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信王之後,王曲回寢宮之時,遇到了楊承文。
“皇兄!”楊承文對他略一作揖。
奇了怪,這楊承文自從得知他是自家兄弟以後,每一回見面,都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今夜怎麼突然規矩了。王曲心底警鈴大作。
左右環顧了一下,並未發現其他人。
沒有觀衆,這楊承文做戲給誰看呢?
王曲心底好奇,面上卻流露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招呼一聲:“三皇弟!”
他面上帶着淡笑,果然與性情多變的楊承曲有所不同。
楊承文心底有些失望。
若王曲就是楊承曲,他潛在的大敵便會少一位,而且,這一次他也可以藉機除掉最大的心頭大患。
可是王曲,真的與楊承曲大爲不同。
先說外貌上面,楊承曲因爲吃了太多的苦頭,長得黑黑瘦瘦,哪怕在京城休養了一段時間,也沒補回來。
再就是性格,王曲更多的是獨善其身,而楊承曲卻相反,事事都要摻和一腳,做事說話毫無顧忌。
可偏偏在開口之前,楊承曲給人的印象,是一種老實寡言的樣子。
這二人到底是何關係,楊承文有點拿不準。
他今夜之所以在這裡堵着王曲,也是因爲對方與舅父身死之事有所關聯。
茶樓掌櫃和舅父遇害之時,王曲就在旁邊。
而事後,舅父又莫名染了天花,連屍首都沒有留下。
王曲在怡紅樓之時,也曾顯露過天花之症。其中的緣由楊承文如今多少能猜出一些。
這樣不留餘地又囂張跋扈的暗殺手段,像極了楊承曲,所以他驚疑之下,再一次過來試探。
“皇兄,聽說我舅父身死之時,你就在一旁看着,不知能否爲我詳述其中的細節!”楊承文正色問道。
王曲定定地看着他,隨後,微微一笑,道:“好啊!”
“那茶樓掌櫃與他的妻子是刺客,張府尹爲了保護我,奮不顧身的攔下刺客,自身卻慘遭毒手!”
王曲說着,目光瞥向楊承文,見其雖然愣怔出神,卻沒有半點悲傷之意。
孃舅至親慘死,身爲外甥的怎麼會不傷感?
除非楊承文重生之前,就和這個舅舅有了隔閡,甚至不只是隔閡。
王曲念頭一動。
他想起了楊承曲的重生者身份。
他本身經過多次的試探,如今頗爲懷疑楊承文就是重生者。
“可我聽說,舅父乃毒發身亡!”楊承文目光直直地望着他。
王曲搖頭道:“就是因爲受刺,張府尹纔會中毒!”
四下無人,二人又早已翻臉。
如果換做楊承曲,這時候早該袒露心聲,惡語譏嘲了。
可王曲卻狡辯不止,沒有承認此事。
看來,他們並不是同一個人!
楊承文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我明白了!”
“夜已深了,明日還需哭殯送行,皇兄早些休息!”
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他疾步離開,往如側妃所在的寢宮邁步行去。
這二人,估計又要琢磨什麼陰謀了!
王曲微微皺眉,轉瞬之間,又立刻恢復常態。
楊承文應該已經從沈驥那裡,聽到了自己與謝銜合謀一事。
信也好,不信也罷,總歸會有些反應。
不過他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爲了讓楊承文在這時候,真的和謝銜反目。
畢竟他們二人還要合夥,想哄騙自己去接手謝家招募來的人手,這時候若是真的決裂了,楊承文指不定又要搞出別的花樣。
……
另一邊,楊承文直奔母親的宮殿。
“娘!”
他進了殿內,正好看見如側妃滿是悲傷的燒着紙錢。
‘那個良心被狗吃了的舅父,何德何能,竟使母親這般傷心!’
縱然心中懷有不平之氣,但楊承文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母親都絕不會相信。
畢竟就在此前,兩位舅父還曾幫助他招募親兵。
如側妃紅着眼圈,虛弱的笑道:“明日就是先皇入葬的大日子,娘不能去你外家料理你舅父的後事,也只能在這裡燒燒紙錢,聊表心意!”
“這件事,應該是王曲所爲!”
楊承文遲疑了半響,將自己猜測的事情都告訴了母親。
如側妃幾乎咬爛了貝齒,哭花了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恨意。
擔憂她貿然行事會壞了自己和謝銜的計劃,王曲的戒備心,楊承文斟酌着,想暫時先勸說母親按壓恨意。
“放心吧!”如側妃看見兒子猶豫的面容,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吸了吸鼻子,強自打起笑容道:“娘不會在這個時候鬧幺蛾子託你後腿的,你舅舅在天之靈,想必也能夠理會我們的難處!”
楊承文這才眉開眼笑。
母子二人,又伴着溫馨的燭光,商量起了如何排除異己的事。
……
天還沒亮,王曲便被宮女喚醒了。
梳洗穿戴完畢,便又朝着久安帝的靈堂走去。
一路上,看見宮人們一個接一個的小奔着忙活手上事宜。
等他趕到靈堂的時候,裡面已站了不少人。
他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有個宮女在續點燭火,但估摸着是天冷的緣故,小宮女的手抖了一下,瞬間就將燭臺掃落,燈油灑出,在地面燃起了大片火光。
“啊!”
“快滅火!”
驚呼聲響成一片。
最後,有宮人擡了幾桶水,將火撲滅,又迅速清掃乾淨。
而那個做差了事,弄出亂子的宮女被拖了下去,哭腔喊出的求饒聲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久安帝的大日子,她做事這般不小心,縱然有些許人覺得罪不至死,可主事人又哪兒會有這般慈悲心。
王曲望向臨江王,見對方臉上的神色淡淡的,隱隱有些鬱色,似乎頗爲不悅。
他歇了多管閒事的心。
因着剛纔的亂子,此刻靈堂裡面的氣氛顯得十分的壓抑。
“皇上駕到!”
太監的陰柔嗓音拖得長長的,卻打破了靈堂裡的沉默。
“皇上!”臨江王作爲主持先帝入葬事宜的宗室,率先出去迎接。
衆人也都跟上。
幾步路而已,卻多出了各種繁文縟節。
旋即,由信王這位新帝帶頭,給先帝下跪磕頭。
輪到王曲之時,原本規規矩矩的楊寶柱,這會兒露出異樣的神色,旋即他寬大的袖口裡又丟出了一團紅布,想假裝成王曲所爲。
上次他這麼做過,後來王曲僥倖躲過了禍事兒,如今想必就沒有那麼好運氣了。
然而,就在楊寶柱丟出那一團紅布綢的時候,王曲順手一接,沒讓那一團紅布露在衆人眼中。
冬日衣物繁瑣,根本沒幾個人看見,看見的人也未必敢說出來。
王曲回過頭,冷冷地看了一眼楊寶柱。
邊關之行近在眼前,這人已經活不久了。