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尚書。”
劉仁軌來到韓藝的臨時辦公室,拱手一禮。
“原來是劉刺史,快快請坐。”
韓藝非常熱情的起身,又親自爲劉仁軌斟茶,他對於能夠幫助到他的人,那是非常禮賢下士,因爲他知道,能幫助他的人都有能耐,人家不靠你,也能活得很好。
鄭善行幫助他負責萊州那邊,而劉仁軌則是幫他負責這邊,是他身邊一個非常重要的助手,因爲行政一直以來都不是他的強項。
“多謝!”
劉仁軌雙手就接過茶水來。
韓藝直接坐在他身旁,道:“不知劉刺史突然到來,是爲何事?”
劉仁軌立刻將茶杯放下,道:“韓尚書,我認爲可不能再讓平反局這麼搞下去,如今城內已經亂成一片,沒有人做事,也沒有人做買賣,並且不少人都爲此蒙受了冤屈,已經制造了不少冤獄。如今我們應該趕緊恢復這裡的生計,而不是將這裡搞得更亂,到最後不還得咱們來收場麼。”
他爲人正直,雖然這是高句麗的百姓,但是他看到這平壤城亂成這樣,許多人蒙受不白之冤,真是於心不忍,實在是他本是來輔助蘇定方的,他沒有權力干預這些事,這戰前戰後之事,都是韓藝一個人負責,他只能聽從韓藝的,如今實在是忍無可忍,他纔來到這裡,希望韓藝能夠停下來。
韓藝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又何嘗想這樣,其實一開始我也只是想將淵蓋蘇文的心腹給處置了,但是.....唉....那晚刺客行刺,你也是在的,即便他們殺死我,他們也不可能跑得了,可見他們這些人都是誓死效忠淵蓋蘇文的。我非常仔細的考慮過這個問題,那淵蓋蘇文在這裡統治幾十年之久,雖然有許多人痛恨他,但也有許多人將他當做英雄,甚至於神。而我們是要將這一片土地納入我大唐的版圖內,可是我們又不可能總是待在這裡,一旦我們離開,這些人又會鬧騰起來,我們到時又得出兵來鎮壓,這來回一趟,死的人要更多,就不說以後,光因爲這一場戰爭死得人,難道都是死有餘辜麼?可是,他們已經不能再起死回生了。”
劉仁軌聽得是沉默不語。
韓藝又繼續道:“這不破不立,今日若不將這些人清除掉,將來只會後患無窮。不過我也知道有很多人是蒙受不白之冤,我也不會讓人傷害他們的,等到時,我會將他們全部遷回國內,他們在這裡受到了迫害,卻在大唐得到了新生,他們也會感激大唐,成爲一個忠於大唐的大唐子民。”
劉仁軌聽後,雖然韓藝這種方式,不是儒家提倡的,但是也有他的道理,儒家可不能感化淵蓋蘇文的死忠,該清除得還是得清除,並且韓藝也保證,不會濫殺無辜,他也點點頭道:“還是韓尚書你考慮的周詳。”
“什麼考慮周詳,其實我也是被逼的呀。”韓藝苦笑一聲,道:“我就實話跟你說吧,不管我在這裡殺多少人,陛下都不會怪我的,但這裡要是沒有管理好,我軍一走,立刻就有人造反,那陛下一定是怪我的,朝中也會有人彈劾我的,我只能想盡一切辦法,避免大軍今後還得來這裡走一趟。”
這絕對是大實話,李治圖的是豐功偉績,開疆擴土,他纔不會關心這裡死多少人,只要死得不是大唐子民就行了,如果大唐子民死多了,他也會有麻煩的,隋煬帝不就是因爲徵高句麗死太多人了,故此大家都反他麼。
“韓尚書言之有理。”劉仁軌點點頭,他哪裡還好意思說什麼,其實韓藝這話還有一層意思,只不過就是比較隱晦,就是暗指,你別在這裡站着說話不腰疼,你是仁義,但是要出了錯,你又不用負責,全是我一個人負責。劉仁軌又問道:“可如今城中的糧食已經沒有多少,沒有糧食的話,遲早也會出亂子。”
“我這幾日連門都沒有出,就在思考這個問題。”韓藝揉了揉雙眼,道:“你也知道的,司空他們撤退的非常突然,他們也帶走了大部分的糧草,甚至於觀國公都跟着他們一塊撤退了。而蘇將軍他們還在與剩餘的殘餘部隊作戰,前線的軍糧也比較吃緊,而如今河面都有結冰,萊州的船隻又不可能抵達這裡,這種只能依靠百濟的糧草,甚至於向新羅要糧食。我是這麼打算的,先讓商人借平壤南邊的軍糧來這裡,救濟這裡的百姓,再從百濟運糧草給軍隊補上,只要等到來年春季,冰融化之後,那麼一切就好辦多了。”
因爲李世民當初在冬季撤兵,許多士兵都在途中活活凍死、餓死,故此李績吸取了教訓,別說糧草,都帶走了半個後勤軍,就是要避免這種非戰傷亡,反正韓藝將糧食已經弄來了,那當然不會再還給他。
劉仁軌不清楚後勤之事,但是他知道目前平壤面臨的困難,只要你能將糧食運到這裡,那什麼都好說。
與韓藝交談完之後,劉仁軌便告辭了,出得府門,他突然皺了下眉頭,微微往裡面一瞥,嘀咕道:“難道我猜錯了,此事當真與他無關?是呀,他也不可能指派淵蓋蘇文的餘孽來刺殺自己,看來是我多想了。”
韓藝送走劉仁軌之後,回到屋內,看着那杯已經未動過卻已經冷卻的茶,不禁略顯疲憊的捏了捏鼻樑,“聰明人不好忽悠,蠢人又幫不到我,這TM真是一個體力活啊!”
......
......
白蘭山。
“父親!”
“若非你是我兒子,我早就將你軍法處置了。”
祿東贊憤怒的瞪着達古日,道:“你三萬人竟然連一個只有五千殘餘部隊堅守的山頭都攻不下來,以至於延誤軍機,你說爲父要你何用?”
達古日單膝跪地,“孩兒知罪,還請父親責罰。”
祿東贊瞧了眼他,道:“這過先記着,待打完之後,爲父再向你問罪。不過你先將這事給爲父解釋清楚,爲何你們三萬人連這最後一個山頭都拿不下。”
達古日面色尷尬,囁嚅半響,才道:“孩兒已經盡全力去圍攻,但是敵軍上下作戰勇猛,他們統帥還都身先士卒,我軍的幾番猛攻,都被他們給打退,孩兒也是不服氣,纔在這裡滯留多日。”
祿東贊皺眉道:“竟有這等事,我明日倒要瞧瞧他們是不是真的有三頭六臂。”
原來那日王方翼、趙持滿、王玄策接到李治的詔令,就準備讓王玄策領兵撤退,王方翼、趙持滿就準備以身殉國,因爲他們都覺得,這是他們最好的結果。
可是就在王玄策準備撤退的時候,這後面突然殺出一隊騎兵來,將他們的後路給截了。原來那祿東贊一看從正面攻,這白蘭山一直攻不下來,於是就讓麾下大將率領五千騎兵,繞過大半白蘭山脈,來到唐軍後方,兩面夾擊。因爲祿東贊也知道唐軍兵力不足,只能重兵屯守路口,那麼其他的地方根本沒法守。
這兩面夾擊,唐軍根本抵擋不住,王玄策也走不了了,不過說來也真是走運,王方翼、趙持滿都已經選好墳墓,就是在一個山崗上,這個山崗是非常適合防守的,因爲他們覺得多殺一個敵人,那就賺的,他們人數少,得依靠地勢來殺敵,而王玄策本打算撤退的,這糧草都已經打包了,當時他們一看敵軍繞道背後來了,當機立斷,立刻放棄白蘭山,揹着糧草往山崗上面走。
達古日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就將他們給圍住了,可結果令達古日意想不到的是,從四面八方連續猛攻幾日,竟然就是沒法消滅山崗上的敵人,並且還延誤了戰機,因爲根據祿東讚的計劃,是要一波流就將吐谷渾給消滅了。
故此祿東贊責問他的時候,他要不說自己沒用,就只能說敵人太強,他當然願意說自己沒用,可不能傷士氣呀。
祿東贊也不信這個邪了,反正也被這羣人拖了這麼多日,還在乎這一日麼,於是第二日拂曉時分,就親自來到那山崗前督戰。
只見那山崗之上蹲着一羣乞丐,個個的妝容都是一模一樣,根本分不清楚誰是將軍,誰是士兵。
......
“弟兄們,敵軍又來了,咱們的本已經賺回來了,如今每殺一個人,那都是咱們賺的,待會一定要多殺幾個。”
趙持滿在陣前揮舞着自己的大刀,吆喝着。雖然臉上除了泥,就是血,但是也擋不住他那神采飛揚,非常開心和興奮,完全就不像被圍住人。
因爲他原本就打算殉國,如今打成這樣,將吐蕃主力給拖在這裡,爲大唐爭取到了一些些時日,他非常開心,就算死也值了。
士兵們也別他們感染,你們都不怕死,我們還怕什麼,你們的命比我們值錢多了。
“等會,等會。”
王玄策突然又站起身來,道:“各位弟兄,莫聽此人胡說。有句話說得好,這天無絕人之路,當初我出使天竺時,多少次都身陷絕境,但是我一直堅持天無絕人之路,故此我一直活到現在,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說不定援軍已經在路上。”
他們被困在這裡,晚上沒事做,王玄策見過的世面的人,曾還跑到印度去了,天天跟大家講故事,要是沒有他,可能還真挨不到今日。
趙持滿一臉不屑,還援軍,要有援軍,早TM到了,豈會等到現在。
王方翼哭笑不得道:“不管是賺是賠,還是天無絕人之路,都得先打退敵人的進攻,我還是趕緊安排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