口氣,索‘性’去歇了片刻,等起來的時候,便有人來報:“將軍,都督有請。”
以爲出了事,方靜匆匆到了秦少游的大帳求見。
卻見大帳之中秦少游一身戎裝,低頭奮筆疾書什麼,等看到方靜來了,便擱筆擡眸,道:“昨夜你的作戰計劃本王已經知道了,很不錯。怎麼,你一宿未睡嗎?”
方靜苦笑道:“起初是以爲賊軍會來襲,誰曉得等了個空。”
秦少游笑了。哪裡有如臨大敵的樣子,道:“他們理應就這幾日痛下決心。這幾日倒是要辛苦了你,其實只要我們有了戒備,他們的奇襲就不會有作用,你倒是不必如此緊張,固然臨敵時不可疏忽和懈怠,卻也不必如此。”
方靜點頭稱是。
秦少游朝他眨眨眼,道:“方將軍可知本王在做什麼?”
方靜愕然,道:“這個……某就當真不知了。”
秦少游笑起來。道:“我在寫奏疏,若是咱們此番勝了,正好上奏朝廷請功,哈哈……你不許笑,本王可不是開玩笑,那韋弘敏打的主意就是隻要殺死了我們所有人,那麼死人是不會辯解的,到了那時,便可把所有的髒水潑在我們身上,況且我們都已經死了。韋家勢大,誰敢再和他們唱反調。其實若是我們勝了,那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到了那時,天下必然震動,神策軍必定也要受人刮目相看,韋弘敏若是都死了,這韋弘敏是不是謀反,還不是靠我們來說,朝廷就算是因此而震怒,可是我們上奏表功,不照樣是奈何不得
。”
“也正因爲如此。我得做好一些準備纔好。”
“下官有一句話斗膽要問。”被秦少游的‘玩笑話’調起了氣氛,方靜也就沒有起初那樣的緊張了。道:“若是我們輸了呢,若是輸了。殿下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秦少游居然嬉皮笑臉道:“輸了也好,這些東西,肯定要被韋弘敏繳獲,你看,只要換一個名字,他們就可以照抄我們的捷報了,我也算是在臨死之前,做了一點功德,省卻了韋弘敏一些麻煩,將來真到了‘陰’曹地府,我做了這麼多的壞事,或許可以贖減一二。”
“哈哈……”方靜不禁笑起來,殿下倒是在戰前夠灑脫的,方靜點頭道:“既然殿下是事先寫捷報,那麼就請殿下,給下官多潤‘色’一些,嗯……下官奮不顧身,悍不畏死,親上火線,手刃賊人數十,如何?”
秦少游搖頭,道:“不可,不可,因爲這親自上陣的事蹟,本王已經寫了自己了,若是你我二人太多雷同,反而不足爲信,我得在給你編個好故事纔好。”
這種所謂捷報,不過是玩笑罷了,說句實在話,若是神策軍當真大捷,這樣的捷報上去,韋氏也只會嘔血三升,哪裡會有心思來封賞,記恨你還差不多,好處撈不着,可能還得被韋氏惦記着。
可是秦少游和方靜居然很認真的討論,不知不覺,方靜緊張的心情,霎時輕鬆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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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秦少游和方靜不同,衛州城裡的韋弘敏卻並不覺得輕鬆。
雖然是下定了決心,把所有的事都託付給了王方翼,那王方翼已經開始調動兵馬,做好最後準備了。
可是對於韋弘敏來說,他依然還是略有擔心,固然王方翼再三保證,可是捫心自問,他當真全然相信王方翼嗎?王方翼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任何一個棋手,都不會信任一個棋子。
只是……韋弘敏沒有選擇。
此時他在自己的公房裡,‘門’窗緊閉,奮筆作書。
這一封並非是奏疏,而是一封‘私’人的書信,他將這裡的情形大抵介紹了一遍,最後道出了自己的目的,自己打算進行一場豪賭,此戰之後,天下的格局將會改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可是無論是勝是負,天下都將震動。
假若當真有個萬一,自然自己的妻兒,還需要託付。可若是勝了,也需先向韋氏說明一切,省的到時候,消息太過突兀,驚動了朝野。
他斟酌着每一個字,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絲煩躁
。
十幾萬大軍對陣萬餘神策軍,這……理應是必勝的吧。
還有什麼細節沒有釐清清楚呢?韋弘敏默默的想着,最後哂然一笑:“似乎是自己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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